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情敵

林際俞正盯着雜志發呆,門又一次被推開了。

林際俞一擡頭,就瞅見賈琳背着個形狀古怪的小包,穿了身跟沒穿差不多效果的連衣裙,婷婷袅袅地進來了。

林際俞看到她就頭疼胃疼全身難受——這姑娘倒是活潑,但是自我起來也是十分誇張的,自诩廚藝過人,從來不看他貼在廚房的那張提示,做的東西沒一樣是他能吃的。

還非得次次霸占着他家廚房搗鼓,搞得他寧可在外面吃也不樂意和他們同桌吃飯。

賈琳不知道自己這麽被嫌棄,覺得既然自己和林思翰談戀愛了,好歹也算半個長輩,擺了個自認為成熟的坐姿,語重心長地開口:“小俞,蕭潇呢?”

“買水果去了。”

“噢,買水果去了啊,”賈琳拉長聲音,“可我剛才看到她在樓下和一男的坐咖啡廳聊天呢。”

林際俞面上沒什麽變化,耳朵卻迅速地豎了起來。

男人?

喝咖啡?

她不是去買柚子了?

賈琳見他無動于衷,于是八卦地掏出手機給他看照片:“喏。”

照片是從側面拍的,蕭潇背朝着鏡頭,但那身衣服是不會錯的,朝着鏡頭的男人看着年紀不大,一臉笑意地看着蕭潇,那表情那眼神,怎麽看怎麽暧昧。

林際俞盯着看了幾眼,默默地把手機還了過去。

“大概是她同學吧。”

“這樣啊,”賈琳見他沒什麽反應,無趣地應了一聲,把保溫罐放下,“那我就先回去了,這個是Tony讓我送來的。”

林際俞點點頭,低頭翻着雜志。

“測試你墜入愛河的深度”、“伴侶忠誠度小測驗”、“愛情水靈的佩戴方法”……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的鹽水打完了,蕭潇才慢吞吞地拎了袋子水果上來。林際俞暗暗心算,一共兩小時零三十一分,都夠吃頓完整的晚飯了。

蕭潇倒是挺主動解釋的:“剛才在樓下遇到同學,聊了一會——現在要不要吃?”

林際俞放下雜志:“哪個同學?”

“哎呀,你不認識啦,”蕭潇語氣有點飄渺,“我也好幾年沒見過他了。”

那語氣說懷念不像,說留戀也不算,就是無端地有點憂傷緬懷。林際俞警惕地看了她一眼:“前男友?”

蕭潇吓了一跳:“什麽呀!”

語氣雖然誇張,卻沒并沒有正面反駁。

林際俞陡然覺得床頭的柚子都礙眼起來了,心口跟被針紮似的難受。

偏偏蕭潇在這方面又有點死心眼,見他一直不吭聲,還給來了個坦白從寬:“那個……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他都已經結婚了,孩子都有了呢。”

“叫什麽名字?”

蕭潇被他那查戶口似的語氣傷到,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來,悶悶地開剝那個柚子。她随身帶着小刀,繞着柚子劃了一圈之後,再兩手扒着上下一分,柚子皮就整個脫落了出來。

林際俞覺得自己的心也跟這柚子皮似的分成了兩半,一半說要信任,另一邊卻滿溢出各種惡意的遐思。

她說“已經結婚了”,那假如沒結婚呢?沒結婚就可以重新開始繼續發展了吧!

蕭潇遞過來一瓣剝好的柚子,林際俞抿着嘴巴凝視着她。蕭潇嘆氣:“你要問就問我,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好不好——我已經二十五歲了,不是十五歲,有過感情經歷不是很正常的。難道你沒有嗎?”

