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 (2)
什麽還要這樣對我？”許之然茫然。
倪倩平靜說道：“還不是因為你以前劣跡斑斑，小沫不希望我入火坑。”她沒有自信成為花花公子的最後一個女人，可還是沒法抵擋許之然的魅力，她其實一直也在掙紮。
許之然沉默，雖然他還是不認為以前做錯了事，但冷靜過後，他也意識到今天對小沫說的那些話有點過分。
“最重要的一點，小沫對父母敬若神明，你犯了她的忌諱，我看你這次很麻煩了。”倪倩唏噓不已。
許之然啞然無言，難道這回他真的做錯了？他巴巴地望着倪倩。
倪倩聳肩，“抱歉，幫不了你。”
許之然明白尹小沫吃過許多苦，也特別心疼她，可兩人碰在一起，總不能好好講話，不是她冷嘲熱諷，便是他反唇相譏，不是她怒目而視，便是他怒不可遏。或許他應該換個方式和她相處？
倪倩靜靜凝視着他，暗自思忖：她真的有能力令這對兄妹和解嗎？
尹小沫氣沖沖地走出醫院，心情很糟糕。她和許之然吵過無數次架，以這次最厲害。之前只是為了他要給她生活費，而她堅決不要。而這一回，他口不擇言，竟然牽扯到她的父母，那是比殺了她還要難受的事。在尹小沫心中，父親和母親是神衹一般的存在，沒人可以污辱他們，哪怕是許之然也不允許。她氣得肩膀都在顫抖，摸出手機，把許之然的名字拉進了黑名單。
她一個人在馬路上走了一會，心緒逐漸平複。其實她心裏清楚，今天是她先挑釁許之然的，為了倪倩的事。倪倩是個單純的女孩，而許之然的經歷太複雜，尹小沫雖然沒談過戀愛，也看得出他倆并不合适。許之然是她的大哥沒錯，但并不代表她會幫他說話，他如果受挫是活該，是他應得的報應。而倪倩不同，從某種程度來說，她根本不是身為江湖老手的許之然的對手，要是任由她沉淪，以後一定有得苦吃。
尹小沫有些後悔就這樣一走了之，這樣豈不是把倪倩徹底推向了他。但尹小沫也不甘心就這麽回去，那樣許之然還不得意死。尹小沫想了想，只能先把這事放一放，等有機會再勸服倪倩。
手機閃了下，尹小沫一看，正是已被她拖入黑名單的許之然的號碼。她苦笑了下，來得比她想象中還要快。每次不歡而散以後，許之然都會放低姿态，這回也不例外。但尹小沫這次鐵了心不想再理他，她心頭的氣難消。
許之然的短信也進了垃圾箱：我們是一家人，何必說那麽絕？你在哪，我去找你。
尹小沫遲疑了一會，決定不回複。有時她也檢讨自己，為什麽對別人都能夠柔聲細語，可面對唯一的親人，她總是惡言相向。梁冰說不用替她打抱不平，畢竟他們曾經真心相愛過，度過了一段美好幸福的時光，也不算浪費青春。但尹小沫經常控制不了自己，還因為那個無法言說的緣由。
梁開開的電話打斷了尹小沫的思緒，“小沫，記得幫我要個簽名。”
“什麽簽名？”尹小沫完全不在狀态，正午的日頭也曬得她發暈。
梁開開爆了句粗口，“靠！伍卓軒啊，你不會忘了吧！”
尹小沫這才反應過來，糟糕，和許之然這麽一鬧，她真給忘了。她讪讪道：“哪能忘呢，我這不正往現場趕嗎。”
“你還沒到？你可真夠淡定的。我提醒你一下，現在是兩點零五分，嚴格來說，你已經遲到了。”
尹小沫邊講電話邊急急忙忙地招手打車，要是在平時，她可舍不得花這個錢，但今天她豁出去了。這都得怪許之然，她在心裏又把他罵了一百遍。“馬上就到了，我先挂電話了。”
不知什麽好日子，出租車不是客滿，就是不停，尹小沫急得滿頭大汗，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上一輛，她報了地址，一個勁催司機開快一點。
