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月不全孤獨缺,缺,是缺勇氣的缺
火焰魔城第一殿,兵敗而歸的衆魔将悶不吭聲等待魔君駕臨。
這是一場令人無比郁悶的戰役,骁勇善戰的魔人,在幾乎一面倒的局勢下突然遭遇逆轉,損兵折将不說,德高望重經驗豐富的先知們盡數罹難,殺入了無之境的兵馬幾乎全軍覆沒,堪稱奇恥大辱。
倏然魔殿刮起一陣冷風,閻魔旱魃帶着未能盡興的失望與節外生枝的怒氣一步步踏上王座,把歸來複命的軍容掃視一番:“少了八人。吞佛童子,赦生。說吧!吾要明白事情始末。”
“是。”
吞佛欠了欠身,把自己掌握的情況和猜測詳細告知魔君。
他與赦生在外圍戰場,只知萍山落地,逆轉局面,了無之境內中詳細情形卻不得而知。戰況不利,他們即刻撤退,到瀚海之外清點兵馬才發現損失之慘重。
“了無之境攻打失利,練峨眉突然出現?”閻魔旱魃仔細咀嚼着這次戰報。
一直負責搜集情報的任沉浮心下懊惱,主動出列告罪:“是屬下判斷錯誤,致使同僚殒命,任沉浮懇請魔君降罪。”
“任沉浮,輪到你講話了嗎?”
“……屬下知錯。”
赦生接着敘述外圍戰況:“元禍天荒被羽人非獍所取,之後吾與羽人非獍遭遇。”
“嗯……夜重生呢?”
“察覺情況不對,他便先行撤離。另據殘兵敘述,了無之境內另有援兵,使得諸位長老無一生還。”
閻魔旱魃沉吟片刻,忽而放聲大笑:“練峨眉果真未辜負本座期望!很好,這樣才能讓吾産生更強烈的憤怒來殺她!”
感受到主君的滿腔憤怒和沸騰戰意,衆人皆屈身以示誓死追随的意志。
“任沉浮,輪到你講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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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沉浮面色陰沉,語氣冰冷:“由哪裏失敗,就由哪裏站起。任沉浮不會再失敗第二次!”
“善用性命,這才是本座需要的氣魄!”
“是!”
凝重氣氛稍緩,心機最深的吞佛童子尖銳地指出某個被忽略的問題:“夜重生的支援竟被反将一軍,不能一睹兩人過招,實為可惜,也難以正确判斷。”
——言下之意,錯過評估夜重生與練峨眉能為的機會,将來難免費心。
“無所謂。練峨眉的性命是本座的,夜重生為人老謀深算,能敵、不能敵,他自有打算。”
吞佛聞言知曉此事不便再談,轉而請示:“魔君的下一步呢?三大方向,欲往哪一方?”
“這個答案,尚待吾與練峨眉交手之後,再行評估。任沉浮,萍山動向,由你繼續打探。被人将計就計一次就夠了,本座需要确實的消息。”
“任沉浮必不負魔君期待。”
夜已極深,不眠之人卻不單異度魔人。
慕少艾面色平靜地踏着月色返回,想必已經過一番痛心疾首的宣洩。
羽人拉着二胡等他,風千雪越聽越覺得自家大哥拉的這一手銷|魂二胡殺傷力太強,應該禁止未成年人收聽,以免未來的花朵意志消沉悲傷逆流成河。
“多謝你們的相助。”慕少艾隔得遠遠地沖他們兄妹二人行禮致謝。
風千雪見他這樣就忍不住皺眉,太正經的慕少艾就像太歡脫的羽人一樣讓她覺得難以适應。
羽人倒顯得很淡定,開口安慰道:“你已經盡力了。”
“是啊。”慕少艾不置可否,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多少有些無精打采:“衆人還在裏面等我的消息,告辭了。”
羽人忽然放下胡琴:“慕少艾!”
風千雪看見他仍了什麽東西出去,被慕少艾一手接住。
“這顆苦糖……哎呀,我不懂。”
慕少艾裝模作樣轉開臉,風千雪看清他指尖捏着一顆黑色的糖果——看起來味道不怎麽好的樣子。
“還在裝傻?太晚了。”
“羽仔……”
“想通了?走吧。”
慕少艾有些歉疚:“我不該牽動六翼風鈴,讓你面對你的師傅。”
“你是真希望我安慰你嗎?”
“喂!我是認真的呢?”慕少艾露出無奈的表情。
之前一直沒插嘴,聽到這句話風千雪忍不住了:“藥師,說實話,認真這種詞一旦跟你聯系起來,好像會喪失說服力。”
“哎呀你們……現在的局面太過混亂,你們還有自己的問題必須面對。我不能再将你們拉入這場渾水之中。”
“忏悔,就不是慕少艾了。”羽人不以為意地說。
“喂喂喂!”被兄妹倆輪番吐槽,慕少艾很是無語地試圖表達抗議。
“一條線上的螞蚱,講這麽多有用嗎?大敵未破,不是檢讨的時候。”風千雪不為所動。
羽人也把慕少艾給堵回去:“該怎樣做,我自己清楚。”
你真清楚麽?
