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帶你走遍過去

短暫的沉默讓秋夜白感到害怕，倘若柳小妖說‘不喜歡’，或者沉默不語，他該怎麽辦？再回到地府裏，做那個冰冰冷冷的鬼差麽？和璎珞大人認個錯，再讓她把他的那縷幽魂抽到體外歷經輪回麽？開弓再也沒有回頭箭，他既然已與晴夜合而為一，就自然不會回到過去，也自然要和柳小妖生活在一起，哪怕不是永遠，哪怕只有一天。

“小妖精，你随我來！”秋夜白拉住了柳小妖的手，帶着她匆匆走出屋門，直飛上天。落到某個不知名的山頭的時候，太陽已經從東邊冒了出來。

這座山是東華與細化的交界。柳小妖的眉頭緊鎖着。

秋夜白問道：“你還記得這兒麽？”

如何能忘？在這個地方，她從敵人的刀下救了瞿白的性命。在這個地方，她和瞿白共同經歷生死，他們各自身體裏的血液留到一起，從此性命相交。

只聽秋夜白道：“在這兒，不僅只有你救了我的性命，我也救過你的性命。”

柳小妖側過頭看着秋夜白，他身上不知什麽時候已換上了铠甲，那身铠甲和當年瞿白所穿的一模一樣。

秋夜白又問：“是不是和你記憶中的瞿白一模一樣？”

“瞿白的那張臉飽經滄桑。”柳小妖原本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頭盔下的那張臉，可伸到半空，又收了回來，側轉過頭看着眼前的廣袤大地，道：“用十年的征戰，千萬兄弟的性命換得國泰民安，換我這個妖精去做瞿白，就真的沒有那麽高的覺悟。”

“很多時候，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秋夜白也和柳小妖一樣，眼望山下那片廣袤的土地：“戰争結束，來宣旨的太監透露主上有意将公主許配于我，其實當晚我能在大帳中見到你，很開心。”

柳小妖也徹底沉浸在過去那段夢裏，問道：“怎麽這樣說？”

“我只怕你不來逼問我。”秋夜白臉上的笑很欠揍：“你有意見，就代表着我在你心裏終究是不一樣的。你不希望我娶公主為妻！”

“就算你說得對。”柳小妖微揚起頭：“可那個時候的瞿白，真的很高冷，就像做鬼差時候的你。”

“我本就是他。”秋夜白強調着：“對于一個時刻在戰場上歷經生死的将軍來說，不知道什麽時候這條命就送了出去，是以從不敢輕易說愛，即便真的愛你。”

柳小妖苦笑着：“也許他錯了，我也錯了。喜歡他，放他去和公主成親，去做驸馬就好。常年征戰沙場，他的一身榮光全因為‘辭官’二字被那個老皇帝抹了個幹幹淨淨。雖然，在青山綠水間，他和我在一起未嘗不快活，可我能看得到他眼中偶爾的落寞。浴血奮戰十餘年，史冊中卻載着旁人的名字。秋夜白你說，瞿白的心裏不怨麽？”

“曾經是有怨恨的。”秋夜白能感覺到自己心底深處的那抹痛，這種痛并不僅僅關乎名望。可是秋夜白臉上的那抹笑卻透着釋然：“人死終究如燈滅，小妖精，你也活了上千年了，身死，魂魄即入輪回，生前的名字能否載于青史對于一具驅殼來說，有意義麽？”

“在他活着的時候，是有意義的！”柳小妖的目光堅定異常，她永遠也忘不了瞿白眼底的那種遺憾。

“小妖精你看着我的眼睛！”秋夜白雙手握住柳小妖的肩膀，強迫着她與他四目相對。

柳小妖又一次見到了瞿白的那雙眼睛，帶着多年征戰沙場的疲憊，透着對戰死兄弟的惋惜。

只聽秋夜白又道：“我沒有遺憾，如果不能名留青史是和你在一起必須要付出的代價，我心甘情願。”

柳小妖在秋夜白的眼睛中看到自己的淚，她緩緩點了點頭，道：“謝謝你。”

夢境消失了，秋夜白不再身披铠甲，又換上了那襲月白色長衫，頭發披散在腦後。他知道，在柳小妖的心中，瞿白永遠是那個唯一的瞿白，而他是秋夜白。可他不死心，重又握住柳小妖的手，阖上雙眼，帶着她去到和邱白相見的地方，也是她和邱白告別的地方。

“就是在這兒，我日日夜夜都在等着你出現，可你遲遲不來！”

“我來了，我每天都在。”柳小妖的語調中透着傷心：“可我不敢出現在你面前。”

“你又知不知道，我明知自己就要死了，可你遲遲不出現，這種心情有多難受。”

柳小妖不說話了，沉默代表着抱歉，也代表着心疼。

“那個時候，我只一心想着能見你一面。用我精心研好的顏料，給你作一幅畫，永遠陪着你，就像我陪着你一般。”

柳小妖右手輕輕在空中一揮，那幅邱白給她作的畫飄在空中。她輕聲說着：“這畫畫的可真好，一定是把我刻進了骨子裏。”

“你說的絲毫不錯！”秋夜白摟住柳小妖的肩膀，和他一起看着那幅畫：“一颦一笑都刻在骨子裏。其實我想過，倘若我遲遲見不到你，我就照着你在我心中的樣子畫上一幅，遲早你都會見到的。”

柳小妖低低‘嗯’了一聲，又将那畫收了起來，閃身離開了秋夜白的懷抱。

秋夜白又黑又濃的眉毛緊緊蹙了起來：“你心裏到底在想什麽？還不信我就是他們麽！”

“秋夜白你讓我好好想一想。”柳小妖阖上雙眼，一幕一幕在她眼前閃過，她心裏清楚，眼前的秋夜白其實和瞿白，和邱白，和晴夜沒有什麽兩樣，可她自己呢？想着想着，竟然有兩行淚自她的眼角滑了下來，她苦笑着睜開雙眼，看着秋夜白，道：“你是他們，可你更是萬年前那個凡人秋夜白。”

柳小妖一個閃身消失在秋夜白眼前。秋夜白僵住了，他是萬年前的秋夜白，可她卻不是萬年前的柳葉兒。難道，這就是所謂的陰差陽錯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