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這破路什麽時候修好?啊……”

“昨天還看到一老太太摔了呢。”

舒清嘀咕着?走過來, 她手?上挂着?的塑料袋窸窣作響,一邊催促舒池:“不早了快帶着?你朋友去吧。”

舒池提醒她:“我的鑰匙在你那。”

舒清一共有?兩把?鑰匙,舒池來的這幾天見?證了她二姐的健忘, 老把?鑰匙鎖進去, 所以?舒清都拿的舒池那把?。

“我征用了。”

舒清進了單元樓,舒池喂了一聲:“等會給我。”

女人卻回?得很快:“你回?來的話敲門就好?了,我還得對一下進貨單。”

舒池被噎得無話可說。

丁芽就站在一邊笑?。

她很想抱舒池, 但是現在不怎麽敢, 畢竟舒池板着?一張臭臉。

舒池只能搖了搖頭,聲音還帶着?無奈:“走吧。”

她記得路口有?一家稍微好?點的酒店。

丁芽這人嬌氣?,之前給舒池分享自己去旅游, 都是要住好?的。

可能是剛才丁芽險些要掉進坑,舒池提醒了一句:“走路小心。”

丁芽跟着?她, 忍不住挨了過去, 問:“你關心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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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池沒?看她, 夜風吹開她的劉海,女人眼眸低垂, 聲音沉沉:“摔了又要去醫院。”

丁芽笑?着?說:“去醫院也沒?關系啊。”

舒池搖頭:“我還得陪你。”

丁芽還要湊過去貼住舒池, 說:“不陪也可以?, 你不是打算和我分手?嗎?”

舒池走得沒?剛才那麽快, 丁芽跟她并排走着?,很想拉住舒池的手?。

舒池問:“那要分手?嗎?”

她也沒?看丁芽,專心走着?路。

這種對情侶來說很嚴重的問題仿佛只是一句你吃了嗎。

丁芽很幹脆地回?答:“才不要。”

這條路很窄, 也就是行人和非機動車能通過。

榕市跟荊市差不多, 但發展得比榕市更好?一些, 外?來人口也多。

荊市的樓房還限高,所以?在這裏擡頭, 會覺得高樓很多。

丁芽擡眼,看了看深夜的城市,城中村的熱鬧還沒?散去,遠處還能聽到摩托車的聲音。

上一次丁芽來這個城市,忐忑不安又心懷期待。

這一次她更忐忑,更不安,卻沒?有?期待。

她知道?她的“老公”是什麽人,她只希望自己能留住舒池。

這條路舒池這幾天走過很多次,她頭一次覺得這條路有?點長?。

燈還壞了幾盞,加上修路,顯得更窄,兩個人并肩走都擁擠。

路邊的店沒?幾家開的,丁芽趁着?黑燈瞎火抓住了舒池的手?,她小聲問:“我來,你高興嗎?”

她抓得很緊,似乎也很緊張,手?心都要冒汗。

舒池沒?再掙開,她感受到了丁芽的顫抖,問了一句:“周一不上班?”

丁芽:“請假了。”

舒池又問:“請幾天?”

丁芽:“下下星期過年,如果你要和我分手?,那我就要辭職了。”

這話乍聽是威脅,但毫無震懾力,仿佛是垂死?掙紮。

舒池搖頭:“工作比較重要。”

丁芽笑?了一聲,整個人順着?舒池的手?攀上去,“我沒?那麽愛工作,要是被開了,我可以?再找一個。”

她的職業規劃都不算明朗,可能身邊認識的人都比較天馬行空。

一個畢業就失業到自由職業的up主室友沈穆。

另外?兩個則是各自結了婚去開民宿了,算下來,還是丁芽最?靠譜。

舒池:“這樣不好?。”

丁芽懶得跟她說這個,又問了一遍:“我來你高興嗎?”

舒池換了個話題:“狗呢?”

丁芽:“沈穆幫我養着?。”

舒池:“什麽時候回?。”

丁芽:“你要是想讓我走,我現在就可以?坐高鐵回?去。”

舒池不說話了。

丁芽明明是來求和的,卻硬是說出了威脅的味道?。

舒池笑?了一聲,似乎也知道?丁芽的作風,她微微偏頭,在街邊小店不算明亮的光下瞥了丁芽一眼,問:“那你來幹什麽的?”