“小姑娘，前面的路出車禍了，堵得很，開不快。”
“那麻煩你從別的路繞過去。”
“不好意思，我是新手，對路還不熟。”
尹小沫：“……”她擦汗，要不是趕時間出租車又難招，她肯定換一輛。“那我指路，你跟着走。”
“好咧。”
好不容易趕到活動地點，尹小沫付了車資就往裏沖。上樓梯時，正巧看到伍卓軒和其他幾人迎面走來，她心一慌，腳一崴，直直地就跪在了地上。
“哎喲，給皇上下跪請安呢，這姑娘真懂事。”有人幸災樂禍地說。
尹小沫的膝蓋重重磕在了地上，疼得眼淚汪汪的。
一個好聽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你沒事吧？”一只手伸到她面前，手指十分修長，像是鋼琴家的手。
“謝謝。”尹小沫攀着他的手站起，一對上他的視線，也顧不得疼了，立刻像抽筋似的一跳幾米遠。
伍卓軒很郁悶，“我有那麽可怕嗎？”定睛一瞧，他樂了，“是你。”
另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也同時說道：“怎麽又是你。”
尹小沫一看，不是那個找過她麻煩的天宇還是誰。她手心捏了一把汗，始終離伍卓軒遠遠的，也不敢擡頭看他。
伍卓軒彎了彎唇，心情極好地離開。
他剛一走，大批圍觀粉絲迅速擁上前來，将尹小沫團團圍住，唧唧喳喳地問：
“和伍卓軒握手的感覺是不是特別好？”
“哎呀，你運氣真好。”
“你是伍卓軒的粉絲嗎？”
尹小沫當然不敢承認，一旦她承認是伍卓軒的粉絲，必定會被問及微博ID，到那時，她今天的糗事可就再也瞞不住了。她深吸一口氣，理直氣壯地說：“不是，我是路過的。”
“果然路人的福利比較好。”
“也對，要是來參加活動的粉絲，怎麽會都結束了才到？”
尹小沫汗顏，她真的不是故意要遲到的。
既然尹小沫只是路人，大家也就失去了探究的興趣，說了幾句便散了。
尹小沫深呼吸，火速逃離現場。祈禱沒有人拍下她摔跤的醜态。
她在路上接到了樂樂的電話，“尹老師，你什麽時候來我家啊，我和太婆婆快餓死了。”
雖然知道她的話略顯誇張，尹小沫還是擡腕看了看表，笑着說：“那我現在過來。”
随後就聽到了樂樂的歡呼雀躍聲，其間還夾雜着一個蒼老的嗓音，這祖孫倆，尹小沫不由得笑了。
她直接買了菜過去，一進門就被樂樂迎貴賓似的迎進門，眼巴巴地望着她，“尹老師，你今天打算做什麽好吃的？”
尹小沫撇嘴，“很多好吃的，但你得幫我洗菜。”
“沒問題。”樂樂答得飛快。
可理想是美好的，現實卻是殘酷的，在樂樂打破了兩只碗，弄翻了三次菜籃，将水潑得到處都是的時候，尹小沫終于明白了一個道理，有些人天生是和廚房無緣的。她把樂樂趕了出去，認命地說：“一會做好飯我叫你。”
“尹老師，我保證不會再打破碗了。”樂樂鄭重宣告。
“求你了，你去陪你太婆婆吧。”尹小沫實在不敢再留她在廚房，否則她的工作量有增無減。
“好吧。”樂樂無奈地聳肩。
尹小沫忙活了一陣，炒好幾個菜裝盤放在一邊，然後準備切土豆片，冷不防身後冒出一只手，往做好的一盤紅燒肉伸去。尹小沫想都沒想，轉身毫不客氣地在他腦袋上拍了下，“你個饞貓，洗過手沒？”
然後，兩個人都愣住了。
“怎麽是你？”尹小沫以為是樂樂偷吃，沒想到卻是伍卓軒。
“怎麽是你？”伍卓軒以為是保姆，沒料到卻是有過兩面之緣的女孩。
尹小沫怔怔看着自己的手，她居然就這樣打了伍卓軒。
伍卓軒同樣也注視着她的手，只不過是另外一只拎着菜刀的手，“有話好好說，別沖動。”
