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新學期,一切都是新的開始。
徐汀蘭讓畫黑板報的同學留出三分之一的版面,用來寫班裏學生的話,什麽話都行,名人名言、古詩詞鑒,不限形式內容。
每一期,每個人都寫一句上交給文娛委員,由文娛委員篩選出最有特點的,寫到黑板報上,如果不知道怎麽篩選,就抽簽,抽到哪個算哪個。
第一期篩選出來的話是這樣的:
“即使我們也曾那麽幸運地擁有過美好,可終究離幸福咫尺天涯。”
“魚說,你看不見我的眼淚,因為我在水裏。水說,我能感覺到你的眼淚,因為你在我心裏。”
“思念的方向,通常只有一個,因為你思念的人,未必會思念你。”
“我已記不起等到流星以後要幹什麽,還好,有個等待也不錯”
……
徐汀蘭看完,暗嘆:果然是傷春悲秋的年紀,給文娛委員說了兩個字:“好酸”。
第一期黑板報的這個點子,大家都覺得很有趣,很多人當時寫了好幾句話交給文娛委員。
等第二個星期,再來的時候,就有點萎靡了,肚子裏墨水不夠……一時之間找不到那麽多話。
李思穎第一期寫的話是一首詩:
“銀床淅瀝青梧老,屧粉秋蛩掃。
采香行處蹙連錢,拾得翠翹何恨不能言。
回廊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倚。
Advertisement
背燈和月就花陰,已是十年蹤跡十年心。”
這是納蘭性德的一首詞,當時文娛委員覺得太長,字不好寫,居然還有生字,就沒選上。
李思穎喜歡看書,各種書,上到《史記》、《資治通鑒》這種老古董,下到《盜墓筆記》、《鬼吹燈》這種流行小說,還有各種言情、耽美、百合等,非常廣,沒什麽不能入眼的。
她還有個摘記的習慣,看到什麽好的話,就随時記錄進去,這習慣從初中開始,到現在為止,已經有兩本厚厚的摘記本了。第三本,正在收集,她每天都會帶在身邊,看到什麽好的話,就及時寫進去。
第二期的時候,因為上次文娛委員特地給李思穎說了,話不要太長,所以李思穎寫了一句比較短的話“向來緣淺,奈何情深”。
寫完突然心裏隐隐一痛,果然……還是想着的。
說好了要放下,怎的這麽沒出息呢。
把這兩句給劃掉,李思穎又寫了一句,還是納蘭的詞,因為她最近就在看,只不過這次她只取了一句“且随緣,去往無心,冷眼華亭鶴唳。”
李思穎的同桌是個白白胖胖的男生,叫姜翀,個子中等,是語文課代表。
他抓耳撓腮的正不知道該怎麽寫,突然想起來,這幾天看到旁邊這個人有摘記的習慣,就舔着臉說:“能不能把你的摘記本借我看看?”
李思穎從抽屜裏拿出來給他。這摘記本,沒什麽特別的,都是書裏的話,雖然有些話是切中了李思穎的心思,才被她記錄下來,但是隐藏在這麽多文字裏,已經看不出什麽端倪了。
姜翀本來拿着筆,想着随便抄一句,沒想到看着看着,竟然放下了筆,樂滋滋地翻起李思穎的摘記本,時不時地笑一笑,他發現他的小同桌太可愛了,裏面居然還有很幽默的笑話。
結果後面一整節的語文課,姜翀就跟着了迷一樣,把李思穎的摘記本偷偷放抽屜下面,當成小說一樣繼續看。
下課後,李思穎去了趟洗手間,回來就看到徐汀蘭站在姜翀旁邊,手裏拿着自己的摘記本,面無表情地對着姜翀說道:“放學後來我這裏拿。”
李思穎扶着額頭坐回座位。
放學後,李思穎走在前面,姜翀拉着李思穎的校服下擺跟着後面走,活脫脫一個媳婦兒樣,兩人來到徐汀蘭的辦公室。
杭六中的辦公室,基本上四個老師一個辦公室。
辦公室的門開着,只有徐汀蘭一個人在,低着頭,在備課本上寫着什麽。
李思穎看了眼身後的姜翀,有點認命地說了句:“報告。”
“進來”,徐汀蘭擡頭,看到李思穎有點意外,看到後面躲着的姜翀,又明白了。
李思穎還在盤算着要怎麽開口,就聽到徐汀蘭眉眼彎彎地笑着對自己說:“那摘記本,再借我一天,我還沒看完……”
“你看吧你看吧!你自己都喜歡看,你還不許我看!”姜翀一個箭步跳出來,故作生氣地指着徐汀蘭。
徐汀蘭:“再多說一句,抄一遍《岳陽樓記》。”
“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姜翀抗議道。
李思穎看着這一大一小地說話,才意識到,原來姜翀和徐汀蘭的關系其實很好,哪是什麽不敢來。原來徐汀蘭還有這樣淘氣、可愛的一面,心裏不自覺地對這個老師起了好奇之心。
“徐老師,你要看的話,就先放你這好了,你看完了給我就成。”李思穎禮貌地說道。
“不行,憑什麽白給她看,讓她告訴我們QQ號!”姜翀的心思原來在這裏。
徐汀蘭故作嚴肅:“又不是你的摘記,憑什麽給你QQ號?”
李思穎思考了兩秒,大着膽子道:“那老師……我能要你的QQ號嗎?”
徐汀蘭也是大概就思考了兩秒,拿出桌上寫過的一張白色A4紙,對李思穎說:“來,把你QQ號告訴我,回頭我加你,不理這胖子。”
“哧”,李思穎再也繃不住,笑了出來,拿起桌上的筆,寫下了自己的QQ號。
李思穎晚上回到家裏,做完作業,電腦上登錄QQ後,收到一個驗證請求,網名是:寶寶。
李思穎莞爾一笑,她到今天才發現,徐汀蘭是表面正經,骨子裏淘氣,要不是姜翀,她都不知道徐汀蘭是這麽有趣的一個老師。
點了通過驗證,互加了好友,很快對方的頭像就亮了,是一輛白色的山地車,背景好像是在一條兩邊都是草地的小路上,頭像較小,不是看得特別清楚。
出于禮貌,李思穎發了條消息:“老師,晚上好。”看了眼電腦右下方的時間,晚上十點四十,李思穎想起了什麽,補了一句“我做完作業了。”
山地車頭像跳了起來:“我也備完課了。”
李思穎一愣,随即嘴角忍不住往上翹,她從小學到初中,包括現在為止的其他老師,沒有一個老師是徐汀蘭這樣的。也不是沒有年輕的老師,但是從來不會加QQ,也不會以這樣的開場白聊天。盯着這句話,傻傻地對着電腦笑了好一會。
不過李思穎不是姜翀,就算心裏很想跟徐汀蘭多聊幾句,卻不知道該怎麽開口。畢竟,她是今天才知道,徐汀蘭有另外一面。
還沒等自己回複,山地車又亮了:“你是不是還有其他摘記本?”
李思穎微怔:“是的,你怎麽知道?”不知不覺間,用了平輩的稱呼。
徐汀蘭:“你把你其他摘記本借我看看,我就告訴你。”
李思穎在電腦前坐了會,起身去書架上,抽出了自己的另外兩本摘記本。有點灰,有點泛黃,畢竟她摘記的習慣從初一就有了。
“明天帶給你。”李思穎回複。
等了會,山地車的頭像暗了。李思穎把那兩本本子放到自己的書包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