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念念的事情暫告一段落，之後柳無的師傅來了個電話，兩人聊了會天，柳無得知師傅的女兒考上了本地的一所大學，等開學的時候師傅會陪女兒過來，柳無很開心，和師傅約好了下次見面一定要喝個痛快。
和江博觀重逢的這個夏天過的格外的快，柳無每每站在陽臺上抽着煙，看着夕陽西下的時候，就會不由自主的想起和江博觀的點點滴滴，他的記憶力沒有江博觀的好，以前的很多的事情記不太清了，每次能想到點什麽，他都會立刻發信息給江博觀求證。
“高中晚上放學，我偷摸去老師辦公室拿回手機那次，在走廊上被你撞到，你還記得嗎？”柳無嘴裏叼着煙，手指飛快地編輯着信息。
“記得。”江博觀回複很快。
“後來又撞見保安巡邏，你把我拽牆角邊躲起來，你當時把我抱得特別緊，你是不是故意的？”
“是。”
柳無的嘴角不自覺的揚了一下：“當時又黑又緊張，總覺得你的呼吸老往我耳邊噴，現在想想也是故意的吧？”
“嗯，當時特別想親你。”江博觀這次發了語音，溫柔低沉地音色透過手機傳了出來。
“那你第一次想親我是在什麽時候？”柳無不好意思發語音，依然打字。
江博觀這次回複的沒那麽及時了，柳無猜想他可能是有工作要忙了，便把手機揣回兜裏，兩只手抓住陽臺欄杆，身子向下壓，抻了個懶腰。剛直起身就聽見身後的陽臺門被拉開。
“你又在陽臺抽煙啊，不是跟你——”女人的聲音因為驚訝而終止。
柳無回過頭，看到江媽的那一瞬，也是愣在了原地，過了漫長的幾秒鐘，柳無才急急忙忙的把叼在嘴裏的煙摁滅在指尖。
“阿姨……”柳無尴尬的一動不動。
江媽臉上的表情變了幾瞬，最後才勉強定格在略帶僵硬的笑容上：“天吶，是柳無嗎？都長這麽高了，阿姨都快不認得你了。你怎麽會在……你……你和博觀……遇到了？”
“是我，阿姨……”看到江媽的臉，柳無就不可避免的想起當年他躲在門後聽到的那些話，再看看江媽雖然面容堆笑但眼神裏透露出的驚慌，柳無立刻意識到這些年，有些事情依然沒有改變，江媽還是不喜歡他離自己的兒子太親近。
柳無甚至在這個時候想好了借口，就說是跟江博觀偶然遇見，然後來這裏做客的，可是柳無在這裏生活的痕跡太重，鞋架上有他的鞋，衛生間裏有他的牙刷，卧室衣櫃裏有江博觀買給他的滿滿一個衣櫃的衣服，柳無最終不得不厚着臉皮說到：“那個阿姨……我最近遇到點事情，在這裏借住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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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江博觀趕回來的時候，柳無和江媽正坐在餐桌的兩旁，一人手裏捧着一杯茶，兩人都沒有說話，氣氛有些詭異。
“媽，你怎麽來了？”江博觀換了鞋進屋，自然的坐在柳無身旁。
江媽瞟了自家兒子一眼，卻見他正盯着柳無的側臉瞧得仔細的模樣，眉頭不由一緊，但語氣聽着還算平和：“怎麽了？媽媽想你了，還不能來看看你？”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要來提前給我打個電話，我可以去接你。”江博觀終于把目光從柳無臉上收了回來。
“接我幹嘛，怕金屋藏嬌被媽媽撞到啊？”江媽開着玩笑，眼神卻總是有意無意地往柳無那邊瞟。
柳無不安的低着頭，手指使勁摳着茶杯。
“金屋藏嬌有什麽不好嗎？”江博觀反問。
江媽一愣，然後又把笑容重新挂回了臉上，只是多少還是有些勉強：“當然好啊，你這個年紀早該談女朋友了，你要是今年能把婚結了，讓媽媽早點抱上孫子，媽媽做夢都得笑得合不攏嘴哦。”
“媽——”江博觀剛張開口，柳無就趕緊在桌子下踢了他一腳，示意他不要亂講話。
江媽也不等兒子回答，又一臉關心的看向柳無：“對了，柳無，你結婚了嗎？”
柳無搖搖頭：“沒有，阿姨。”
“那女朋友總該有了吧？你從小就長的帥，追你的女孩肯定多吧，柳無，可千萬別像博觀這樣，一天到晚就知道工作的。”
柳無如坐針氈，一陣心虛：“阿姨……我——”
“媽。”江博觀的聲音沉了下去。
“阿姨是不是說太多了啊，其實你也是阿姨從小看着長大的，這麽多年又不見，阿姨自然關心你的個人狀況啊，不要怪阿姨多嘴啊。”江媽邊說邊從兜裏拿出手機，搗鼓了一會然後把手機推到江博觀和柳無的面前：“兒子，看看這張照片，女孩是個老師，性格溫柔，人也漂亮，年紀比你小兩歲，多般配啊，是媽媽同事家親戚的女兒。”
不知江媽是不是故意的，手機離柳無反而更近一些，柳無一擡眼便看到了屏幕裏的女孩，手指握的更緊了。
“沒興趣。”江博觀把手機推了回去，反應很淡。
