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迷霧層層

【19】

中年人伸出食指抵在唇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率先提氣躍上假山,行動之輕盈靈活與他自己口中的武功低微相去甚遠。見白飛飛跟了上來,他縱身一跳,身影毫無征兆地消失在怪石之中。

過了一瞬,白飛飛聽見他的聲音從深處傳來:“下面很深,小心些。”這回他用的是自己原來的聲音,在深洞中轉了幾轉後傳到白飛飛耳中,反而帶着些不真實的低沉。

白飛飛向下看去,洞中不透日光也沒有燈火,僅能從沈浪的聲音推斷出洞口離洞底的距離遠遠超過了假山的高度,這洞深達地底,不會武功的人跳下去大概是死路一條。

就在這時,下面閃現出一點微弱的火光,原來是沈浪掏出火折子固定在岩壁之上。借着微光的指引,白飛飛使出輕身功法跳了下去。

然後掉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更糟的是,她跳下來時帶起的風把火折子吹熄了。在絕對的黑暗中,兩人的呼吸聲清晰可聞,讓白飛飛覺得無端氣惱和尴尬起來。這深洞隐藏在假山中間,自然不可能有多寬敞,白飛飛要和沈浪保持距離着實不易,只得退了一步靠在洞壁上。

好在沈浪已知趣地取出一只新的火折子弄亮。火光映着那張蠟黃色的臉,讓白飛飛不由得火氣再次湧上:“你最好解釋清楚,我不是随便就能被騙過的人。”

那張假面上适時地現出老實的神情,沈浪道:“剛才在路上與你說的大部分是真的,這裏雖然不是所謂陣眼,卻是唯一的出口。”

沈浪指了指腳邊。方才未來得及細看,經他提醒,白飛飛才發現腳邊另有一個向下方去的斜坡,裏面黑洞洞的一片,不知通往何處。“既然已經找到出口,你還在這裏呆着做什麽?為何要戴上人皮面具掩人耳目?”

沈浪道:“出去不難。但我得想辦法救回那些失蹤的人,順便看看幕後的主謀是何方神聖。飛飛,你在這裏多呆一會我都放心不下。這裏并不安全,你先出去。我已查探過,通道裏沒有岔路,出口在離浮屠山不遠的一處荒野上,那裏并無人在守衛,你走上一刻鐘就能出去了。”

“既已攙和進來,我就沒想過要無功而返。我确信我有能力自保,你用不着慈悲心大發來保證我的安全。”

沈浪無奈道:“飛飛,不要任性。”

白飛飛寸步不讓:“真有本事的話,就算不上是任性。”

在白飛飛毫不退讓的目光注視下,沈浪到底還是妥協了。他解釋道:“每間屋子下面都有暗室,互相以地道連通。監視的人不知呆在哪裏,所以屋子裏不安全。你那時聽到小樓裏的響動,是有人從那裏偷窺外面,因此在園中也不一定完全脫離對方的耳目。監視的人并不是随時随地都看管着被困的人,但整個山莊中完全無人偷看偷聽的只有這裏。”

說完,沈浪不死心地又問了一遍:“真的不肯出去?”但白飛飛的表情已做出了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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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浪脫下外袍鋪在地上,示意白飛飛坐下來休息一會。為防以後陷入險境時不能視物,照明之物需省着些用。他把火折子吹熄交給白飛飛收起來。

“我到這裏已經有七天的時間了,我盡量長話短說。山莊外的大霧你肯定已經注意到了。那就從我和熊貓兒進山莊那刻說起。”

他說到與熊貓兒失散,在空空如也的山莊中行走;又說到進入擺滿美食的房間,吃下堪堪可以保命的少量食物。

不出所料,食物中被下了藥。不過他吃得不多,又暗運心法定心寧神,勉強能不昏迷過去。他假作暈倒,被兩個人擡到地下的密室中,怕被人識破不敢睜眼,聽聲音知道密室中除了擡他的人外還有一個人。那個人一直在他耳邊說話,但即使他已經十二分的專注,仍聽不懂那人在說些什麽。

最終他抵不過藥性,徹徹底底昏迷過去,醒來時面對是是滿屋的珠寶玉器。接下去的幾天中,他每天都要受不同的誘惑,然後被帶到密室裏聽那些完全聽不懂的話。

接着他發現不出房門的時候最是清醒,幾番推敲之下這才猜到了石板地面的秘密。進來山莊的人或是為了尋找財寶、或是為了逃出去,總歸要在石板路上來來回回地走。殊不知走得越多,神智受到的影響就越大,逃離的機會也就越渺茫。

