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改動

被總監暗地吐槽公費談戀愛的言珩，神情懶散的坐在主位，單手撐在臉側，偶爾擡眼看一眼幕布，周圍人見他姿态随意的模樣，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認真聽。

饒是這樣，起身發言的人也不敢掉以輕心，每說一句話都要在心裏斟酌幾秒，就怕出錯。

會議枯燥乏味，因為言珩突然旁聽導致空氣中都飄蕩着一絲凝重嚴肅。

衆人大氣不敢多喘，也沒插科打诨的，人人坐得脊背挺直，跟上課的小學生似的，就差發言舉手打報告了。

裴霁只是實習生，會議上自然輪不到他上臺講解，所以展示他和任飛航做的PPT時，是任飛航上去的。

到了自己負責的項目，面無表情走神的裴霁精神稍微集中了一些，在任飛航的示意下打開PPT。

投影到幕布，裴霁這才看到經過任飛航排版檢查的PPT，除了換了一個模板、扉頁制作人一欄加上了任飛航的名字之外，并沒有什麽改變。

不過想來也是，文件整理資料收集到PPT制作，都是經過言珩眼的，有他在遠程指導，自然沒什麽可以改動的。

起先一切順利，心中忐忑不安的主管，見任飛航發言流利表達清楚，松了一口氣的同時，送過去一個贊賞的眼神。

PPT做得不錯，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對項目分析透徹，資料收集得也很全，每年數據還有對比圖，一目了然。

就是這個排版有些敷衍，不過瑕不掩瑜，裴霁和任飛航兩人初次合作有這個效果，主管已經很滿意了。

言珩來這就是為了看小院長，見上臺的人是臉塗得跟白牆一樣的任飛航，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眉，轉眼瞧了裴霁一眼。

到底是裴霁的心血，言珩勉強提起了幾分興趣聽，然而聽着聽着，他就覺得有些不對味了。

這文件是他看着小院長處理的，怎麽到這人這兒，仿佛就跟裴霁無關似的？

言珩丹鳳眼微微眯起，瞧着前面口若懸河的任飛航，心裏隐隐不滿。

言珩覺得沒勁，移開視線，趁衆人都全神貫注盯着幕布看，自己明目張膽的盯着小院長大半張臉瞧。

不管看多少次，穿正裝的小院長都能讓他一眼驚豔，并且百看不厭。

“等等，豐茂公司的原料報價，我記得前幾年都虛高，是近兩年競争大了才降下來的，這個數據不對，反了吧？”

就在言珩沉迷小院長側顏不可自拔的時候，坐右邊的部門經理看着PPT，突然開口打斷了任飛航的發言：“還有這個漲勢對比圖，豐茂前年股價大跌，價格低到有史以來最低，為什麽圖上沒體現出來？”

言珩視野中的裴霁聞言扭頭看向經理。

言珩一聽這話，下意識就想說‘不可能錯’，但是等他目光從裴霁身上移開，看清幕布上的東西後，略一挑眉。

上面的圖，的确是錯的。

經理皺着眉頭看任飛航：“還有旁邊和豐茂競價的公司，名字都打錯了。”

經理對待工作嚴肅認真，錯了就是錯了，就算言珩坐在旁邊，也沒有半點想藏拙的心，就這樣指了出來。

聽了他的話，大家齊刷刷轉頭看臺上的任飛航。

心放得太早的主管手心捏了一把汗，看着裴霁和任飛航，不知道他們為什麽會犯這種低級錯誤，連公司名字都打錯了。

要是談合作，把對方公司名字都打錯了，那這生意多半也談不成了，別人一看就知道你沒上心。

經理有些生氣：

“這PPT是誰做的？你們就拿這種東西來敷衍我們？這麽明顯的錯誤，你們就是用這種态度工作的。”

面對經理的詢問和衆人的目光，臺上的任飛航表情一慌，眼神閃爍幾下，最後看向下面的裴霁。

随着他的目光，經理看向裴霁：“裴霁，你做的？”

