第35章

沈穆也沒想到丁芽會點這首歌。

似乎全場的氣氛都滞澀了幾秒, 随後是看向丁芽這邊的竊竊私語。

大概是覺得在這裏點這首歌很是新鮮,忍不住多看了丁芽兩眼。

駐唱也沒驚訝,她坐在臺上, 昏暗裏的燈光掃過, 她看着丁芽唱,聽着還挺有感?情的。

清亮的女聲說甜也不算甜,但也算別有風味, 就?是沒記住詞, 還唱錯了幾句。

丁芽也不用介意,她在浮光裏晃了晃酒杯,伸手?把垂落的發絲別到耳後, 笑着和沈穆說:“氣氛不是更熱烈了嗎?”

沈穆嘆了口氣,“真有你的。”

她一直以來就?對丁芽的家庭經?濟狀況有很深的誤解, 早年還以為丁芽是什麽富豪抱錯的真千金角色。

畢竟太能花了, 就?算自己也能兼職賺點錢也難以平衡這種消費水平。

網購加在游戲上花得大手?大腳, 沈穆自己家裏生?活費給的也挺多,但依然?覺得丁芽是家裏有礦。

後來一問, 發現也不是這麽回事。

就?是家裏寵着, 也沒什麽壓力, 家長都說沒關系, 丁芽信奉的又?是早買早享受的消費主義,自己畢業後正式工作就?花得更多,月光到極致的那一種。

當初宿舍夜聊, 提到丁芽都一致認為談戀愛也得找消費觀差不多的, 不然?完蛋。

丁芽應該這輩子都學不會勤儉節約, 能看上的估計也是闊佬。

沒想到當年的聊天只預言了一半,丁芽看上的舒池确實算闊佬, 車也拉風,本地也是有房一族。

但屬于白手?起?家的類型,沈穆見了舒池幾次,完全無?法?想象對方揮霍是什麽樣子,甚至有種對方在感?情上也很吝啬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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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穆自然?是站在丁芽這邊,也看得出丁芽目前的認真,可是這段認真的地基起?于欺騙,又?違背她對感?情的認識。

即便?關系再好,沈穆也不知道告訴丁芽,或許坦白比遮掩更重要?。

不過感?情本來就?是當事人的情緒纏繞,旁人圍觀全程終究是旁人,沈穆喝着酒,聽着音樂感?嘆:“要?不是你還在追二老?板,我?還以為你對這個唱歌的有興趣。”

丁芽收回目光,看了眼朋友圈的新動态。

其實她這邊離臺上不算很近,加上燈光很是随機,她看駐唱的模樣也只能看個大概。

對方穿得很寬松,毫無?曲線的那種,八字劉海的短發,除了劉海都是卷的。

丁芽手?指點着屏幕,一邊點評:“聲音好聽,沒那種興趣。”

她現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舒池身上,連看別的女人也會和舒池對比。

還是舒池身材好,幹過體?力活的就?是不一樣,倒在對方身上太舒服了,她更希望能趴久一點。

再說了,也不是一般女人她都有興趣的。

這麽多年丁芽也就?對舒池有過欲望。

沈穆哦了一聲,“我?還以為你要?……”

“丁芽。”

一道男聲插進來,丁芽還沒擡眼,對方又?跟沈穆打了聲招呼:“沈穆你也在啊。”

沈穆下意識地看了眼丁芽,丁芽都沒擡眼,就?點了點頭,特別冷淡。

這種昏暗的環境,看人都明明滅滅的,沈穆對丁芽前任的印象還是大學的,現在看個輪廓,發現對方也沒什麽變化。

她對這個哥們的印象就?是跟丁芽分手?以後在食堂碰到都一臉哀怨,活像他把人甩了還是丁芽的錯一樣。

不過以丁芽談戀愛那個态度,也的确有點問題。

但沈穆偶爾可憐,但也不會真的幫這個男的說話。

“真巧啊。”

沈穆也沒什麽想說的,以為只是碰到打個招呼,沒想到對方卻坐下了。

這邊的卡座不大,前男友不敢坐在丁芽邊上,只好坐在沈穆邊上。

丁芽掀了掀眼皮,屏幕的光冷冷地鋪在她的臉上,看過去竟然?有濃重的不耐:“你女朋友呢?”

男人有時候很自作多情,這個時候又?覺得是丁芽介意自己有女朋友,回了句:“還在泡溫泉。”

丁芽噢了一聲,又?去看朋友圈了。

她刷到了張喜新發的視頻,點進去一看,發現也拍過自己這個方向,不過一掃而過,畢竟昏昏暗暗的加上聲音很吵,估計沒認出來。

她點了贊。

沈穆覺得有點尴尬,在心裏罵了句這個男的不會看臉色,沒看丁芽壓根不像鳥他麽。

一邊又?覺得自己這愛尴尬的毛病犯得太快,實在是坐立難安,最後在桌下的腿踢了一下丁芽。

丁芽擡眼:“走麽?”

