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6、傷心傷肺的王哲(下)

等她到了家,崔蘭花女士的臉已經氣得一根兒皺紋都沒了,光滑平整地像是一面鏡子。

“剛才你二姨帶着你二姨夫的外甥來咱家作客,給你打了那麽多電話你死哪兒去啦!”

李茶兮慶幸她路上吹着小風騎得很慢,不然就要被她娘親五花大綁地相親了。

“我車鏈子掉了,怎麽裝都裝不上去,一直推到下坡那邊兒才找到一修車的大爺幫我修好,車子太破了差點兒讓那大爺給敲散了……”

“得,你少給我打岔,我可告訴你那小夥真不錯,絕對是你撿了個大便宜,要不是咱這是熟人,人家八層篩選都挑不上你這款的,你可給我把握好喽,這個要是談不成,你也甭進家門兒了。”

李茶兮抱着李春光同志的胳膊晃,“爹啊,你瞧你媳婦兒這偏心眼兒都偏到你丈母娘家去了,你就不管管?合着沒了那小夥當女婿你們就不認我這女兒啦?”

李春光同志用看似不經意實則內力雄厚的太極把胳膊抽了出來,淩波微步地移動到了另一個沙發上,保持着跟李茶兮的安全距離。

閨女,不是爹不救你,爹要是現在救了你,回頭上了床就要被你娘降龍十八掐了,你要體諒爹已經體無完膚了啊。

被崔蘭花女士念叨了一個晚上,李茶兮總算是躺到了床上,她順手拿手機看時間,總覺得別扭。

以前就是沒有短信,她也喜歡抱着電話看,有事兒沒事兒按一下中間的按鈕讓屏幕亮起來,露出某人的笑容,大白牙一排特整齊。

猛一換了桌面,總覺得她是偷了別人的手機。

李茶兮想她把能換的全換了,可還是有點點滴滴在提醒她曾經那麽喜歡他,而她甚至不敢想這個“曾經”是不是真的只是曾經,她是不是至今還有太深的感情。

這一場拉鋸戰,李茶兮輸得一敗塗地,要真是失戀了,她可以正大光明地告訴周圍人她的難過,可以理所當然地請兩天假療傷,可她這算什麽?單戀?臆想的失戀?

她很想把那段時間她與呂堯之間的互動稱為文藝小青年的戀愛,一場沒有挑明但雙方心知肚明的戀愛,可是現在她不敢,她怕這是一場獨角戲,而她對着空氣表白情意。

李茶兮特別想把門拉開雄壯地對她娘說:媽,我有喜歡的人,我現在沒辦法去思考感情的問題,這太可笑了,你怎麽讓我抱着上一場戀情的屍體去跟人家談戀愛?只是面對相親這件事就讓我覺得自己是個騙子,騙自己騙你們騙人家的混蛋,我暫時沒辦法考慮這些,你們放過我好麽?

可這些話她也不敢說,倒不是怕崔蘭花女士不理解,而是這場戰役她輸得太狼狽,爬都爬不起來,尋找外援的力氣也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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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床上又想起昨晚上,她覺得特別不真實,那個痛哭着不肯挂電話的人不是她,聽他一遍遍說自己是渣的人不是她,打出那個電話的人也不是她。

可這眼淚怎麽又下來了?

李茶兮強迫自己去想公司的事情,有時候不能面對就逃避吧,這是那一瞬間能做的唯一一件保護自己的事情,這不是懦弱,不是自欺欺人。

就像呂堯說的,時間能解決一切,她要讓時間把那段回憶洗刷光滑,她要用這種方式去淡忘,當有一天那張絢爛的布被洗得褪去了顏色,她也就能夠再次面對了。

雖然她不知道要用多久,或許幾個月,或許幾年,或許這一輩子都沒辦法再這樣喜歡一個人。

矯情點兒說,她真的用了所有的力氣去喜歡呂堯,她明明看到呂堯站在路的盡頭,他不肯來,她便主動走過去,可誰知忽然光芒散去她才看到,自己懸空在懸崖上空,他的一句“我們一直只是朋友”,撤去了她所有的依撐,啪——

粉身碎骨。

院子裏有燈亮了一下,李茶兮知道張曉宇回來了,她心裏有着小小的期盼,希望張曉宇再來敲她窗戶給她送一袋子糖,可這是不可能的,她睜着眼睛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不知道時間是怎樣離開的。

