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10、張曉宇的奶奶
禮拜六李茶兮家裏有個姑娘要出嫁,十點多她剛起來,就看崔蘭花女士在噴香水,不時鞏固一下盤起來的頭發。
“誰家姑娘結婚啊?”
“本家的,就是你爸堂哥的閨女,今兒周末你約小王來咱家吃飯吧,正好你爸昨天下午跟人家去魚塘釣魚了,挺新鮮的花鲢。”
李茶兮趕緊把她推出門兒:“媽哎,您就別惦記他了成麽?我實話跟您講他有女朋友……”
“什麽?有女朋友?那你之前怎麽沒說啊!”
“您不也沒問麽,一提到他您就直接無視我,我哪兒有機會提這茬兒,行了行了趕緊走吧,去晚了人家都開席了。”
刷了牙洗了臉,李茶兮發現她家一點兒吃的都沒有,就有一大瓶酸奶還有幾根香蕉,她把香蕉切成小塊兒用酸奶泡着吃了,不到一點又覺得有點兒餓,但本着寧願餓死都不出門的信念,幹脆把剩下的酸奶全喝了。
看完電視睡了一小覺,李茶兮是被肚子疼醒的,她捂着肚子蜷縮在床上想繼續睡,睡着了就不疼了,可是胃疼得太厲害,比之前的姨媽還疼。
她這邊兒水深火熱,忽然又有人敲門,李茶兮實在疼得直不起腰,貓在床上不動彈,心想那人應該一會兒就走了。
可敲門的聲音停了,一會兒就成了敲窗戶,張曉宇趴在窗戶上看了半天,在外頭喊:“李茶兮,我媽剛蒸的包子給你送了幾個,開門兒。”
李茶兮連哭的力氣都沒有,吭叽幾聲差點兒滾下床。
“起了沒啊?喂別裝死了,我看見你了,開門兒,把包子接過去就成,我媽說看見你爸媽早晨出門了你家不一定有飯吃。”
阿姨您真是了解二十幾年來我媽不給我留中午飯的習慣,可是這會兒我真是沒辦法開門兒啊。
手機忽然響了,她劃拉一下接了電話,不等他吼她先說:“張曉宇我肚子疼,疼得起不來,你先回去吧。”
張曉宇那邊兒沒說話,把電話給挂了,過了一會兒找了個什麽東西在捅她們家窗戶,一小會兒就把她窗戶上的挂鎖給撥弄掉了。
他跳進來看到李茶兮滿臉是汗,臉白得像是剛刷的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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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又疼了啊?我讓我媽給你煮點兒姜湯成不成?”
“不成,不是姨媽的事兒,我好像酸奶喝太多了,胃疼。”
張曉宇冷着一張臉,“早晨吃飯沒有?”
“家裏沒吃的,我疼得說不出話了你別老跟我說話!”
他朝她大吼一聲:“沒吃的不會來我家吃啊!空腹喝涼酸奶還能不胃疼!我看你就是作死!”
李茶兮委屈得想咬他,老娘已經這副慘樣兒了你能換個時間來說教麽?
張曉宇忽然把她抱了起來,沒好氣地說:“我送你去醫院,忍着點兒。”
在李茶兮的印象裏,張曉宇雖然不茍言笑但是還不至于太冰山,頂多是根木炭,但是這一路他的臉上像挂了三層寒冰,敲一敲能掉一地冰渣子,這個不系安全帶能死星人在給她系了安全帶後居然把自個兒忘了,一腳油門兒往最近的醫院開去。
路上等第一個紅燈的時候他把後座袋子裏的一個毯子拿了給李茶兮蓋着肚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紅燈定律——遇到一個紅燈一路全紅燈,到第二個路口仍舊是紅燈,張曉宇減了速,看了眼89秒的等待時間,又是一腳油門兒沖了出去。
“別……別急,安全第一啊……”李茶兮可不想沒死在胃疼上,卻死在車禍上。【劇情需要……闖紅燈是不好的請勿模仿請原諒作者這個偶爾危險的壞人吧……】
一直沒說話的張曉宇又朝她吼:“怕死你還不吃早飯!”
李茶兮不占理兒,氣短地閉嘴了。
到了醫院醫生說是急性胃炎,安排了床位給她打吊水,李茶兮開始疼得有點兒不清醒,慢慢緩解了才想起來:“張曉宇,你姥姥就在這個醫院吧?”
“恩,七樓,我去她那轉一圈兒,你在這兒老實呆着打吊水成麽?能不瞎跑麽?”
李茶兮揮揮手讓他趕緊走,這人啰嗦起來比崔蘭花女士有過之而無不及,等他一走,她又無聊了,沒個手機沒本書,用什麽來打發時間?吹口哨?
隔壁床位躺着一個約麽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體形略胖,尤其是肚子比較大,在一邊給他削蘋果的中年婦女嘴裏不停地在說:“不讓你喝那麽多酒偏要喝,喝出胃病了吧,年初的時候檢查身體人家醫生就告訴你了,脂肪肝不能多喝酒要多運動,你就不想哪天你要是出了事兒我跟你兒子怎麽辦,你就是自私,一點兒都不為這個家考慮!”