她問沈穆,本來就?是喝一杯見見朋友,來了個倒胃口的她自然?也坐不住。

沈穆一句好啊還沒說出口,前男友就?伸出了手?。

他可能想去抓丁芽的手?,但丁芽剛好把手?拿開了。

更尴尬了啊!!!

沈穆恨不得拔腿就?跑。

偏偏對方臉皮極厚,“沈穆,我?有話跟丁芽說,你能不能……”

卡座都在邊上,隔壁坐着兩男兩女在聊天,嘻嘻哈哈的,臺上唱歌的換人了,換了一個男的,聲音有些沙啞。

“不能。”

丁芽把手?機放在一邊,對根本算不上戀愛過的前任說:“我?和你沒什麽話好說的。”

正好一盞跑馬燈閃過,一瞬間的白光照得丁芽面色恍如籠罩了一層月光,在某些人壓抑的不甘裏活像撒了沙子。

硌得慌。

對方猛地抓住丁芽的手?,但丁芽退得很快,只不過之前自己纏的桃花珠手?鏈扯壞了,珠子吧嗒吧嗒地掉了一地。

丁芽的火頓時就?竄了上來:“你有事麽你?”

男人沒再執着抓她,沈穆還在撿珠子,聽到那男的問:“你有沒有喜歡過我??”

丁芽毫無?波動,她仰頭被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很直接地說了句沒有。

大家都是同系不同班的,分手?了以後也低頭不見擡頭見。

丁芽很是煩躁,她讨厭這種質問,成年人本來就?好聚好散,況且他們的那段沒戀過也沒愛過,充其量是一段順勢而為的賭約。

她回道:“不是你把我?甩了的嗎,過去這麽多年了,你都有女朋友了還問這種幹什麽?”

丁芽的聲音本身偏嗲,按理說甜言蜜語能讓人甜到心坎,跟人吵架也嬌嬌滴滴。

但仔細聽還是聽出分別的。

她現在就?是無?語,冷淡得很。

男人一直盯着她看,看着她巴掌大的臉,瘦弱的肩,珍珠白的毛衣領子襯得她越發嬌小。

黑裙的像是撐開的一把傘,彩色的燈光飄飄忽忽,丁芽仿佛是一朵四散的浮萍,哪怕有過在一起?的虛名,也根本沒真的得到過。

對方的眼神有點陰翳,看得沈穆一瞬間心驚肉跳。

偏偏丁芽毫不畏懼,她放下杯子,一邊拿起?自己的外套站起?來,即便?個子不高也有幾分攝人心魂的氣勢。

特別是她不再穿大學時期那種很少女風的裙子,輕熟女的OL風壓了壓那輕快的氣息,在這種本來明滅的場景裏,散發着誘人的香氣。

沈穆:“那我?們先?走了,你這家夥也是,就?算是分開泡溫泉也要?在外面等?一下女朋友吧。”

前男友看也不看沈穆:“我?和朋友一起?來這裏的,和她說過了。”

他像是在跟丁芽解釋。

這能有什麽好解釋的,就?是不對啊。

沈穆覺得自己當年的可憐喂了狗,正常男人實在太稀缺了,這個只是表面正常,好像腦子也有點坑。

感?情的事情你情我?願,不合适就?分手?,這都多少年了還要?翻舊賬。

丁芽還是點了個頭,她側身經?過那男的,想着還是早點回去好了。

晦氣。

還沒走出卡座,被人狠狠一拽,她一時不察,整個人跌倒在卡座上。

對方身上的酒氣撲了她一臉,帶着憤怒的質問:“丁芽,你這個狠心的……”

下一秒丁芽被人拉起?,帶着男人吃痛的悶哼聲。

沈穆卧槽一聲,旁邊有個保安迅速架起?在哀嚎的男人,一串動作行雲流水,甚至沒驚動隔壁卡座的人。

只能感?覺到隔斷卡座的一些裝飾帶飄起?,像是紛紛揚揚的柳絮。

放在丁芽肩頭的手?放開,丁芽說了句謝謝。

之前接受了她點歌的駐唱笑了笑,燦爛得眼睛都眯起?,亮閃閃的耳釘短暫刺了丁芽一眼。

她說:“客氣了,畢竟我?收了你的錢。”

說得像她是丁芽請的打手?一樣。

沈穆都看呆了,丁芽甩了甩自己的手?,剛才被拉得有點疼。

這個個子瘦高的女人拉起?丁芽的手?,很自然?地幫她揉了揉:“那個人好像喝多了。”

“要?報警嗎?”

