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等柳無和江博觀從黑子出租屋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兩人肩并着肩走在狹窄雜亂的胡同裏，太陽開始西落，他倆的身影被拉長灑在胡同斑駁的水泥地面上。
“謝謝你。”柳無說：“這個事情本來跟你沒關系的，你其實不用特意來跑一趟的。”
江博觀瞥了一眼柳無，表情淡然：“但這事跟你有關。”
跟你有關的事，就是跟我有關。
柳無自然明白了江博觀的意思，一時之間感到有些窘然，江博觀的話，在發生昨晚的事情後會讓人覺得有點暧昧。可柳無又在這話裏得到了隐秘的滿足。
江博觀見柳無不說話，便接着道：“可是你把剩下的錢都留給黑子了，你欠我的錢怎麽辦？”
“我——”
“我還要負責你的吃穿住行，你這跟滾雪球似的越滾越多。”江博觀站住，上下打量着柳無，柳無今天穿的衣服是江博觀給買的，綢緞材質穿在身上貼膚又顯身段，也難怪今天黑子看到柳無的時候會驚訝的問他最近是不是有什麽生財的門路了。
“我等過兩天就去找工作，我會還你的錢，沒打算——”
“過兩天太晚了，不如現在先給我點利息。”江博觀靠近柳無一步，兩人的影子漸漸重合。
“讓我先抱抱你。”江博觀順手把柳無圈了起來，然後擡手輕輕順了一下他的後背，像安撫小貓一樣柔聲道：“你是不是想起你媽媽了？”
柳無不由一愣，他什麽都沒說，但江博觀什麽都知道。
柳無有些猶豫的靠着江博觀的肩膀，盡管他知道兩個成年男人這麽做很不合時宜，但他還是忍不住接受江博觀的安撫，就像小時候一打開門就看到江博觀站在那裏，會下意識的從他那裏汲取溫暖。
“她也曾想過自殺，她也痛苦過……”柳無說。
“可是她也曾詛咒過你，”江博觀的聲音聽不出情緒：“她漠視柳日金對你做的一切，她自私的扔下你一個人走了。”
“是啊。”柳無嘆了口氣，有點黯然神傷：“她應該是真的很讨厭我的吧，所以才會給我起名叫柳無，你看，無，一無所有，本就不該存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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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一無所有，”江博觀雙手摁住柳無的肩膀将他拉開，兩人四目相對。
“是無可替代。”江博觀眼眸漆黑，裏面盛着的情感像漩渦，吸引着人不由自主的陷進去：“柳無，對我來說，你是無可替代的。”
柳無怔在了原地，如果這話是一個男生對女生說的，他會十分清楚的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可是江博觀早晨才答應他不做讓他害怕的事情，柳無一時間有些茫然。
“嘶！”柳無突然龇牙咧嘴的捂住了右臉。
“怎麽，酸到你了？”江博觀皺眉，面露不滿。
“不是不是，”柳無趕忙搖搖手：“就是突然牙疼了，可能最近沒睡好，再加上黑子的事情，大概有點上火了吧。”
“張嘴，給我看看。”
“嗯？這能看出什麽來啊，不用了。”柳無再一次擺手，想轉身走人。
江博觀卻扳着柳無的肩膀，強迫他面對自己，然後有點霸道的捏住他的下巴：“我說張嘴，我可是牙醫，不要諱疾忌醫。”
“你這……”真是太尴尬了，在偶爾有老頭老太太經過的小胡同裏，被江博觀掐着下巴要求張開嘴，柳無就算臉皮再厚也繞是覺得羞恥。
“乖，張嘴我看看。”江博觀一臉正經，手指卻輕輕的在柳無的唇邊摩挲了一下。
柳無被迫張開嘴，心想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的，要是不給他看，估計兩人天黑也走不出這個胡同。
江博觀很是滿意的靠近了，仔細端量了一下，柳無覺得大概是自己的錯覺，不然為什麽會覺得江博觀是一直盯着自己的嘴唇在看呢。
“明天來診所拍個片看看。”江博觀收回了手。
