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喂吃糖

聞岳做了一場夢。

夢中,他只有十歲。被父親和那個女人趕出家後,他和母親不得不搬出別墅,租了一個廉價的公寓。

媽媽每天哭,聞岳只好自力更生,自己做飯吃。

可是菜好難切,第一次就把手指割破了。

油鍋裏熱油四濺,落在皮膚上,疼的他直抽氣。

好不容易做好簡單的午餐,卻把盤子打破了,只能用瓷碗裝菜。

“我不是故意的。”

小小的聞岳垂頭盯着腳尖,心裏懊惱又愧疚。

媽媽卻什麽都沒有說,只是紅着眼眶,摸了摸他的頭。

聞岳猝然驚醒。

他的心髒還在一抽一抽的疼,像是盛滿了無盡的自責與委屈。

目光慢慢聚焦,他看見玉折淵的臉近在咫尺,不知凝視了他多久。

“仙君……”聞岳沙啞道。

“沒事了。”玉折淵聲音安撫,“段姑娘已經來了,阿岳很快就會好。”

“那花……”

“在暖閣,我收起來了。”玉折淵道,“謝謝你,阿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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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岳還有些昏昏沉沉,聽到玉折淵的話,心髒突然變得很奇怪,像是浸入梅子汁,每一下跳動都酸澀不已,連鼻子都微微發堵。

他想問,那你喜歡麽?

卻無論如何都問不出口。

“……那就好。”聞岳頓了頓,“雖然有點醜,不能看了,但應該還有別的用。”

“嗯。”玉折淵道,“還能入藥。”

聞岳心裏松了一口氣——那他也不算白跑了。

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片刻後,段汐提着藥簍進來:“仙君,我來為魔尊施針。”

玉折淵:“有勞。”

聞岳看着白衣醫修面無表情坐在自己床邊,從袖中掏出一個針盒,裏面裝滿了粗細不一的銀針,每根都有中指那麽長,在空氣中反射着銀光。

聞岳:?

段汐:“請褪掉上衣。”

玉折淵:“我來吧。”

聞岳吓了一跳:“我自己來!!!”

然而,片刻後,他發現自己壓根“來不了”。

除了腦袋還能轉動外,他的四肢均重若千鈞,擡都擡不起來,別說解衣服了,連稍微挪動都做不到。

聞岳:“……”

聞岳只能眼睜睜地看玉折淵伸出白皙修長的手,落在他的衣襟前,一顆一顆地解開他的扣子。

他的胸腹暴露在空氣中,八塊腹肌微微戰栗,玉折淵與段汐同時看向他——前者目光溫柔而認真,眉頭還輕輕蹙着,似乎有些擔憂。後者則一臉冷淡,如同看一塊砧板上的豬肉。

聞岳:!!!

他怎麽覺得段汐的眼神好恐怖?!

果然,他的預感是對的。段汐的目光落在他的腹部,片刻後冷淡地移開。她取出一張明火符,用靈力點燃,橙黃的小火苗立即亮起,把聞岳白紙一般的臉色都染得正常了些許。

接着,段汐從針盒裏抽出一根一指長的銀針,針尖對準火焰上方燒了燒。

她舉起銀針,懸在聞岳胸前:“放松。”

聞岳的腹肌繃得更緊,連喉結都忍不住滾動了一下。

“阿岳有點緊張?”玉折淵問。

聞岳:“沒、沒有啊。”

他絞盡腦汁,想說什麽保住他的猛1形象,一只手忽然覆上了他的眼睛。

聞岳呼吸一窒。

玉折淵的手溫暖、幹燥,溫柔而不可抗拒地覆住聞岳的眼睫時,聞岳渾然忘記了此刻的處境。

全身感官似乎都集中在雙目,他感受着玉折淵的體溫,看着從他指縫露出的微光,心跳一點一點加快,又被他運轉法力,竭力壓下去。

“這樣好點了嗎?”玉折淵嗓音輕柔。

“嗯,”聞岳微窘,“……多謝仙君。”

其實他并不怕打針,只是沒有同時被這麽多針紮過,對自己即将到來的“刺猬”造型接受不能。

至于這樣會不會崩原主“猛1人設”,聞岳糾結半晌,想開了——管他呢,他都病了,猛1也可以有自己的小脆弱!

段汐下手很快,又穩又準,不一會兒就在聞岳的胸腹插滿四十九根銀針。

聞岳被玉折淵捂住眼睛,發現其實如果不看,針灸的疼痛是可以忽略不計的——可見段醫修雖然架勢唬人,實則是個頗為靠譜的大夫,醫術高超,不折騰人。

……要是能再照顧一下患者情緒就更好了。

等玉折淵松開手,聞岳發現才過了一盞茶的時間。

“過一刻鐘方可取針。”段汐神色淡淡,“我去熬點草藥。”

她掀開簾子,剛邁出右腳,又想起什麽似的回頭道:“對了,禁欲時間得延長兩個月。你們沒問題吧?”

