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二天,早上五點半左右,李思穎先醒了。她平時就是這個點起床,雖然手機被偷了,但是生物鐘還在。
她睜開眼,微微愣住。
現在的她,是側躺着的,全身的感官系統告訴她一件事:她的右手正搭在徐汀蘭的那盈盈一握的纖腰上,而徐汀蘭的左手正搭在自己的右手臂上。
徐汀蘭還睡着。
冬季的夜,特別長,外面的天色還是暗的,路燈還勤勤懇懇地亮着。
李思穎重新閉上了眼睛,反正徐汀蘭的宿舍就在學校邊上,她還有半個多小時的時間,可以繼續享受着這份難能可貴的親近。
她眼睫微微顫抖,眼角濕潤。
天知道,她對這份親近盼望了多久。
6點的時候,徐汀蘭的鬧鈴響了。她平時是6點15的鬧鈴,考慮到今天她和李思穎兩個人的洗漱時間,還有李思穎受傷的小腿,所以提早了點時間。
徐汀蘭伸手按掉手機的鬧鈴,李思穎也假裝睡眼惺忪的剛醒,不着痕跡地抽出了自己環在徐汀蘭腰上的右手,用來揉了揉眼睛。
她怕徐汀蘭意識到兩個人抱在一起睡了一晚又開始不自在,不過好像是她多慮了。
徐汀蘭重新躺回床上,早起一刻對她來說真是無比艱辛。但是她想讓李思穎多睡會,正咬牙打算起來的時候,就感覺到李思穎已經起身了。
“我先去刷牙,我早起慣了,你多睡一會。”李思穎抱着衣服就去了衛生間。
徐汀蘭沒出息地又迷迷糊糊了幾分鐘,終于清醒了點。暗自慚愧了一陣,就起床了。剛好李思穎從衛生間洗漱完出來。
“對了,你的棉毛褲還沒幹,我有一套保暖衣,你跟我差不多高了,應該能穿。”徐汀蘭說着去拿那套保暖衣。
李思穎覺得不太好意思,還沒想好要不要接的時候,徐汀蘭就把那條保暖褲塞到了她手裏,說道:“你先換上,待會我給你上藥重新綁下紗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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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思穎看衛生間的門關上,裏面傳出刷牙聲後,才慢騰騰地重新把校褲脫下,穿上徐汀蘭給的保暖褲,然後再把校褲穿上。
坐到凳子上,輕輕卷起褲腳,把昨天的紗布慢慢撕開,裏面的血和各種黃色的白色的藥膏黏和在一起,顏色就像化了膿一樣的難看。
牽扯到傷口的時候有點撕裂的疼,這會兒的疼痛感十分清晰,不像昨日疼的麻木般的渾渾噩噩,身上每根汗毛都跟着豎了下。
李思穎皺着眉頭,直到把整個和了血和藥膏的紗布給撕下來。
然後拿棉簽沾了碘酒清理傷口附近,露出傷口裏面,粉□□白的帶着些許細小血絲的裏肉,看的李思穎覺得這腿不是自己的。
這時候徐汀蘭走了出來,看到李思怡已經把紗布給撕了下來,露出腥紅的傷口。徐汀蘭的心被刺了下,她暗自慶幸,昨天下了樓,并且追了上去。
徐汀蘭上藥上得很慢,很輕,生怕弄疼了李思穎,手都在微微發抖。下樓的時候,徐汀蘭是扶着李思穎慢慢一瘸一拐下來的,她不太敢背着下樓。
下了樓梯後,李思穎對徐汀蘭說:“你要不先走?我一個人慢慢走可以的,早自修快開始了。”
徐汀蘭扶着她的胳膊一臉淡定地說:“我都不急,你急什麽。”
上學路上的學生,高三的認識李思穎和徐汀蘭的都關心的過來問了兩句,想上前來扶,都被徐汀蘭擋了。徐汀蘭自己帶的高一學生則是好奇地打量着李思穎,然後跟徐汀蘭問好。
就這樣,徐汀蘭一直扶着李思穎上了三樓進了教室,才離開。
黃清清知道李思穎在徐汀蘭那兒過了一夜後,整個人都春風拂面,仿佛喜歡徐汀蘭的是自己,跟徐汀蘭過了一夜的也是自己。
她興奮地問晚上有沒有發生什麽,李思穎老老實實地回答:“無事發生。”氣得黃清清直罵她榆木疙瘩。
上午的時候,李思穎的父母來了一趟,帶來了一包衣服。
“你們把我衣服帶來幹嘛?”李思穎不解。
李思穎的媽媽心疼地看了看她女兒綁着紗布的小腿,說:“早上你徐老師打電話給我們了,說讓你今晚在她那再住一晚,明天上學方便點,後天不是就禮拜六了麽。讓我們明天晚自修後來接你,我們想想,也好的。”
李思穎爸爸:“你住老師那邊得乖一點,知道嗎?”