裴霁放下手中的筆，略一點頭。

見他這麽爽快就承認了，任飛航眼裏一瞬間有光閃過。

經理本來對裴霁印象挺好的，但現在見他一副不知道事情嚴重性的平淡态度，倏然沉了臉：“做好後你都沒仔細檢查一遍嗎？”

總監見經理把矛頭指向裴霁，心裏一緊，下意識偏頭看了言珩一眼，就見言總扯了扯嘴角。

那絕對不是一個好心情的笑。

總監張張嘴，剛想替言總的小男朋友說話，就聽小男朋友本人自己開口了：“PPT是我做的，但這個圖不是我做的那個。”

聽了裴霁的話，會議室衆人都是一愣，主管腦子反應過來：“你是說，你之前做的是對的，別人改成了這樣。”

裴霁惜字如金一點頭：“嗯。”

衆人你看我、我看你，又把目光集中在任飛航身上。

言珩雙腿自然交疊，身體微微往後靠在椅背上，一手搭在桌上，指尖拿着支黑色鋼筆，有一搭沒一搭地在會議桌上敲着，似笑非笑地看着任飛航。

這對比圖原本是什麽樣，言珩心裏再清楚不過了。

對比線的顏色，還是他叫小院長選的紅藍綠，理由是到時候投影隔遠了看，也醒目清晰不費眼。

任飛航神情焦急真摯看裴霁：

“裴霁，PPT傳給我的時候，你說你反複檢查過，沒問題，所以我都沒動，這PPT目前就經了你我兩人的手，總不能是我改的吧？我吃飽了撐改你的圖做什麽？”

經理主管等人覺得任飛航話說得在理。

兩人分工合作，出了問題都有責任，況且講解的人是任飛航，出了問題他首當其沖，沒理由把好好的PPT改錯。

裴霁聽了任飛航的話，眉眼一冷，毫不客氣回：

“因為你腦子不好。”

當着這麽多人的面，任飛航沒想到裴霁回事這個态度，愣了一下，再開口時語氣裏委屈中還夾雜着憤怒：“好好的，你罵人做什麽，事先分工時說了，我負責整理資料文件，你負責制作PPT，怎麽到現在，你反而不認了。”

望着言之鑿鑿控訴的任飛航，言珩差點被他的厚臉皮氣笑了。

要不是上周是親眼看着裴霁整理文件資料的，說不定就要信了。

任飛航不但想推鍋，還想搶裴霁整理收集的功勞，就是吃準了裴霁沒證據。

裴霁面無波瀾看任飛航：“你說，文件資料你整理的？”

任飛航有些震驚，像是詫異裴霁會問這種問題：

“啊，難道不是？”

旁邊有人小聲讨論，說這份PPT裏有很多資料數據，用詞專業精準，甚至前面還涉及到了公司內部的折算法，的确都是裴霁這個剛來兩個月的是實習生接觸不到的。

而任飛航是老員工，知道這麽多才正常。

這麽一對比，大家都偏向于相信任飛航，看裴霁的眼神帶着若有似無的譴責

用同事整理好的資料照着做PPT都能出錯不說，還想搶功勞？人品和能力堪憂啊。

從開始到現在，言珩一言不發，總監吃不準他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但清楚不能繼續這樣下去了，便開口道：“只是一點小問題，不用上綱上線，出現問題應該想着解決處理，而不是互相懷疑争執。”

出差是裴霁的表現總監也看在眼裏，覺得他不像是會犯這種低級錯誤的人，頓了頓又道：“裴霁剛來公司不久，經驗不足，就算出點錯也沒什麽大不了，以後多注意一點就行。”