“什麽啊，你看了半天啥也沒看出來？還得去拍片？那你這看了個什麽勁啊，你該不會是個庸醫吧，還動不動就請假，你可別哪天失業了啊。”柳無不滿意的嘟嘟囔囔着掩蓋雜亂的心跳。
“放心，就算失業了，也攢夠了老婆本娶老婆的。”江博觀微微一笑，盯着柳無的眼神堪稱坦坦蕩蕩。
可這麽坦蕩的眼神下，柳無卻冒出莫名的心虛，只得轉身箭步離開：“快走，快走，我餓了，你中午買的飯都被黑子吃光了……我要回去吃飯。”
江博觀盯着柳無落荒而逃的後背，清明的眼底終于洩露出一絲悲意。
第二天一大早，柳無站在一棟四層獨樓跟前的時候，着實沒想到江博觀就業的診所是這種規模，他還以為是個普通的小型診所，但現在看來，說是個口腔醫院也不為過。
“走吧。”江博觀陪在柳無身邊，帶着他進了診所。
診所裏窗明幾淨，一樓左手邊繳費窗口的人有點多，右手邊是醫院工作人員的簡歷表，柳無快速掃了一眼，看到江博觀穿着白大褂意氣風發的證件照，不由的想多看兩眼。
“有什麽好看的，人都天天杵在你面前，你盯着個照片看什麽。”江博觀漫不經心的問到。
“這不是沒見過你穿白大褂的樣子嘛，還挺新鮮的。”
“你喜歡看，以後在家裏天天穿給你看。”江博觀挑眉。
柳無的耳尖卻慢慢紅了起來。
跟随江博觀來到了三樓，一路上有很多工作人員在看到江博觀後，都會親切的打聲招呼：“江醫生。”
柳無想來江博觀在診所裏的人緣該是不錯的，尤其是異性緣。
“江醫生今天好帥啊。”
“江醫生哪天不帥。”
“哈哈哈哈哈說的也是。”一群小護士門旁若無人的笑鬧着。
江博觀無奈的看了她們一眼：“還不去工作？每天這麽一套，耳朵都起繭子了。”
“真是飽漢不知餓漢饑！你不樂意聽，我想聽還沒人誇我呢。”張敏不知何時站在了江博觀身後。
“師兄。”江博觀回身打了個招呼。
站在一旁的柳無立刻看向張敏，心裏戒備了起來，因為他還記得上次給江博觀發黃色小短片的人，就是什麽狗屁師兄的。
張敏感受到了柳無的視線，略微一愣，随即沖江博觀笑了一下：“這位是？”
“我發小。”江博觀說。
“呦，發小啊，那是你老家的朋友了哈哈哈，”張敏很熱情的沖柳無伸出了手掌：“你好，我是博觀的師兄，張敏。”
“你好，柳無。”柳無和張敏輕握了一下手。
“師兄，中午有時間一起吃個飯吧，再叫上科室的其他人。”江博觀說，然後看了柳無一眼，征求的問道：“可以嗎？”
柳無沒想到江博觀會突然提出這個事情，表情略微有點驚訝，但看張敏笑嘻嘻的盯着自己，也不好意思拒絕，便點了點頭。
“哈哈哈哈，博觀的朋友就是我們的朋友，那中午我招呼大家一起聚個餐。”張敏爽朗的笑了：“我先去忙，柳無，中午見。”
待張敏走後，柳無跟着江博觀進了一間辦公室，剛一進門，柳無就迫不及待的開口：“中午吃飯叫着我幹嘛，我又不認識你的同事。”
江博觀取下挂衣架上的白大褂，邊穿邊說：“早晚要認識，中午聚餐，也不算太隆重的場合，不必有心理負擔。”
“什麽早晚要認識？我可以不用認識他們的，我反正就看個牙，以後也不會經常來。”柳無不甚理解。
江博觀笑而不語，待白大褂的扣子都系上後，張開雙臂面向柳無，腦袋一歪：“帥嗎？”
“……”
“帥嗎？”江博觀又問了一遍。
确實很帥，江博觀身高腿長，是天生的衣架子，白大褂映襯着他的皮膚更白皙，可柳無還有點不樂意中午聚餐的事情，違心道：“一般般！”
江博觀不惱反笑：“不會吧，可是剛才你也聽見了，所裏好多護士都在誇我啊。”
“那是她們沒見過世面。”
“是，畢竟她們不是我發小，沒見過世面也是情有可原。”
“呸，真不要臉！”柳無得出了結論。
“好了，別氣了，你那個智齒，等一會拍個片子看看，不出意外是要拔掉的，中午多吃點好的，等拔牙後有幾天都吃不了好東西。”江博觀走近柳無，眼神裏帶着些許的寵溺。
江博觀的眼神并沒有掩飾的很好，柳無有時候真的不敢跟他對視太久，從昨天陽臺談完話後，他就隐隐感覺到江博觀有些表裏不一，明明嘴上答應他不做讓他害怕的事，但行為舉止上又總讓他莫名心慌意亂。
“那個師兄就是上次給你發小黃片的師兄？”柳無轉移了話題。
“是啊，人挺好的，你多接觸接觸就知道了。”江博觀說。
柳無在心裏翻了個大白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