林際俞的凝視迅速變成了盯。

蕭潇猛然想起兩人第一次接吻時某人那個生澀的技巧,聲音開始有些猶疑,“就算沒有,那我又不知道……”她有些心虛地低下頭,“又不知道現在會遇到你,那個時候遇到了他,他又那麽優秀,當然就會以為是緣分……”

她有些自暴自棄地坦白:“那時候是很喜歡他,但是現在只喜歡你啊。”

“真的?”林際俞看着她,心裏卻完全沒辦法這樣超脫地想開。現在只喜歡我不是因為人家已經結婚了嗎?結婚了還能聊這麽久,要是沒結婚……

林際俞不由自主地想到林思翰和俞靜的冷戰——他們是很少吵架的,哪怕關系再僵的時候也還努力維持着面上的和平。林思翰整晚整晚的不回家,俞靜就每天晚上亮着燈等到天亮,有時候他半夜醒來經過客廳,就看到俞靜端着酒杯姿态優雅地坐在沙發上,跟欣賞什麽美景似的靠在沙發上翻看各種工作相關的資料。

要是林思翰偶然開門進來,估計也只會以為妻子忙碌地在工作吧。

但是林際俞知道,她就是在等待而已,為了不那麽狼狽,僞造了這麽一個輕松的情景努力把自己融入進去。

林際俞覺得自己也要陷入這樣的“等待”裏去了。

她的過去有這麽多人這麽多愛,這些人事和情感的存在年限比她們認識的時間都要漫長好幾倍,他怎麽能贏得了時間呢?

他對男女之情向來沒什麽信心,越看蕭潇的态度就越覺得自己已經一敗塗地了。

蕭潇主動示好,那明顯是心虛;蕭潇避而不談,肯定就是覺得自己小心眼猜忌;至于現在為什麽還老老實實陪在這裏,那位前男友已經結婚了,當然沒必要追過去……

而且,她放得下對前男友的感情,總有一天也會放下對自己的感情。

愛情這種東西,生來不就是等着被磨砺到消失殆盡的嗎?

林際俞鑽進死胡同之後就頗有一條道走到黑的覺悟,表面上不再追問蕭潇,心裏卻已經将這段感情打上了緩期執行的死刑。

蕭潇還得按時上班,他的腰上也漸漸好轉,不再每天來他家照顧,隔天帶點小點心什麽過來。

林思翰對這兩人的關系十分猜不透,明明女方都這麽□裸表白了,兒子到底還在矜持個什麽勁呢?

肉都送到眼前了,居然不吃?!

林思翰萬分不解,就有點懷疑兒子的生理健康。賈琳也是個惟恐天下不亂的:“不然帶他去檢查檢查呗?”

林思翰搖頭,兒子跟他現在的關系可是好不容易争取來的,直說肯定是要壞菜的。

兒子這邊不好下手,就只好從蕭潇這邊旁敲側擊了。

一次晚飯,林思翰便開始不住打探:“潇潇啊,你們家還有兄弟姐妹嗎?”

蕭潇捧着飯碗老老實實地搖頭:“沒有。”

“哦哦,”林思翰微笑,“跟我們小俞一樣呢,哈哈哈哈哈。”

林際俞瞄了他一眼,繼續低頭吃飯。

賈琳夾了塊顏色詭異的咕嚕肉放到林思翰碗裏,給親愛的Tony鼓勁。林思翰把肉放進嘴裏,還沖賈琳笑了笑:“什麽時候有空,我們兩家人一起吃個飯,互相多了解了解,你們年紀也不小……”

“我的事我自己知道,”林際俞不客氣地打斷他,“你不是很讨厭結婚?既然婚姻是牢籠,這麽急着送我進去?”

林思翰愕然地看着兒子,蕭潇也被林際俞突如其來的刻薄攻擊吓到,在桌子底下拉了拉他衣袖。

林際俞放下筷子,扶着腰直接回了房間。

蕭潇尴尬地笑笑,上樓去敲門。林際俞很快就把門打開了,側身讓她進去。蕭潇斟酌着開口:“他畢竟是你爸爸,你不要這樣一直和他鬧啊。”

林際俞“嗯”了一聲,有些頹然地坐到椅子上。

椅背被蕭潇裹上了一層厚厚的靠墊,溫暖而舒适,可這溫暖又能持續多久呢?

林際俞擡頭去看蕭潇,對方最近顯然也被自己折騰得夠嗆,一向陽光燦爛的臉微垮着,還要努力擠出笑容。

林際俞知道不應該,卻還是忍不住想象她是怎麽和那位前男友相處的:也是這麽忍讓溫柔?也是這麽懂事乖巧?