就這樣,晚上晚自習結束,李思穎和黃清清結伴出教室的時候,看到了等在不遠處的徐汀蘭。
淺灰色的呢質風衣裏面是一件黑色高領毛衣,緊身的牛仔褲襯得雙腿筆直修長。手裏随意地拎了一串鑰匙,李思穎的第一感覺就是:居家休閑。就像是等自己回家一樣溫馨自然。
黃清清捅捅李思穎的胳膊,跟徐汀蘭打了招呼後,眉飛色舞地管自己先走了。
回到徐汀蘭的住處,時間還不算晚,徐汀蘭已經洗漱過了,回來後換了睡衣,等李思穎洗完才10點鐘一刻。
徐汀蘭給李思穎換了藥,重新包紮好,問她作業都做完沒,沒做完的話寫字臺她可以用。
李思穎搖搖頭,這種風花雪月的時候做作業直是自欺欺人,做得進去才有鬼。
徐汀蘭給她上完藥,就窩到沙發上看書去了,李思穎瞅了一眼,《沉思錄》,心裏略微感到差距感……
她慢騰騰地挪到床邊,咽了口口水,然後掀開被子的一角,默默爬上床。
“我去熱點牛奶,你喝嗎?”徐汀蘭放下手裏的書問道。
李思穎剛躺進被窩,聞言,點點頭,但是覺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不太好,就準備下床和徐汀蘭一起去。
“躺着別動,我給你拿過來。”
李思穎于是乖乖躺着專心暖床。
徐汀蘭拿着兩個陶瓷的馬克杯過來,李思穎微微一愣:“你怎麽會有兩個水杯?”這兩個水杯顏色、款式都不同,不是一套的。
“我平時喝茶和喝牛奶分開的,不然喝茶的時候一股奶味。”徐汀蘭遞給李思穎平時她用來喝奶的杯子。
李思穎這才想起來,徐汀蘭房間裏木架上确實放着一小盒西湖龍井的鐵盒茶葉。
喝完牛奶,徐汀蘭把杯子洗了,差不多也11點了,上了床,只留了一盞燈光柔和的床頭燈,自己刷起新聞來。
李思穎躺着躺着,就覺得枕頭越來越軟,也不知道是喝了牛奶還是徐汀蘭在身旁的緣故,只覺得這種氣氛溫溫柔柔的,困意就襲上來了。
卷簾西風,暖枕牆燈,這一室的氤氲溫柔鄉,讓李思穎只想生生睡去,不願醒來。
“困了?”徐汀蘭看李思穎的眼睛都快閉上了。
李思穎:“嗯……有一點,我能不能像昨天一樣抱着你睡?”李思穎說這話的時候,是跟着自己感覺走的,沒多考慮,沒多斟酌,就惦記着那個讓自己心安的懷抱。
徐汀蘭輕輕笑了下,“嗯”了一聲,關了床頭燈,便躺了下來。
李思穎伸手抱住徐汀蘭,輕輕的,不帶□□的,小腦袋還往徐汀蘭的脖子裏鑽了鑽,估計是本能反應,然後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
徐汀蘭的心裏就跟多米諾骨牌一樣,軟的塌方了一片。
伸手揉揉李思穎的小腦袋,笑着問道:“如果那天我沒下來,你會來找我嗎?”
李思穎閉着眼睛,搖搖頭。
徐汀蘭一愣:“嗯?為什麽?”
李思穎已經是半睡不醒的狀态了,含含糊糊地說了一句:“不知道,我覺得你太膽小了……”
這話說得不着邊際,徐汀蘭還想問,轉頭就看到李思穎已經睡着了。
徐汀蘭也不确定李思穎是不知道會不會來找她,還是不會來找她。但是這兩個答案明顯都超乎徐汀蘭的意料。還有,自己膽小是什麽梗?
徐汀蘭想到當時自己收回步子時的猶豫,就有點後怕,如果自己當時沒有上前,李思穎也沒來找自己,她準備怎麽辦?難道強撐着打車回家嗎,還是直接打車去醫院?她身上連手機都被偷了,也不可能帶很多錢。
心裏湧過一陣陣的愧疚,差點因為自己的疏離,讓這孩子遭罪。
自以為是地認為保持距離是最好的選擇,但是卻不知,在這孩子的心裏,這也是一種漠不關心的态度。對自己的喜歡和依賴有沒有淡下來尚且不說,只是伴随的信任,也會漸漸消失殆盡,直到最後,這孩子好也罷,壞也罷,都與自己毫無關系。
徐汀蘭在心裏問自己: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一想到這,徐汀蘭就覺得心裏堵得慌。感覺要從自己的心裏剜去什麽似的難受,忍不住用臉頰去貼了貼她的額頭。
周五晚自習結束的時候,李思穎的父母打車過來接李思穎。
“哎,要不我去考個駕照吧,家裏沒車太不方便了。”車上,李思穎的爸爸說道。
“你那眼睛,就算了吧,鄰居好幾次從你面前走過你都不認得。”李思穎媽媽數落完自己的丈夫就對李思穎說:“哎,穎穎,你要不高考結束後去考個駕照?”
“說什麽呢,她才幾歲啊。而且她現在考出,難道你現在給她買車啊?”李思穎的爸爸對于自己妻子想一出是一出表示不滿。
李思穎沒聽他們說話,她一直在回味早上和徐汀蘭去學校的時候,徐汀蘭對自己說的話。當時她扶着自己,說:“思穎,以後不管遇到什麽事情,你都可以來找我,不要有什麽顧慮。”
那是徐汀蘭第一次在本可以忽略名稱的時候,卻叫了自己的名字,而且,沒有帶姓。
李思穎想起高二的時候做的那個夢,夢裏,徐汀蘭對自己說:“我在呢,不會沒人要你的。”
多麽相似的情景,多麽相似的感覺,李思穎原本以為那個夢,是自己一個人理直氣壯地自欺欺人,但是現在,她不會這麽想了。
她還無法确定,徐汀蘭這個階段對她是什麽感覺,是什麽感情,但是不管怎麽樣,她能感覺到徐汀蘭對自己深厚的關心和愛護,這是一種無法抹滅的伴随自己成長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