聞岳:“……沒、沒有。”

段汐點點頭,轉身離開,屋內陡然只剩下聞岳與玉折淵兩人。

聞岳:“……”

他不忍看自己被紮得千瘡百孔的腹部,目光無處安放,幹脆直直地盯着床頂發呆,心道,還有這種好事。

本來只剩下兩個月,他都快愁死了。如今歪打正着,雖然采花受了傷,花還碎了,但能延長時間,多出兩個月,也算“因禍得福”。

玉折淵見聞岳眼珠子咕溜溜亂轉,寧可盯着天花板發呆,也不肯落在自己身上,手指慢慢地握緊。

“阿岳,你是不是遇到了殷長離?”

這句話果然吸引了聞岳的注意力,他幾乎立刻把目光挪到玉折淵身上,連慌亂都來不及掩飾,磕磕絆絆道:“額……你怎麽知道?”

“你受得傷很重。”

也很熟悉,玉折淵默默地想。

“殷長離突然出現,很可能是因為聽說你我結為了道侶。”玉折淵道,“十年前,他滅掉羽國後閉關,并不知我已有了道侶,還以為我獨自生活在祁連山。”

“直到吳摯帶出噬魂鼎,他應當才出關不久,通過通天教埋伏眼線,得知你要下忘憂谷,故在那裏等候。”

“如果我沒有猜錯,忘憂昙可能也被做了手腳,這才這麽易碎。”玉折淵仿佛陷入回憶,聲音忽地變得輕而缥缈,“他是不是主動讓你去采花?然後走了?”

“……嗯。”

“那他一定留了一只眼睛,觀察你的一舉一動……就像對我和洛羽一樣。”

“不殺我們,只是為了看我們一無所有,茍延殘喘,”玉折淵輕笑一聲,“畢竟只有活着才能體會什麽叫絕望啊。”

聞岳:“……”

聞岳原本還在疑惑,殷長離怎麽會是玉折淵的師尊,他為何要這樣對待自己唯一的弟子。此刻看玉折淵陷入回憶,猶如陷入幢幢鬼影,心裏隐隐明白了什麽,不忍心再問下去。

“對了仙君,我還遇到了一個自稱魔教左護法的人。”聞岳突兀地轉移話題。

“哦?”玉折淵順着道,“他對你說了什麽?”

“扯了一些亂七八糟的前塵往事,提到了右護法。他說右護法焚地當初和我一起來到碧竹峰,後面卻不知所蹤,仙君知道他去哪了麽?又又是不是當初焚地為我尋來的兔子?”

“不清楚,許是游山玩水去了。” 玉折淵眼尾微微一彎,眸中閃着奇異的光芒,“不過右右的确是阿岳送我的‘聘禮’,我很喜歡。”

“嗯,”聞岳表示贊同,“它真的很好撸。”

兩人說了一會兒,段汐端着藥走進屋。

藥裝在瓦罐中,還是燙的,無法入口。段汐便把藥罐放到一邊涼着,過來給聞岳取針。

她取針的動作也極快,聞岳幾乎沒有任何感覺,腹部的銀針便全部抽出,消毒後重新裝入針盒中。

段汐一如既往地寡言高效,留下幾個方子,再次重複“不要雙修”後飄然而去。徒留聞岳望藥興嘆——這是什麽,聞起來好苦啊。

當然,邪魅狂狷、不可一世的魔尊怎麽可能會抗拒喝藥?

聞岳立即表示:“勞煩仙君幫我拿藥來。”

玉折淵:“好。”

他将藥罐裏的藥汁倒入青玉碗中,原本滾燙的藥汁立即溫下來。

玉折淵重新坐到床邊,将玉碗遞給聞岳。

聞岳盯着烏漆麻黑的藥汁看了一會兒,咬牙“英勇就義”。

“……”

說是良藥苦口,但這藥也太苦了吧。

聞岳一飲而盡,整個舌根都麻了,胃裏不住翻滾,差點吐出來。

好在下一刻,玉折淵的手伸到他唇邊,往聞岳口中喂了一個東西。

聞岳:“……唔。”

居然是一顆蜜餞。

花蜜的甜香在唇舌中蔓延,抵消了部分苦味,然後一路向下,感染了胸腔。

聞岳聽到自己的心跳又在不争氣的加快,嘴裏卻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玉折淵:“好吃麽?”

聞岳:“……嗯。”

司徒熠與洛羽掀簾而入時,便見兩個大人一個躺在床榻上,一個坐在他身側,一個嫌藥苦,一個哄吃糖。

這狗糧塞了滿嘴,着實猝不及防。

司徒熠眼睛唰地一亮,猶如點燃了兩簇小火苗。

洛羽則挑了挑眉。

兩人心思各異地想:“學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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