風千雪懷疑地看了他一眼。
“……罷了罷了,你們兄妹齊心,說也說不通。” 慕少艾不由搖頭嘆氣,一面往了無之境內去了。
風千雪拉了拉羽人的袖子:“剛才那個,嗯,什麽苦糖?”
羽人便掏了一顆遞過來,惹得她眉眼抽搐:“當我三歲小孩麽?”
不滿歸不滿,還是接過來含在嘴裏,然後……
毫不猶豫地吐掉了。
表情苦逼,性格苦逼,樂器苦逼,住房苦逼,連吃個糖都這麽苦逼!你是奧斯卡苦逼帝嘛?!
忍無可忍瞪了自家大哥一眼:“我覺得呢……你上輩子可能是棵黃連。”
“嗯?”
“糖果對女性而言是一種甜蜜的食品,可以改善心情,緩解壓力。男人請女人吃苦糖真正不可思議,即便我是你小妹。”
“……”
“總而言之,大哥。”風千雪一本正經地對他說:“你破壞了我身為女性對糖果的美好印象。這樣不好,非常不好,你要嘗試給人輸送正面能量,否則很難找到老婆。”
“……”
吐槽氣場全開,羽人完全不是對手。
“咳咳咳!”慕少艾剛抽了口水煙,聽到這段兄妹對話,嗆得厲害。
不料風千雪話鋒一轉:“你這些年有存款麽?”
“嗯?”羽人一愣:“怎樣?”
“問看看你有沒有老婆本。如果沒,我貼錢給你。”
“……”
“咳咳咳咳咳咳咳……”
這話題好像往奇怪的方向去了啊……慕少艾徹底被轉移了注意力,豎起耳朵用力聽。
羽人一時無言以對,風千雪則依然嚴肅地看着他:“我很有錢。”
“……不必了。”
慕少艾的嘴角不可抑制地往上往上再往上……
“回來了回來了!慕少艾,你怎麽去這麽久?讓我們擔心死了……咦,遇到什麽好事笑這麽歡?”
“咳,哎呀呀,多謝你們的關心。葉小釵,我無事。”
“這位就是羽人非獍嗎?” 雖多次承蒙幫助,卻是頭一次照面,談無欲自然把羽人打量了一番。
“是啊。談無欲,關于翳流方面……”
“不急,你先休息片刻,我們再慢慢研讨。”談無欲語氣很堅決,倒也透出濃濃的關懷之意。
淩空送入一封信,慕少艾立刻拆看:“竟是這樣?”
“信中寫什麽?”
“是關于異度魔界。”慕少艾将白發劍者在魔城中查探情況一五一十告知衆人,風千雪聽了覺得很神奇。
魔城內部竟然像活物,有血脈流動,還有無數雙眼睛時刻進行監視。
她想起有些鯨魚常年浮在海面,天長日久背部形成海島,一旦鯨魚清醒移動,海島便随之移動。莫非火焰魔城底下藏着一條類似的活物?
——說不通啊。
要不然就是魔城長在鯨魚……呃不,某種生物的胃袋裏?
……好重口!
任她怎麽想都不明白,幹脆不想了,聽老狐貍們分析。
“看來魔城之中另有玄機。”
“此事暫且按下。目前我們必須先了解翳流、鬼梁兵府以及萬聖岩的情況。”
秦假仙第一個跳出來:“鬼梁兵府由我負責!”
談無欲也是個急性子,擡腳就走:“那衆人立刻行動!”
于是乎,慕少艾談無欲和秦假仙三路人馬匆匆忙忙出發,了無之境只剩下羽人和風千雪。
“我覺得異度魔君不會善罷甘休。慕少艾他們就這樣出去,難保不會遭到魔界報複。”
“嗯。”羽人非獍表示同感。
“我去調查孤獨缺的情況,順便打探罪惡坑動靜。慕少艾那邊你跟去看看。”
“不要與孤獨缺沖突。”
“放心,我知道分寸。”
孤獨缺和訣塵衣鬥陣完畢,随意包紮一下傷口就背着他的缺刀搖搖晃晃四處趴趴走。
走着走着,看見前面一道人影攔路。
“呦、呦,原來是你。”
“你拖延太久了。”
向日斜的語氣已近乎警告,自然引起孤獨缺不爽。
“又是安怎?!”
“你想什麽時候動手?”
“哇哇,你好像弄錯一件事情了。”
“我知道這件事情是由你全權負責,如果你下不了手,可以交我處理。”
“我不是這個意思啦三八!”
“那是什麽意思?”
“我叫孤獨缺,孤,是一意孤行的孤。我的意思是,孤獨缺想做什麽事情、高興什麽時候做、要怎樣做,是看孤獨缺的心情,不是看別人的心情啦。”
“嗯!”向日斜像鬼一樣飄到孤獨缺身後:“你想反悔?”
