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十二月的天氣，霜風凄緊，趕着上學的學生，雙手揣在口袋裏，行色匆匆地往學校走去，到了教室裏，四十幾個人的人氣加上呼出的二氧化碳，就會讓教室暖和很多。

但是有一個纖瘦的身影，靜靜地，隐在路邊商鋪的角落，盯着那道黑洞洞的樓梯口。

時不時地跺兩下腳，搓着雙手。等到那樓梯口下來那抹倩影，纖瘦的身影才跟上。

走在前面的是徐汀蘭，跟在後面，始終保持一段距離的，是李思穎。

李思穎對徐汀蘭，實在是想念的緊。

她除了彙報月考成績以外，不敢發其他的消息給徐汀蘭，她怕自己過分的熱情會讓那個女人退縮。

明明在一個教學樓，卻不能走過去，明明相距不過百米，卻不能見。這種感覺就像是每天在她心上煎熬着一盅藥，心酸苦澀。

她只能這樣，偷偷地，保持一定距離地，看着她朝思暮想的女人。和她一前一後進入學校，然後兩個方向分道揚镳。

徐汀蘭的人緣非常好，她之前帶過的學生，也就是現在的高三，很多學生看到她還會跟她打招呼，她有時候會親切得拍拍那學生的肩膀，還有她現在帶的高一，基本她每天去學校的路上，都會遇到認識的，談笑風生。

李思穎多想站在她旁邊的是自己。

一開始，李思穎是絕對不想讓徐汀蘭看到自己的，但是漸漸地，有那麽些期許，徐汀蘭在某個瞬間會不會回頭，會不會看到自己，直到後來，心裏都有點哀怨了，怎麽還看不到自己……

高三的晚自習時間，是晚上6點半到晚上的9點半。

9點半一過，大家都收拾東西準備回去。黃清清今天感冒，沒參加晚自習，放學後就直接回家了。李思穎一個人收拾完書包走出教室。

她故意走得很慢，等大部分的學生都走光了，她才走到校門口。以往黃清清在的時候，她不會這樣，她不需要別人過多的安慰和同情。

她慢慢走到那排商鋪的樓下，鬼使神差地就好像被施了定形術。

那道樓梯口，依舊那麽黑，連月光和路燈都透不進去。李思穎心想：也不知道樓道裏的燈，是不是好的。也不知道那個人，現在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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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思穎一動不動地像尊雕像一樣站着，直到腦海裏有個聲音提醒自己，末班車是晚上10點。

她嘆了口氣，接着往車站走去。學生走得差不多了，商鋪基本上這個點也關門了，只有幾個還賣着牛肉粉絲湯這樣的夜宵攤還營業着。

李思穎的眼角突然瞥到一個人，精瘦黝黑，帶着一頂黑色的鴨舌帽，也不知道是不是天色暗了的緣故，李思穎覺得這人的眼睛特別精亮，跟他整個人瑟縮的感覺非常不符合。他捧着杯珍珠奶茶喝着，幾乎貼着李思穎從她左側走過。

李思穎甫一感覺那人貼了下自己，便警惕地往右邊靠了靠，等那個男人頭也不回地走出幾步，李思穎才松了一口氣。突然身形一頓，想起了什麽，一摸口袋，手機不見了！

“喂，還我手機！”李思穎朝着那個男人的方向追去，這手機裏有很多她和徐汀蘭的短信，這是她的第一反應。

李思穎的叫喊聲，在這深夜空曠的巷子裏特別突兀響亮，幾個行人紛紛側目，但是沒有人上前幫她，也不曉得是沒反映過來，還是不敢上前。那個男人聽到李思穎的叫喊聲，直接變走為跑。

李思穎背着書包，根本跑不快，眼看着那個男人就要跑到大馬路上。李思穎追得心裏火急火燎，她本來就是靠路邊走的，一個不小心被路邊的臺階給絆了一下，結結實實地往前摔了一跤，小腿一陣鑽心的刺疼。

但是李思穎更惦記手機，等她爬起來，哪還有那個男人的影子。

李思穎大喘着氣，心裏懊惱難過極了，一輩子對小偷沒這麽深惡痛絕過。

她站在原地，前面幾步遠就是大馬路，來往的車輛呼嘯而過。她突然好想哭，如果可以的話，她好想跟那個小偷說，把手機還給她，她願意給錢。

那些短信，是她僅有的不多的念想了。

李思穎看到不遠處的公交站，嘆了口氣，垂頭喪氣地拍了拍腿上的塵土，準備往公交站走去，再晚，末班車就沒有了。

拍着拍着，李思穎感覺右小腿的褲子上有點濕濕的。她回頭看了一眼剛才摔跤的地方，并沒有水坑，但是有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小腿現在還是疼的，疼得整條小腿沒什麽太大的知覺。

她彎下身子，昏黃的燈光下，确實感覺黑色的校褲上有一灘水漬一樣的東西。用手摸了一下，濕的。

李思穎意識到什麽，顫抖着把手掌伸到眼前，滿手的血，撲鼻的血腥味。

她愣住了。

幾秒鐘後，她慢慢惦着腳走到路燈下，緩緩地把校褲卷起來。因為天氣冷了，她在校褲裏還穿了一件淡粉色的棉毛褲。

她坐了下來，借着微弱的路燈光，看到淡粉色的棉毛褲上，小腿的位置，一片殷紅。血跡就跟電影裏拍戲一樣，誇張瘆人。

李思穎被吓得懵住了。

除了例假的時候，她從來沒見過自己流這麽多血，與其說現在是疼，不如說她更怕。她不敢去掀開棉毛褲，她不知道自己傷得怎麽樣，她只知道現在的右小腿，疼得麻木，究竟什麽情況下會流這麽多血？

這時候，聽到後面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小跑着朝自己過來。

李思穎沒有回頭，她還沉浸在受傷的事情裏。直到那個人跑到自己的身邊，焦急地喊了一聲：“李思穎？“

李思穎緩緩地擡頭，看到徐汀蘭的那剎那，她的害怕、無措、疼痛終于找到了點依靠，帶着哭腔，顫顫抖抖地舉起滿是鮮血的手掌，哆哆嗦嗦地說：“我……流了好多血。“

徐汀蘭當時是在屋裏看書，突然感覺好像聽到了李思穎的聲音，她不太确定，就出房間走到走廊上往下看。正巧看到靠近大馬路的地方，趴在地上的李思穎。

她沒多想，趕緊跑下樓，就看到李思穎已經背對着自己站了起來。

徐汀蘭的腳步慢了下來，她有點猶豫要不要上前，應該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沒什麽事吧？

就在她準備收回步子的時候，看到那孩子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了兩步，然後詭異地又坐在了地上。

因為李思穎當時是背對着徐汀蘭，徐汀蘭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是覺得眉心突突地跳，心裏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趕緊小跑着過去。

當李思穎舉着滿是血的手時，徐汀蘭緊張的瞳孔都縮了下，倒吸一口冷氣：“傷到哪裏了！？“

李思穎也不知道自己傷到哪裏了，眼神惶恐地搖了搖頭。

徐汀蘭蹲下來，就看到那淡粉色的棉毛褲上，印染的鮮血。她伸手輕輕地，把棉毛褲沿着褲腿往上卷，白皙的小腿上，沾滿了鮮血，還在往下淌，分外刺目。卷到小腿胫骨中間位置的時候，聽到李思穎“嘶“了一聲。

徐汀蘭的手抖了抖，她覺得她的心都快揪成團了！只能更輕地更緩地，再把褲腿往上挪了點，一個大拇指大小的傷口，還在汩汩地往外冒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