蕭潇靠着桌子陪他站了一會,看看時間,又到了要回去的時候了。

林際俞便也十分自然地起身打算送她出去,蕭潇拉開了門,又猛地把門關上了:“林際俞,你到底在擔心什麽?”

林際俞沒吭聲,她站在他和門板之間,身體小小的,聲音卻不小。

“我不是罪犯,我和別人談過戀愛,并不是十惡不赦的事情吧?”她轉身靠着門,仰頭看他,“如果你不能接受,你可以直白地告訴我,我不會死纏爛打,我們……”

林際俞看着她嘴角翕動,表情越來越無力,聲音越來越低,“分手”兩個字卻始終沒有從她嘴裏清晰的吐露出來。

他張了張嘴,喉頭發緊,在心裏演練了好幾遍的話不知為什麽就說不出來了。

蕭潇說完便盯着他發呆,見他一直不說話,只好轉身去開門。

她還要回家,還有一堆的事情,隔天一早還要上班……感情歸感情,生活還是要沿着軌跡繼續的。

天氣已經逐漸轉涼了,開門帶起的那麽點風都能吹得人一陣哆嗦,林際俞看着人邁步走出自己的房間,一霎時覺得自己的胸口也空了一大塊。

就因為這種毫無緣由的猜測,就要放棄掉嗎?

他驀然覺得心跳如雷,連樓下還有人都顧不得了,伸手攬住馬上就要走遠的小女友:“我知道我的脾氣不好,我也知道你在忍耐……”走廊盡頭的窗戶大約也沒關緊,吹進來的風一陣又一陣,他有些哆嗦着把頭埋進她頸項間,“再給我一點時間好不好,我從來……從來沒有想過要像我媽媽一樣去愛一個人,這樣沉重的感情,給誰都會被嫌棄吧。”

林思翰一直關注着樓上的動靜,聽到開門聲就探頭在看了,聽到這一聲自言自語一樣的告白,渾身一震,手裏的筷子也落到了桌上。

這就是他們帶給自己孩子關于愛的教育?

蕭潇被林際俞一抱住就沒能忍住心裏的委屈,眼眶都紅了,聽到他說像俞靜一樣愛一個人,眼淚斷了線似的往下掉,甚至哭出了聲。

愛不是柔軟溫暖的嗎,為什麽他給的擁抱要像荊棘叢一樣慘酷。嘴裏說着愛,她感受到的卻只有冷漠和忽視。

你說你愛我,可我現在只感受到了冷漠,愛怎麽會是這個模樣的?

即便這樣,也終于算是有點狼狽地和好了。

唐磷的婚期定在九月初,随着日子臨近,段婷婷他們也開始更加頻繁地聯系蕭潇。

這幾個曠男怨女的目的無非是怎麽給唐磷留下一個永生難忘的春宵,非得要折騰出點花樣來不可。

結婚怎麽能不鬧洞房,鬧洞房怎麽可以少了蕭潇。

當年蕭姑娘可是往教導主任腦袋上扣過足球大的雪球的,雖說英雄不提當年勇,可也不能一談戀愛就忘本,脫離人民的海洋啊。

蕭潇被煩得沒辦法,只得答應:“沒問題啦,我一定參加的!”

韓小穎唏噓着拿了報紙來給蕭潇看:“葉宛代筆的事情爆出來了——你看?”

蕭潇湊過去一看,孟忻的身份果然曝光了,還宣布了封筆。韓小穎抖着報紙嘆氣:“搞不懂這些人什麽想法,據說他連已經預售的書稿都銷毀了,和工作室打官司賠了一大筆錢,一副魚死網破要鬧翻天的架勢。啧啧……”