這一眼帶着?點冷,足夠讓丁芽心裏咯噔。

她知道?主導權全在舒池,當年是丁芽率先斬斷網戀,如今執掌生殺大全的卻成了舒池。

于是丁芽大聲直說:“來和你好?的。”

榕市沒?荊市冷,年關将近的熱鬧也有?些異常,舒池笑?了一聲,推開快捷酒店的門,進去給丁芽開房了。

她要了個最?好?的房間,酒店的頂層,畢竟丁芽喜歡住高一些,能看得遠。

公寓純粹是沒?得選,已經是她圈定的範圍裏性?價比最?高的。

丁芽再月光,家裏再支持,也不可能跨過既定的範圍任性?。

她對自己的定義也很矛盾,不知道?是乖巧還是不懂事。

丁芽的行李還是舒池提的,她跟着?舒池,舒池刷開了房間,把?房卡插在取電器上,行李放進去。

舒池:“這邊不含早,你要是起得來就出去吃,起不來我中午來叫你吃飯。”

這間房很大,雙人床看上去是一米八乘兩米的,窗簾還沒?拉開,能看到遠處榕市的地标性?建築。

丁芽大學去過很多地方旅游,唯獨避開了這個城市。

舒池在丁芽的目光下別開臉,正要邁開腿出去,被丁芽拉住手?,下一秒丁芽咬了她一口。

咬在手?腕,疼得舒池皺了皺眉。

即便是這樣,她也不會叫出聲。

上床也是,沒?什麽話,安靜得丁芽聽到自己的聲音都覺得羞恥。

她吸了吸鼻子,帶着?點哭腔:“舒池,你為什麽不理我?”

丁芽的牙印印在舒池的手?腕,舒池沒?抽回?手?,她看着?坐在床沿的丁芽說:“你也不理我很多年。”

這話聽起來有?些幼稚,不像是舒池會說的話,幹出的事。

丁芽訝然地擡眼,舒池垂着?頭,看着?自己被咬出血痕的傷口,她喊了一聲豆芽,低聲說:“這不公平。”

舒池的目光移到了丁芽拉着?自己的手?。

那手?指細長?白皙,還很小,舒池能輕松地包住,也能一根根地去舔咬,如同她嘗過情.欲後前期入侵的預警。

但雨點小只是前菜,舒池是暴雨前的悶熱,她的到來只會混着?雷聲。

丁芽一開始以?為自己是高明的馴獸師,太明白舒池想要什麽。

現在才發現野獸的溫順也不可能是無條件的,舒池大部分時間是包容的,但她仍然是廠妹出身打工起家的生意人,精打細算是她青春期到成熟期永恒不變的法則。

她們在身體上完全不用磨合,就算是彼此的第一個人,依然能抵達天昏地暗的沉淪彼岸。

可舒池始終覺得少了點什麽。

“丁芽,擅自找的是你,擅自說喜歡我的是你,擅自奔現的是你。”

舒池頓了頓,“你認出了我,卻還騙我那麽多次。”

她個子很高,駝色的大衣穿在她身上,裏面的毛衣垂到牛仔褲的腰線,闊腿褲下踩着?一雙短靴。

無論舒池穿得多麽寬松,她給丁芽的感覺一直是緊繃的,像是從來沒?輕松過。

“我知道?我也騙了你,”舒池頓了頓:“對不起。”

她終于看向丁芽,“可是你有?那麽多機會告訴我,為什麽一定要一直瞞着?呢?”

舒池從兜裏掏出手?機,扔到床上,丁芽看了眼界面,竟然是訪客記錄。

不是說充了會員就不會被發現麽?

舒池:“你是不是覺得騙我很有?趣?”

她看着?丁芽,和當年發給自己的高糊照片也不太像。

當年的ps把?丁芽的眼睛p得更大,還添了妝,可能是濾鏡的原因?,看着?更幼态。

不過這很正常,誰都這樣,舒池連p的照片都不敢給。

如果從前都可以?一筆勾銷,那現在呢?

她的眼神寫滿了難過,難過之後自嘲地笑?了笑?:“如果那天你媽媽不說,你打算什麽時候告訴我?”

“還是一直瞞着?我?”

“老婆?”