男人顯得不太會講話的樣子,好半天才說:“脂肪肝現在男人都有,沒事兒。”
“怎麽沒事兒!”女人也不削蘋果了,一手拿着蘋果一手拿着刀跟他理論,“這個可大可小你知道吧!等有事兒就晚了!”
“哪兒那麽多事兒,你天天就是胡思亂想。”
女人忽然轉頭把李茶兮拖進戰場,“姑娘你說有這樣的人麽,人擔心他他還說人事兒,你家爸爸平時喝酒麽?”
李春光同志可是有名的煙酒不沾好男人,李茶兮讪讪一笑說:“也喝,領導朋友應酬什麽的。”
男人像是得了援軍,“我就跟你說吧,男人哪兒有不喝酒的。”
女人不死心地又問:“也喝這麽多?”
“沒有沒有,稍微喝一點意思一下,點到即止,身體還是更重要的。”
女人絮絮叨叨地又開始說,削完蘋果遞給他,邊看着他吃邊說。李茶兮在一邊看得想笑,關心和被關心并不只是電視裏和小說裏的那種你侬我侬,這種啰啰嗦嗦的也很溫馨。
女人忽然轉過來跟她聊天兒,大概是怕她無聊,聊着聊着就說到了感情問題上,李茶兮表示羨慕他們夫妻感情好,女人卻要給她介紹男朋友,李茶兮忙說謝謝,但不用麻煩了。
男人轉了頭對女人說:“沒看到剛才一小夥子還在這兒啊,人有男朋友,你少給人添亂了。”
聊了半天李茶兮的吊水打完了,拔了針,張曉宇還沒下來,她覺得胃也舒服多了,就跟夫妻倆道了別到七樓去找他姥姥,之前她來過一次可具體是哪個病房早記不清了,還是問了護士站才找到。
門關着,從玻璃窗看進去,屋裏只有他姥姥一個人躺在床上,另外一張床空着,張曉宇趴在他姥姥床邊兒好像睡着了。
老人本來就瘦,現在更是只剩下一把骨頭,李茶兮聽她媽說,老人做了手術,切除了三分之一的胃,家裏人本想多花點兒錢也一定要把病給她治好,誰知癌細胞還是轉移了,現在肝膽都有,這形式看來真的不太好。
切除一部分胃,老人吃得更少了,她有次笑眯眯地看着家裏人煮的粥,很無奈地說:“我啊,真的想吃,可是你們說我怎麽就不餓呢?”張媽媽跟李茶兮她媽說這事兒的時候眼淚就一直掉,還拉着李茶兮的手跟她說千萬別學人家小姑娘減肥,人活着就是圖一樂呵,想吃什麽就吃,不然世事難料,別等到哪天不能吃了才後悔。
李茶兮看老人也閉着眼睡覺,就推了門兒進去,輕輕拍了下張曉宇。
他坐起身,雙眼微紅,不知是累的還是哭過。
“水打完了?我送你回家。”
李茶兮小聲說:“我自個兒打個車回去就成,姥姥這兒怎麽沒個照顧的人啊?”
“我二舅下去吃中午飯了,中午我媽有點兒事沒能來,他從早晨守到中午都沒吃飯,要不你稍微等會兒,他應該一會兒就上來。”
“行了我問題不大,你在這兒陪着姥姥吧。”
李茶兮小時候是她奶奶帶大的,跟老人家感情特別好,後來上了高中學業忙碌起來就很少再回老家看看,上了大學更是宅屬性顯露,能不出門盡量不出門,寒假一個月也就春節那幾天回去。
大二那年忽然有一天她接到電話,她媽在電話裏穩着聲音跟她說,“茶茶,回家吧,你奶奶去了。”
李茶兮沒有那種晴天霹靂的感覺,她覺得不可能,春節還好好兒的怎麽她回學校兩個月就說老太太去了?她買了車票回家,汽車上五個多小時過得特別快,她不停地跟自己說,甭管是不是真的,一定要控制好情緒,要好好安慰她爹。
可是到了家門口看到靈棚,看到那些花圈,她有種特別想笑的感覺,她覺得這些人都是演員,都是騙子。
直到看到布下的老太太,李茶兮才控制不住地哭了。
老太太瘦的像個七八歲的小孩子,老太太的臉蛋再也不紅潤了。
所以她每次看到跟奶奶差不多大的老人就覺得特別愧疚,也覺得特別親切,總想跑過去甜甜地叫一聲奶奶。如今張曉宇的情況比她更困難,不管怎麽說,她奶奶走得還算平靜,而張曉宇的姥姥已經被病痛折磨得沒了人樣。
這樣大年紀的老人,一輩子飽受苦難冰霜,現在臨死還要被病痛折磨。
張曉宇要送她出去,李茶兮推他讓他不必出來,躺床上睡着的老太太忽然說了話:“丫頭啊,來看奶奶啊。”
李茶兮的眼淚一下就崩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