“什麽叫沒興趣？是不喜歡長相還是不滿意工作啊，兒子，那你到底喜歡什麽樣的，你告訴媽媽，媽媽再給你找啊，我跟你說，這個女孩真的挺不錯的，她——”
“媽，別費勁了。”江博觀打斷了江媽的喋喋不休，也不肯再多說什麽，只是盯着江媽看，一股無言的較量在母子間流淌。
最後江媽敗下陣來，耷拉着肩膀：“行吧，等下次有合适的媽媽再給你介紹。”
三人又喝了會茶，江媽突然問了柳無一句：“那個，柳無啊，你是打算在這裏住多久啊？……”
這一句話像投入湖中的石子，蕩開層層漣漪，打破了堪堪維持的小平靜。
“媽！”江博觀站了起來，眉宇間沾染上了被冒犯的不悅。
柳無趕緊拉了一下江博觀的衣角，盡量讓自己笑的自然一點：“阿姨，不會太久的，我最近正在找工作，等找到合适的我就搬走。”
“哎呦，阿姨可不是那個意思啊，你不要誤會啦，阿姨只是覺得你們兩個大男人住在一起，誰交女朋友都不太方便是不是啊。”
“嗯，我明白阿姨。”柳無說：“我今晚就找個旅館出去住，您在這裏多玩幾天。”
“沒必要，我媽住次卧，你跟我一個屋。”江博觀還站着，臉上冷冰冰的。
江媽當然不想兒子和柳無住一個房間，立刻站了起來擺擺手：“不用了，我就要走了，我本來也沒打算在這裏多待，你爸爸不會做飯，肯定又要叫外賣，我不放心的。”
“那我給你訂機票。”江博觀也不挽留。
江媽嘆了口氣，點點頭。
就這樣，江媽一共待了不到兩個小時就離開了。
江博觀送媽媽下樓，兩人沉默不言，直到出了電梯走到小區裏，江媽才猶豫開口，眼神裏是無盡的擔憂：“兒子，你和柳無怎麽遇到的？他為什麽失業了，之前做什麽工作的？他跟他爸爸還有聯系嗎，兒子啊，媽媽說句你不愛聽的話，你跟柳無多少年沒聯系了，人是會變的，他的社會關系複不複雜啊？你讓他搬過來跟你一起住安全嗎？你們——”
“媽，”江博觀停下來腳步看着母親，眼神深沉：“媽，你不是偷看過我的日記嗎，你不是什麽都知道了嗎？”
江媽恍然的睜大了眼睛，踉跄的退後了一步，然後又上前緊緊抓住江博觀的胳膊，死命的拍打着：“糊塗啊！博觀，你糊塗啊！”
“我很清醒，是你一直在裝糊塗。”江博觀一動不動，任由媽媽的拳頭密密麻麻的落下，字字清晰有力：“我喜歡柳無，從很早很早以前就喜歡了，我也一直在找他，這些你明明都已經知道了。”
江媽捂住了耳朵拼命的搖着頭，仿佛這樣就可以當做什麽都沒聽到過，可是眼淚還是流了下來：“可是你們是男的啊，你應該喜歡女的啊！”
江博觀上前一步，把媽媽捂住雙耳的手拉了下來，目光堅定：“因為你的兒子，是個同性戀。”
“你胡說！”江媽大吼一句，用盡全力朝江博觀地臉上扇了過去。
“江博觀！”本該呆在家裏的柳無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上前一步拉開了江博觀。
江媽看到柳無後，更是氣不打一出來，再次揚起胳膊要向柳無的臉上打去，但她的手腕被江博觀牽制在了空中。
“你可以打我，因為我是你的兒子，但你不可以打柳無，他沒有做錯任何事情。”江博觀的臉頰被打紅了，但不影響他破釜沉舟的勇氣。
“他沒錯？他怎麽會沒錯？！”江媽的理智處于崩潰的邊緣，面目表情變得猙獰了起來：“他從小在我們家好吃好住着，我拿他當半個兒子！結果他爸爸是個同性戀！他也不學無術，離家出走！現在又跑回來勾引我的兒子！他怎麽會沒有錯？！”
“是我追的他，是我喜歡的他，不是他勾引我的。”江博觀說。
“你閉嘴！你那不是喜歡，是可憐他！你只是從小可憐他，你習慣了！”江媽掙脫了江博觀的牽制，把胳膊收了回來，指着柳無的臉尖聲叫嚷着：“柳無，你簡直太不要臉了，毀了我的兒子你很開心嗎？你自己過的不幸福也要拖着別人才開心嗎？！”
江媽的狀态有些失态，好在下午這個時間點，小區的甬路上并沒有其他人。
“對不起阿姨。”柳無遞上了一只手機，聲音有些許的顫抖：“你的手機忘記拿了，我給你送下來……還有，我不會毀了博觀的。”
“兩個男人在一起不是毀了他是什麽？！我兒子從小學習就好，現在工作也好，他有更好的前途未來，你有什麽？！”江媽奪過手機，厲聲質問。
“我……我現在雖然什麽也沒有，但我會開始努力的阿姨……”柳無誠懇的說。
“我不要你的努力！我只要你離我兒子遠一點！你和你爸一樣，都那麽讓人惡心！”江媽歇斯底裏道。
“媽！不要再說了。”江博觀的忍耐到了極限：“柳無我這輩子要定了，你如果還在意我，就不要再這樣傷害他。”
江媽哭的更兇了：“造孽啊造孽啊，那你不要媽媽了嗎兒子啊……媽媽為你付出了多少啊......你就是這麽報答我的嗎......造孽啊……你可是媽媽這輩子最大的驕傲和希望啊......你這樣子，媽媽會難過的啊，你這是要了媽媽的命啊！”
“媽，”江博觀的眼底有隐忍的光暈：“可沒有柳無的日子，我真的受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