蕭潇瞅着報紙上的照片發呆,确實是魚死網破,葉宛這個筆名毀了,工作室的聲譽也倒了,他自己也一樣。

看這照片裏的神情,卻有股已然擺脫一切的無所顧忌感。

這之後,孟忻這個名字,便再沒在大衆視線裏如此耀眼地出現過。真假葉宛像是同生共死一般,一齊沉寂了下去。

秋風漸起,酷暑消融,小區裏開始飄逸出醉人的桂花香。唐磷專門請他們幾個老朋友吃了頓飯,大意就是,無論如何要保護好他的新婚之夜。

趙遠對此十分不屑一顧:“你們又不是大姑娘上轎頭一遭,怎麽就不能醉了?浪費一下怎麽了?大家兄弟一場,也考慮一下我們的心情,讓我們樂一樂嘛。”

唐磷冷汗都快下來了:“怎麽就不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了,我這是新婚,頭婚!我又不是二婚的,我想好好和媳婦在有意義的日子裏做點有意義的事情,有什麽錯?要樂也是我樂,你們要樂沒問題,不能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啊!”

他對這位初戀是其心可鑒日月,想了這麽多年終于要結婚了,領證時候手都激動得抽筋,婚禮是一定要大操大辦的,洞房也是一定要留下美好回憶的。

唐大班長苦口婆心地勸他們:“你們也別太壞了,誰不得結婚?你們也都有這麽一天的,把我的新婚之夜攪黃了,我将來一定也饒不過你們——蕭潇,你說是不是?”

他記得這幾個人裏就蕭潇有男友,找她拉幫手準沒錯的。

蕭潇一臉苦相:“我饒你他們也不饒你啊。”他們鬧洞房小組會議都開過好幾輪了,要他們放棄,這也太難了。

再說洞房嘛,鬧一鬧等于添點小情趣,也挺好的嘛。

唐磷于是換了個語氣:“不鬧洞房的我退紅包。”

大家都端坐着不吭聲,唐磷加價:“我倒給紅包。”

還是沒人吭聲。

唐磷絕望了:“那你們就折騰我,別欺負我們家淘淘啊。”

淘淘是他家媳婦小名,自從訂婚之後,他就只用這個稱呼媳婦了。蕭潇其實還挺感動的,準備結婚禮物時都加了不少預算。

她跟林際俞是這樣形容的:“我好哥們要結婚了,我得去喝喜酒,可以帶家屬,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林際俞的腰傷已經大好了,就偶爾彎腰什麽的稍微有點障礙,最近兩人好不容易和好,也挺期待一起同進同出促進感覺的:“好啊。”

蕭潇于是封好紅包,在上面用小字甜甜蜜蜜地标注上自己和林際俞兩人的名字。

婚禮在唐家別墅小院裏舉行,按着當地的風俗,新娘要到下午傍晚才進門。趙遠和成輝作為首席伴郎,代替新郎上門接人。

唐磷一邊西裝革履地在門口招待客人,一邊忍不住不停地張望:“怎麽這麽慢啊!”

還是唐媽看不下去,跟兒子解釋:“吉時還沒到,現在進來就錯了!”

唐磷這才有些消停。

段婷婷開始時候還一直和蕭潇他們坐邊上瞧熱鬧,看到一串帥哥過去後就有些騷動起來,小聲跟蕭潇嘀咕:“唐班長真夠義氣的,請來的嘉賓這麽多高富帥。你守着你們家小法醫,我得去抓抓青春的尾巴了!”

蕭潇正擔心她和林際俞處不好,聞言連連點頭。一扭頭見林際俞正盯着自己,連忙解釋:“婷婷沒男友呢。”

林際俞瞅着她:“你不去?”

蕭潇死皮賴臉地笑笑:“我有你了嘛。”

“我又不是高富帥。”

“怎麽不是啦,”蕭潇被他那個酸溜溜的語氣逗樂了,“我覺得挺帥的呀。”正說得開心,又有客人進來了,邊上一個女客人發出驚呼:“哇哇,剛進來這個,美男啊!”

順着她們的目光看去,唐磷正領着個男人進來,米黃色的V領薄線衫,深色亞麻褲子,五官精致柔和,果然配得上美男的稱號。

林際俞臉色瞬間黑了下去,蕭潇也有點傻眼,唐磷不是跟他一直不對付嘛,怎麽結婚把他給請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昨晚感冒睡早了,今天這章比較粗長~~

謝謝carol妹子的地雷╭(╯3╰)╮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