比起丁芽說這倆字的嬌嗔,舒池喊得讓丁芽心碎。

她甚至覺得舒池被捅了一刀,而那把?刀是她給的。

丁芽也有?語無倫次的時候,她拉着?舒池的手?,拉得好?緊好?緊。

“舒池,我想過告訴你的。”

“但無論怎麽預設,我都會讓你難過。”

第一次見?面丁芽的興奮到這裏變成了惶恐,她真的害怕舒池離開她。

即便這人說中意,說喜歡,關系也做不得假。

舒池是個太克制的人,就連在床上,丁芽發現她沒?有?什麽盡興的意思,但可以?為了丁芽的喜好?迎合。

可以?和風沐雨,也可以?疾風驟雨,讓另一個人清晰地感受到。

這個人,好?在意我。

但舒池的人生似乎從不會跟放縱挂鈎。

以?前是沒?放縱的條件,現在有?了,卻被從前束縛,早就成了一個放不開的人格。

可現在丁芽也想打開她。

“那天我想,騙都騙了,那我幹脆騙你一輩子,不讓你知道?就好?了。”

丁芽說着?說着?眼淚就掉了下來。

她倆其實都不是愛哭的人。

舒池是知道?哭了沒?用,習慣了。

丁芽是天生這樣,沒?什麽能讓她掉眼淚,即便她知道?什麽叫共情,看再催淚的電影,也很難落淚。

楊婕說她是石頭心腸,笑?嘻嘻的,遲早一天要把?從前沒?哭的給哭完。

那話本意是讓丁芽好?好?學習,因?為丁芽高考稀巴爛。

但在複讀學校的時候,排隊打電話的同學跟爸媽說着?說着?就掉眼淚,丁芽很少打電話,打也是說別打錢了,反正不能網購。

騙一輩子。

舒池笑?了笑?,“一輩子?”

“那我約你你說改天見?一面,真的就是空話?”

她說的是網上的那個賬號。

丁芽:“不見?就好?了,你反正也真的放下了。”

她淚眼朦胧地看着?舒池,舒池看丁芽哭過三次,一次是那天在街邊,這人哭着?撲過來。

一次是那天她們一起睡,身體的本能很難控制,丁芽羞恥又不耐,哭是生理性?的。

現在,她為什麽哭呢?

舒池來的時候打定了主意要狠心一點,因?為她喜歡的人太狠心了。

就算她們有?餘生,丁芽也要變本加厲地騙她。

感情的事情你情我願,舒池卻不喜歡這種帶着?欺騙性?的你情我願。

舒池伸手?揩去了丁芽的眼淚:“你就不怕我餘情未了?”

丁芽抓住她的手?,“都是對我,又有?什麽關系呢?”

她順勢去摟舒池的脖子,去親吻舒池的臉頰,又磨磨蹭蹭地想要去親舒池的嘴。

舒池別過臉,沒?讓丁芽得逞。

丁芽:“我一個人住,很害怕。”

舒池:“你什麽都不怕。”

她撿起自己的手?機說:“我走了,明天起床了再給我打電話。”

丁芽:“不打的話你會來找我嗎?”

舒池搖頭:“明天我要去建材市場,沒?工夫陪你。”

她看了眼丁芽放在邊上的包,裏面的電腦露出半截來:“你應該也有?工作吧。”

丁芽坐在床沿,看着?站在門邊的舒池。

酒店房間就開了廊燈,卻足夠丁芽看清舒池的面容。

她問:“舒池,你希望我為你做什麽呢?”

她沒?問我要怎麽做你才會滿意,那太沒?勁了。

小時候的丁芽和表姐看電視劇,她一直很讨厭不說話的男主角,帥歸帥,但是很難猜。

表姐卻說長?得帥就好?了啊,就算生氣?吵架,看臉我也能消氣?,丁芽不能茍同。

但老天就是喜歡捉弄人,當年說什麽來什麽。

她喜歡的舒池就不愛說話,甚至還做過啞巴。

丁芽不知道?舒池想要什麽,但她想要舒池多說說話。

這個人從前的生活太晦暗了,丁芽想做那抹紅,即便後來出現什麽變數,她依然能糊在舒池最?亮眼的地方。

舒池看着?丁芽,看她小小的一團,坐在床上。

她想:這張床好?大啊。

舒池當然想留下,想親吻丁芽,這些天的分別對感情難得洶湧的舒池來說也是折磨。

幼年舒池得不到的親密,得到後就很難不上瘾。

可是為了以?後能得到更多,更長?久,舒池必須忍耐。

再愚鈍的石頭也被生活鑿出了柴米油鹽的痕跡,商人也知道?什麽才能利益化。

這個時候舒池才明白井羽绮那套戀愛理論為什麽那麽違和。

井羽绮沒?打算長?久,但長?久需要經營。

不解決根源問題,又談什麽地久天長??

她沖丁芽笑?了笑?,卻搖了搖頭。

我當然不能說我希望你為了我豁出去。

不夠的丁芽。

僅僅是來找我,完全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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