第五天,他“暈倒”後被帶到一處陌生的地方,這次那個一直對他說話的人沒有出現。趁守衛出去的空當,他睜開眼睛,簡直難以相信眼中所見。

“密室很大,我看見有四個人躺在地上,其中三個我不認識,第四個是秋山門弟子,他們掌門曾派他來仁義山莊送信,與我有一面之緣。”未待細看,先前出去的守衛又進來了,他們把人皮面具扣在沈浪和那秋山門弟子臉上時,沈浪才恍然大悟。

“接着我們五個被帶到咱們現在呆着的地方,一個接一個被送出去。我在最後面,清楚地看到守衛在他們耳邊說‘醒來’,他們就像忽然活過來一樣,然後若無其事地走了!”

沈浪表情凝重,繼續說道:“那些在山莊中失蹤的人不是消失,他們還在江湖上,只不過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經變成了另外的人。”

藥物、聲音、貪婪的*,只是為了徹底控制一個人的神智,讓他成為供人利用的工具。

“你也看出來了,這山莊其實沒有我們看上去那麽大。但你可能不知道,即使範國強去看到的也還是這樣的莊子,山莊主人靠院牆将一座山莊分割成了一模一樣的幾個部分,不熟悉這裏的人極易被奇門遁甲困住。還記得我說過剛進來時,我只是覺得暈了一下就不見了熊貓兒,現在想想,說不定我們那時候已經完全昏迷過去,現在的山莊也不是浮屠山上那座。我們極有可能在昏迷不醒時被轉移到了附近另一座更大的山莊中——也就是這裏。”

白飛飛安靜地聽着,到這裏才插話道:“你還沒有說你為什麽又回到這裏,為什麽要易容。”

“我記住那四個人被易容之後的長相和離開的方向,然後潛回仁義山莊,暗中交待看住那四個人。再之後,我便重新易了容再次造訪浮屠山上的迷藏山莊,果然又回到了這裏。”沈浪說着便笑了:“這裏一塊區域只用來困住一個人,我是翻過一道院牆過來的,沒想到能在這裏遇見你。估計山莊主人很快就會對我們下手,所以我才勸你離開。”

白飛飛灑然一笑:“照你所說,幕後主使要在昏迷時殺了咱們也不是難事,卻非要下這麽多功夫,就為控制幾個人替他做事?行事要繞這麽多彎的聰明人,我倒是想見識一下了。”

雖在黑暗中看不見她的笑容,但那笑聲仍令沈浪心中歡喜。她既如此自信,他亦不會落在後面留下膽小的名聲。

本來,沈浪擔心以硬碰硬,若幕後主使選擇魚死網破,到時人海茫茫,到哪裏去尋找連面貌都是未知的人,之前被控制的人便再沒機會得救。但若不盡快阻止這件事,迷藏山莊的寶藏還會誘惑更多人遇害。權衡之下,沈浪希望能激幕後主謀出來相見。

另外他與仁義山莊約定放煙花為號,一見煙花,仁義山莊的好手立刻沿出口攻入迷藏山莊,沿他探出的路線搜索救出被困之人。

“我們出去吧。”他站起來,扯下面部的僞裝,又伸手去扶白飛飛。可惜對方不領他的情,避過他伸來的手輕松起身。

直上直下的通道下來容易上去難,即使是沈浪也頗花了一陣工夫才重新回到地面上。他已用随身攜帶的匕首在石壁上刻出凹槽,白飛飛沿着他登上去的路線,倒是沒費什麽力氣。

白飛飛深吸一口氣。或許是多了一個人的原因,進了迷藏山莊只有獨自化為孤魂野鬼的傳說不攻自破,那層神秘的面紗揭了下去,掩後面的臉也只剩下虛張聲勢的份。

沈浪看着她,忽然說了一句奇怪的話:“對了,飛飛,陰陽煞……你可否替我解了?”

白飛飛心中詫異,疑惑道:“你不是修習了天絕劍術?心法一冊大有用處,練成了,你身上的陰陽煞自解。怎麽,你天絕三式大成後陰陽煞仍有發作過?”

“這……我也不清楚,或許是做下了病根吧。想起你的時候,心裏總會發燙……”

“你住口!”白飛飛咬牙道,“大敵當前,我沒心思陪你開這種玩笑!”

沈浪遭她訓斥,啞然半晌,看了她好一會才受了委屈般悶聲說道:“是真的。”

白飛飛剛要罵他“幼稚、無恥”,沈浪已恢複了嚴肅,輕聲說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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