丁芽:“沒事,死?纏爛打的前男友而已。”

她的好心情都敗光了,這個時候也格外冷淡。

沈穆抱住丁芽的胳膊:“咱倆出去吹吹風吧,都怪我?叫你出來,還碰見一個傻叉。”

“我?可以跟你一起?嗎?”

清亮的女聲響在身後,沈穆心想:這是豔遇麽?這個唱歌的遠看看不出什麽,近看臉真的不錯。

二老?板,對不起?,我?有點動搖了。

丁芽轉頭:“你問我??”

對方猛點頭,頭發卷得跟燙失敗了一樣,但這人渾身上下都散發着歡樂的氣息,反而讓人不好拒絕。

丁芽想到自己花錢點的她。

點了點頭。

沈穆站在她身邊小聲地說:“我?們去半開放的茶室吧。”

丁芽秒懂。

這個自來熟的駐唱也不客氣,她欣然?接受了丁芽請的花茶,坐在落地窗邊,撐着臉看着對面的人。

丁芽在串自己的手?串。

粉色的愛情水晶,是前陣子在路邊随便?買的。

丁芽從前不信這個,最近因為有想得到的人,所以迷信了一些。

沈穆在和這個駐唱說話。

沈穆問:“你多大了?”

駐唱笑着回答:“二十三。”

沈穆噢了一聲:“大學畢業了?”

對方嗯嗯兩聲。

沈穆又?問:“你是兼職還是全職啊?”

對方倒是很坦誠,“我?是沒名氣的音樂人。”

她笑起?來非常燦爛,剛才遠遠看着就?發現這人劉海顏色不一樣。

現在正常場所正常光線。

沈穆心想:搞音樂的果然?都帶點放蕩不羁,劉海還單獨染個金毛。

丁芽一直沒說話,她認真地串着珠子,可惜沒工具。

沈穆都覺得這場面尴尬,只能繼續聊着:“你叫什麽名字啊?”

對方的衣服都疊穿了好幾層,耳釘只戴了一只,加上長得好看,沈穆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對方歪頭看她:“我?叫蘇定昏。”

沈穆笑了一聲:“藝名啊?”

蘇定昏搖了搖頭:“真名。”

丁芽放棄了給自己串珠子,随口插了句:“身份證看看?”

對方還真掏出來,雙手?奉上,遞給對面的姐姐們看。

沈穆:“真的欸。”

蘇定昏笑了笑,“聽上去是很不正常吧。”

沈穆很點頭:“好像很想結婚一樣,”

蘇定昏撓了撓頭,“倒不如說是一定會昏頭……從小到大都被懷疑是假名。”

她說完伸手?拿走了丁芽桌上的珠子,“我?幫姐姐串吧。”

她一口一個姐姐,那嗓子是老?天爺賞飯吃的音色。

沈穆也不是沒聽過一些地下音樂或者小愛豆的live,這個汪汪唱得還挺專業的。

比她小幾歲的女人眉眼都很精致,手?也修長,戒指都很有個性,串珠子也很快,不用工具也能馬上給丁芽恢複如初。

沈穆哦豁一聲:“你這麽厲害啊?”

黃毛劉海的小駐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之前老?給前女友串珠子。”

沈穆:……

這個世界還有直女嗎?

原來是我?啊。

丁芽笑了一聲,說了謝謝,正準備戴上去的時候蘇定昏伸手?:“我?幫你吧,這樣還是不固定,我?建議您還是回去找個專業的重新做一根。”

金毛小駐唱就?拉着丁芽的手?,慢條斯理地給丁芽套手?串。

這個時候沈穆看了眼窗外,正好看到了從草坪緩緩走過來的兩個女人。

井羽绮和舒池。

井羽绮都服了舒池了,她都撮合到這個地步了,對方居然?還可以一個人待着。

知不知道酒店多貴啊!!

她閉了閉眼,心痛地說:“根據我?的可靠消息,丁芽在這邊喝茶。”

舒池特別無?語,這人把自己拽出來理由是要?給孩子挑伴手?禮,果茶,結果一路喋喋不休,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溫泉山莊很大,賣的東西也多,舒池第一時間就?覺得井羽绮目的不純,果然?走到一半的這人就?自己暴露了。

舒池:“不可能,她在酒吧。”

井羽绮半天沒說話,舒池擡頭,井羽绮正看着前方玻璃窗裏的人。

舒池也愣了,窗玻璃擦得分外幹淨,床邊的卡座桌子細長一條,對面坐的人壓根沒什麽距離。

一個穿着潮牌的女人正拉着丁芽的手?,不知道說了什麽,惹得丁芽笑了。

井羽绮的聲音在此刻顯得特別陰陽——

“有些人啊,還沒開始就?被偷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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