尹小沫這才意識到目前的窘态，滿臉通紅地說：“不好意思。”
伍卓軒随意夾了塊紅燒肉，狼吞虎咽地吃完才顧上說話：“這些菜全是你做的？”
尹小沫還處在神游狀态，下意識地點頭。
“手藝不錯。”伍卓軒又嘗了嘗其他菜。
尹小沫機械化地答：“你喜歡就好。”她連做夢都沒夢見過會給伍卓軒做飯。
伍卓軒瞥了她一眼。
尹小沫大窘，她剛才胡說八道了些什麽！
伍卓軒挽起袖子，尹小沫又條件反射般地往後退了幾步。
“我又不打你，你那麽害怕做什麽？”伍卓軒也覺得很奇怪，他對粉絲也好，對公司員工也好，都是平易近人的，實在想不通這女孩為何看到他就自動躲遠，甚至還在微微發抖。
“那，那你要幹嗎？”尹小沫從來不知道自己有結巴的毛病，她腦子發蒙，緊張到無以複加。
“做菜啊，煎魚我比較拿手，就交給我吧。”伍卓軒毫不客氣地霸占了廚房，把尹小沫擠到一邊，順便系上圍裙。
尹小沫張大嘴，他還會做菜？也沒聽忘憂草提起過。
仿佛能聽見尹小沫心底的聲音，伍卓軒半側過身體微笑：“一會你試試就知道了。”
尹小沫頭頂在冒汗，不知是因為廚房太熱還是伍卓軒在旁的緣故。但伍卓軒系着小黃鴨的卡通圍裙，又着實很好笑，尹小沫憋笑憋到肚子疼。
伍卓軒麻利地煎好魚，把整個盤子遞過去，“嘗嘗？”
尹小沫哪敢，連忙搖頭，“我相信你的手藝是一流的還不行嗎？”
伍卓軒眼底有輕微的笑意。
尹小沫咬着嘴唇，思忖片刻，又說：“我知道這幾天經常遇到讓你覺得很奇怪，但我真的沒有跟蹤你，請你相信我。”
伍卓軒揚眉，“原來你認得我。”他笑了一下，眉宇間一派雲淡風輕。
“自然認得，我又不是火星來的。”尹小壯起膽子，接了一句。
“那你為什麽見到我像見了鬼似的？”這是一個十分困擾伍卓軒的問題。
尹小沫怔了怔，總不能告訴他，自己是慫吧。她苦想冥思了一陣，打定主意堅決不承認，“沒有的事，你肯定誤會了。”
“是嗎？”伍卓軒将信将疑。
“是。”
伍卓軒唇邊微微漏一點笑意，其實他從來沒懷疑過尹小沫的動機，要是分辨不出人的善惡，他豈不是枉長她那麽多歲。“那開飯吧。”
“啊？”他話題轉得太快，尹小沫一時跟不上他的節奏。
“你去喊樂樂她們下來吃飯，我來盛湯。”
尹小沫很自覺地把自己放在勞動人民的位置上，“還是你去叫，我再炒個青菜就能開飯了。”
“也行。”伍卓軒哂笑。
尹小沫舒口氣，忽然驚覺剛才同伍卓軒對話，她沒結巴，也沒發抖。
樂樂見到伍卓軒就撇嘴，“又多一個人來搶飯吃。”
老太太低頭悶吃，“早不回來晚不回來……”
尹小沫納悶：原來伍卓軒在家裏這般遭嫌棄。
伍卓軒輕咳：“喂，我沒有白吃白喝，魚好歹是我煎的，給點面子行不行？”
“難怪味道怪怪的。”老太太擠眉弄眼。
“一比較，高下立見。”樂樂扮鬼臉。
伍卓軒又郁悶了，“之前你們不是說我做的飯菜好吃嗎，你，樂樂，還叫我經常回來做給你吃，奶奶你上個禮拜不也給我打電話說想念我做的油煎帶魚了嗎？”
老太太放下筷子，一本正經地說：“有更美味的，幹嗎還惦記次美味的？”
樂樂連連點頭稱是。
伍卓軒快被氣吐血的感覺。
尹小沫表示對這一家子的相處模式目瞪口呆。
老太太嘗了口炒青菜，看尹小沫一眼，然後夾了一筷子放進樂樂碗裏。
樂樂馬上挑出來，“我不愛吃這個。”
“尹老師的話你忘了？小孩子不能挑食。”
尹小沫的名號還是很好用的，樂樂立刻聽話照做，但很快吐出來，“好鹹！”
老太太大概不太好意思批評尹小沫，委婉道：“是有一點點鹹。”
“這哪裏是一點點！”樂樂小孩子心性，毫無顧忌地說了出來。