“哎喲,我們這麽近距離的接觸還是頭一次,別一下靠這麽近,害得我心肝砰砰跳,我會害羞啦。”孤獨缺擡起一只手遮着臉,卻将缺刀對準向日斜:“不過,你若真正屁股癢,我我的刀倒是很願意插|你哦。”
老不修!
老變态!
老流氓!
風千雪躲在暗處差點沒忍住罵人。
深知孤獨缺的德行,向日斜自顧自對他的行為進行解讀:“你想挑釁我?”
“好說了。月不全孤獨缺最愛的是什麽?你多少有聽過風評。現在罪惡坑能讓我爽一下的沒幾個,你算是上得了臺面的。”
“呵呵呵呵……”向日斜發出一陣笑聲,笑得風千雪起雞皮疙瘩。
這家夥每次發笑都挺瘆人,跟她自己的嫣然一笑并列罪惡坑除“罪首起肖”之外的兩大恐怖現象。
孤獨缺搖搖手:“別跟肖狗學奸笑,這不是好榜樣。”
向日斜不以為然:“若是讓我出手,你和羽人就是同一立場了。”
“不然你是住在火山頂上?跟我們立場不同就對了。”
“還有公孫月,你給她太多自由了。”
“唷,管這麽多,你怎麽不去做老師?”
“嗯?!”屢屢被挑釁,向日斜好像有點冒火了。
孤獨缺笑得很賊:“沒錯,我就是要惹你水滾。如何?這裏不是罪惡坑,這邊随時等你放一只馬過來!”
“……很遺憾,向日斜只接受任務,不接受挑釁。”向日斜很快恢複了平時的死人阿飄狀态,撂下一句話飄了一圈,又從孤獨缺背後飄出來:“任務一到,就算是你,我也能殺!”
……終究還是有點冒火麽。
風千雪聽出向日斜小小的不爽。
大家都是罪惡坑殺手,又兼着所謂的“義兄妹”,對對方的風格很了解,向日斜話少活兒多,一般不輕易撂狠話,接下任務直接殺了拉倒。
“嗯。”趕走向日斜之後,孤獨缺想了一會兒:“看來放假的時間差不多了……喝!”
倏然刀氣直沖而出,奔向風千雪藏身處。
“跟這麽久,你也算有幾分本事。跟着我是要安怎?”
“你要殺羽人非獍?”風千雪竭盡全力做好僞裝。
“今天遇上的個個都聽不懂人話,你聽這麽久是沒聽懂?月不全孤獨缺,缺,是完美無缺的缺,接了殺人的任務當然要完成,否則削面子,我一世英名會缺一角。”
“哦……”
“耶?是講你上來不報名號就問我和羽仔的事情,你跟羽仔什麽關系?”
“朋友。”
“哎喲,啧啧,想不到他朋友還不少。”
風千雪定了定神,依照自己心中模糊的揣測開口道:“當然,因為他竭盡全力幫助別人,朋友自然很多。”
“哈!哈哈哈,幫助?你确定他是真心幫助你哦?你不知道嗎?他可是……殺了自己老母的人!”
“那又如何?一場意外,比起那些不見棺材不掉淚一意壞到底的壞人,他做得有夠多。”
“嗯?你這句話好像意有所指嘛?安怎,是來踢館?”
“非也。師徒相殘終究不妥,何不化解紛争,棄暗投明。”
“喲喲喲,原來是說客。月不全孤獨缺,孤,是定孤枝的孤。想定孤枝我噶意,要做和事老就免了。你們這些正道人士說得比唱得還好聽,最擅長編一個套讓人鑽,這種手段就免在這邊賣弄啦。”
“并非所有正道皆會如此,何必一概而論。”
“很抱歉,這邊是罪惡坑的,跟正道是天生犯沖。”
“你是不信任正道,還是不信任自己呢?”風千雪終于問出了自己最想問的一句話,這是她長久以來的疑問。
“啥?”
“惡人也有很多種,我看你不是無藥可救的那種。”
“唉!”孤獨缺晃着腦袋,一頭亂發甩得像獅子:“你對我的誤解是不是有一絲絲太深?”
“是不是誤解,你自己清楚。有一些人,不回頭是因為心甘情願,還有一些人,不回頭是因為害怕,不敢面對之後的道路。”
“嗯——?”孤獨缺的眼神忽然變得認真起來。
動殺心了。
憑借殺手的感覺,風千雪立刻讀懂了這種眼神,也正是這個眼神讓她大致确信了自己的猜測。
“羽人比你強,至少他能鼓起勇氣去做力所能及的事情,所以你一定會輸。”
确定了心中想法,風千雪無意多加糾纏,仍下這一句迅速閃人。
“肖仔,說什麽聊齋?我聽你放屁咧!”孤獨缺不爽地罵了一句,表情卻一點也不輕松,呆站一會兒才慢吞吞動身去往落下孤燈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放燕歸人!跑馬的漢子你威武雄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