屋裏從黑暗到光明的過渡,一夜就過去了,李茶兮眨了下眼睛,感覺眼皮撕拉一樣地疼,點了眼藥水也不管用。

崔蘭花女士看見她喪屍一樣的臉,心疼地說:“你看給你你這一夜懊悔的,別怕,媽保準兒讓你二姨把那小夥子再帶到咱家來,一定給你見見。”

李茶兮欲哭無淚,到巷子口又買了兩份跟昨天一樣的早餐,等到了公司已經涼了,她用微波爐轉了一圈兒,跑茶水間裏屋看着樓下一口一口吃起來。

樓下這會兒的人群就像螞蟻大軍,每個人都以為自己是蟻後,其實他們都是工蟻,蟻後則是死神,他讓每個人高速運轉,離死亡的盡頭越來越近,而可悲的工蟻還不自知。

最後一口餅吃完,她端着杯子開門,看到同樣一臉倦容的王哲。

“喲哥們兒,縱欲過度啊?快來用煎餅果子補補。”

這就是李茶兮,哪怕心裏再難受,在外人面前還是那麽沒心沒肺,時間久了,大家就真的以為她是個沒心的人,有時候看着她掏出心來逗大家笑也不加以勸阻,而是哈哈大笑。

哈哈大笑。

“少貧了,看你的眼就讓我想起香港僵屍片,你趕緊躲起來吧,當心回頭被人釘門板上。”

“哥們兒你瞧煎餅果子喲,喲喲切克鬧,煎餅果子來一套。”

王哲拿走了那袋煎餅果子,回到位子上卻沒吃,而且一反往日不吸煙不清醒的習慣,居然兩眼眨都不眨地盯着屏幕開始工作。

李茶兮拉着倪二雀到茶水間八卦這事兒,倪二雀也顯然還沒睡醒的樣子,順手端了李茶兮剛泡的咖啡一口氣喝光了。

“以我這麽多年對戀愛這點兒破事兒的研究,他啊,昨天肯定跟眼皮抽筋姑娘吵架了。”

李茶兮狗腿地幫她又泡了一杯,“何以見得?”

“我知道你肯定沒縱欲過度的經驗,你看不出來這一點兒都不奇怪,重點是你看他的眼睛,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活力對不對?一個人就算身體再累,頂多是眼裏透着疲倦,可一旦累到了心,那就是死灰狀态了。”

“有道理。”

“不光他,你也是,說吧,最近出了什麽事兒沒告訴姐姐我的?”

李茶兮嘿嘿笑端了杯子要走,“我這是姨媽折騰的,你懂的。”

倪二雀緊跟在她身後惡狠狠地說:“我看你能瞞到什麽時候,等這周忙完了再拷問你!”

今兒是禮拜四,李茶兮起碼還能再清閑幾天,她決定用這幾天去研究王哲和他家眼皮抽筋姑娘,怎麽能昨兒晚上還你侬我侬地小清新,到今兒早晨就死了半截兒似的so驚悚啊。

但是不等她開始研究,各種工作就忽地湧了出來,她要去聯系大巴公司要确認車次安排要招幾個幫忙發傳單的小蜜蜂。

大學裏從來不缺各種想要賺點零花錢的學生,李茶兮以前在大學就是專業發傳單的,所以她熟悉所有的偷懶路數,甚至比這些小她好幾歲的學生知道得更多,在她的一番圍追堵截和威逼利誘之後,那群學生終于意識到這個看起來沒啥能耐的姑娘其實不好打發,認真地幫她做起了宣傳。

李茶兮表示這種狀态很好,等活動那天一定要拿出這種拉大爺去青樓的果敢,一水兒的姑娘被她逗得笑彎了腰,就差沒甩個手絹朝她行禮:“知道了,媽媽。”

等她昏天黑地地忙完回到公司,又已經七點多了,她剛一腳踹開門癱軟在沙發上,就看到對面好幾雙眼睛在盯着她,有吓得要死的,還有鄙視得要死的。

很顯然後者不會是她親愛的爹媽和二姨,而是那個被誇上了天的傑出青年,李茶兮有時候特別不喜歡自己善于觀察人隐藏情緒的這個本領,這種直接的傷害簡直就是自找的。

她索性把包一扔,指着走廊另一頭,“哥們兒,這兒說話不方便,要去我屋裏麽?”

傑出青年被她的豪爽吓得倉皇而逃。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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