誰工作時不會犯錯？只要肯學習改正就好。

說後面一句話時，總監怕自己語氣太嚴肅，讓人覺得自己是在批評裴霁，所以特意放緩了聲音。

這會議室裏，除了不說話的言珩之外，就總監最大，他都這麽說了，其他人自然不敢再多讨論，就這樣安靜了下來。

而臺上的任飛航沒想到總監會幫裴霁說話，PPT出了問題，竟然就這麽輕飄飄的過了，還說不是什麽大問題。

任飛航知道公司有意留下實習期就要結束的裴霁，心裏不樂意，好不容易才想到改裴霁數據這個辦法。

為的就是讓裴霁給經理主管他們留下辦事馬虎，工作敷衍的印象，打消他們留人的念頭。

而知道言珩要來旁聽，任飛航是激動又緊張

當着言總的面搞砸了會議，裴霁肯定會吃不了兜着走。

心裏算盤打得挺好，但事實卻不如任飛航的意。

眼看這事就要輕拿輕放的過去了，大家對裴霁連一句責備都沒有，任飛航心裏自然不服氣，張張嘴正想再煽風點火一下，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正中間一直沒開口言珩忽然開口：“你是說，這PPT，從頭到尾，只經過了你和裴霁的手？”

言總開口，原本想順勢把這事揭過的衆人，下意識挺直了腰背，豎着耳朵聽老板吩咐。

聽言珩發話，任飛航心裏一喜，立馬點頭：

“是的，沒錯。”

言總果然和他想的一樣，不能容忍這種低級錯誤。

言珩：“确定？”

話還是在問任飛航，不過言珩眼睛看的卻是裴霁的方向。

任飛航擲地有聲：“确定！”

言珩一挑眉，目不轉睛地盯着冷着臉的裴霁：

“裴霁，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言珩對任飛航和裴霁是兩種截然不同的語氣，對後者說話是聲音裏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聽得總監直望天

得，是我瞎操心。

還以為言總在公司是想避嫌不想親自插手，現在看來，是他想太多。

裴霁望着心裏門兒清，卻明知故問的言珩，下颌線緊繃，語氣生硬：“你想我說什麽？”

衆人一聽他用這種語氣跟言珩說話，心裏都是一驚，滿目詫異看他

這是破罐子破摔、放棄掙紮了嗎？

任飛航面上也震驚不已，內心卻在狂喜，甚至希望裴霁的态度再強硬嚣張一點。

惹怒言總，這人離被卷鋪蓋走人也不遠了。

言珩身後的秘書小姐默默望天，心道：

你們是沒看見裴院長面無表情讓言總賠三顆小青菜的場景。

總監心裏平靜無波，心裏搖頭，想：

這有什麽，大驚小怪，你們是沒看見言總給小裴夾菜，後者還冷着臉不領情的模樣。

而言珩知道，有的人再逗就要生氣了，于是轉頭看向任飛航：“你現在去財務部結工資吧。”

既然裴霁沒什麽要說的，任飛航又确定沒有第三人動這個PPT，那這件事到底怎麽回事，已經不用再讨論了。

他的公司裏，容不下這種人。

言珩語氣随意，然而說出來的話卻令人大跌眼鏡，紛紛懷疑自己耳朵出問題了。

為什麽是任飛航？不該是裴霁走嗎？

任飛航也是一呆，真的慌了，顧不得控制音量：

“言總，為什麽是我？”

“你這個問題問得好，那我先問問你……”言珩臉上挂着淺笑看任飛航，只是這笑意不達眼底：“這些資料數據，都是我看着裴霁一點點整理的，什麽時候變成你整理的？”

言珩輕飄飄地丢下一顆重磅炸彈，不顧衆人倏然瞪大的雙眼，‘呵’了一聲：“還是說我的記憶出現了問題，周五晚上和我視頻了兩個小時的人，我親自講解輔導的人，其實不是裴霁，是你？”

言珩一句話比一句話勁爆，經理主管等人內心已經不能用震驚來形容了，驚疑不定地看向裴霁，眼神是毫不掩飾的直白

和言總視頻？兩個小時？？？

所有人的目光彙聚在一起，透露的無非就是一個問題：言總親自輔導，你們什麽關系？！

在衆人的注視下，裴霁眉頭一皺，看言珩：

“我給了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