尹小沫本是不信的，嘗了一口以後撓頭，“可能多放了一勺鹽。”她臉紅紅的，原因她清楚地知道，還以為和伍卓軒說話不再緊張這是有了突破性的進步，卻原來更離譜，直接導致做菜大失水準，實在太丢人。
老太太意味深長地瞧瞧她，又看看伍卓軒，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
樂樂可不管這些，只顧挑喜歡的，大快朵頤。
“丫頭，是什麽影響了你的發揮？我替你做主。”老太太調侃道。
尹小沫當然不肯承認，狡辯：“一時疏忽而已。”
老太太眨眨眼，了然于胸地笑了。
伍卓軒好笑地看着她二人打啞謎，一分神，差點搶不到最後一塊紅燒肉。還好他眼明手快，搶在樂樂動筷前挑到自己碗裏，随後挑釁地勾起唇。
尹小沫見過伍卓軒如沐春風般的迷人微笑，也見過他劇中扮演角色那樣似笑非笑，但從未見過他孩子氣的燦爛笑容，她默默凝視，幾乎癡了。
“二叔最可恨了！”樂樂嘟着嘴，不滿道。
伍卓軒一副你能奈我何的嚣張模樣。
“哼，以後你不在我才讓尹老師來家裏做飯。”樂樂惱羞成怒。
“二叔？”尹小沫猛地清醒。伍卓軒果然不是樂樂的父親。
“尹老師？”伍卓軒也有些詫異。
尹小沫耷拉着腦袋，看來伍卓軒也把她當鐘點工了。
“尹老師，我二叔帥吧？”樂樂又轉向伍卓軒，“二叔，尹老師可是個才女哦。”
尹小沫汗顏，現在知道誇她了，當初可是給了她一個厲害的下馬威呢。
伍卓軒沒有接話，只略略微笑颔首。
吃過飯尹小沫就急着回去，因為還有一個插圖需連夜趕出來。她同樂樂、老太太告辭後，在玄關換鞋的時候，伍卓軒叫住了她。“我送你出去。”詢問的口吻，卻是不容置疑的語氣。
尹小沫豈敢勞他大駕，當即冷汗就淌下來了，“不用不用，我自己出去就行。”
伍卓軒淡定道：“我有話跟你說。”
這樣一來，尹小沫也不好再說什麽。她裝作若無其事，還是系錯了兩次鞋帶。
伍卓軒倚着門，嘴角弧度恰當，仿佛在輕笑。
一直走到小區門口，尹小沫實在不敢讓他再送了，她問：“你要和我說什麽？”她腦子裏忽然冒出幾種奇怪的想法，不會是要炒她鱿魚吧，或是覺得她知道的太多要殺人滅口。
伍卓軒斟酌了許久，才說：“我沒有把你當保姆的意思，她們也不是。”
咦？尹小沫沒想到會是說這個。
“你是樂樂的家庭教師，讓你做飯實在有些不太好意思，但她們又比較挑嘴……”伍卓軒頓了頓，為難道，“我也不知該如何解釋，總之，你別誤會。”
尹小沫笑眯眯的，“我沒有誤會啊。”她甚至很開心，伍卓軒對鐘點工也能這般和顏悅色，證明他的為人絕對靠譜，她沒有喜歡錯人。
“那就好。”
說話間兩人已走出小區，門衛恭敬彎腰：“伍先生。”
伍卓軒還沒來得及回應，一道白光在眼前一閃，尹小沫不知怎麽回事，伍卓軒可是心知肚明，他伸手遮擋住尹小沫的臉，并把她壓在自己懷裏。
尹小沫先是心髒漏跳半拍，然後有種要窒息的錯覺。伍卓軒的懷抱異常溫暖，身上有淡淡的清香，那是專屬于他的氣息。她一張臉已經紅得像辣子雞，呼吸急促，她剛想擡頭，腦袋又被伍卓軒按回去。他在她耳邊輕聲說：“有娛記偷拍，要是拍到你的臉，以後會給你造成許多不必要的麻煩，所以……”他沉着聲音說：“請原諒我的冒犯。”
“沒關系。”尹小沫的聲音低如蚊蚋。她已不能正常思考，唯有一個念頭：她此刻居然被伍卓軒摟在懷裏，她今晚還睡不睡得着覺？
伍卓軒拉着她往回走，“我開車送你回去。”
“哦。”尹小沫無意識地答，很快反應過來，“我住得很近，不用送。”
“你就這麽走出去，肯定會被跟蹤。”伍卓軒耐心地解釋。
聽他這麽一說，尹小沫才知曉事情的嚴重性，也對，伍卓軒鮮有緋聞，現在有這樣的機會，肯定會被大肆宣揚一番，且不論會不會影響到他，至少她自己會不堪其擾。試想下，明天各大報紙雜志娛樂版頭條都登出她的照片，她還要不要上學了，還想不想在雜志社工作了。伍卓軒考慮周到，替她着想，尹小沫心頭美滋滋的。
伍卓軒帶她到地下停車庫開了輛黑色奧迪A6出來，果然很低調，正如同他的為人處世。
尹小沫腦子還沒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坐在了副駕駛座上。
伍卓軒直接将車開出小區大門，隔着車窗，尹小沫能看到對面馬路支起的長槍短炮，她驚出了一身的冷汗，剛才她要是冒冒失失地出去，肯定死得很難看。伍卓軒沒有問她家住哪裏，拐了個彎就開上了高架。
尹小沫手心緊拽着衣角，還沉醉在方才伍卓軒溫暖的懷抱，臉頰持續高溫，一顆心快要跳出胸腔。
伍卓軒忽然開口：“後座上有水。”
“啊？”尹小沫迷迷糊糊的。
伍卓軒輕笑了聲，車下高架後，他靠邊停下，從後座上取了瓶礦泉水，擰開瓶蓋再遞給她，“喝水。”
“我不渴。”尹小沫現在整個人完全不在狀态，也不敢擡頭看伍卓軒，唯有緊緊抱着自己的背包。
伍卓軒把水瓶塞進她手裏，但笑不語。
尹小沫把注意力從背包轉移到水上，握着就不肯松手了。
伍卓軒臉隐在暗處，似乎在笑，“把保險帶扣上。”
尹小沫急忙伸手去撈保險帶，可無論怎麽弄都扣不上。
伍卓軒倏地彎下腰，雙手抓着保險帶的兩頭，稍一用力，“啪嗒”一聲，扣上了。
離得太近，呼吸可聞，伍卓軒身上好聞的味道，又一絲絲地鑽入鼻尖，尹小沫慌亂中打翻了水瓶，水灑了一身，當然伍卓軒也沒能幸免于難。尹小沫想哭，就不能在他面前表現得成熟優雅一點麽。“對不起，對不起。”她掏出紙巾，又不知該不該幫他擦，僵在那兒，傻乎乎的。
“沒關系，回頭你賠我褲子就好，”伍卓軒的聲音有點嚴肅，又看了眼尹小沫，“嗯，還要賠坐墊，嗯還有要洗車。”
尹小沫傻了眼，伍卓軒的衣服，她怎麽賠得起！她迅速盤算還有多少存款，以及要打多少份工才夠償還。她怯生生問道：“可不可以分期付款？車能不能讓我幫你洗？”她擔心伍卓軒不同意，還瞪大眼睛正式表示：“我一定會洗得很幹淨的！”
她愁眉苦臉的表情感染到伍卓軒，他憋了半天終于破功，大笑出聲。
尹小沫莫名看他，自己又惹什麽笑話了。
伍卓軒笑夠了才開口：“我開玩笑的。”他臉上帶着愉悅的笑意，總覺得逗她很有意思，那是種前所未有的感受。
尹小沫咬嘴唇，“确實是我闖的禍，我……”
伍卓軒不由分說地打斷她，并移開視線，“現在去買衣服。”
尹小沫又被吓呆了，也不用那麽快吧，她支吾着說：“我身上沒帶夠錢。”
伍卓軒沒理她，将車開得飛快。
尹小沫抓耳撓腮的，實在不行只能打電話找倪倩救場了，想到倪倩，不可避免地想起許之然，她臉色一沉，抿緊了唇。
伍卓軒并沒有察覺她的異樣，他現在連眼角餘光也不敢掃到尹小沫，只想着能讓她盡快換下濕衣。
尹小沫摸出手機翻看，許之然沒有再找過她，倒是倪倩給她發了好幾條短信問她在哪裏。倪倩又沒得罪她，尹小沫不會把對許之然的怒氣轉嫁到她身上，她簡短地回複：有點事還在外面，一會就回家了。
倪倩看來一直在等她的消息，回得很快：明天你來看我嗎？
尹小沫想了會：明天再說。
倪倩似乎有些失望，沒有再回信。
尹小沫若有所思，略略惆悵。等她回過神的時候，車停在了一家精品服裝店的後門。
伍卓軒先下了車，眼睛直視前方，背對着尹小沫說：“下車。”
尹小沫沒有多想，只隐約覺得伍卓軒貌似有點失了風度。
伍卓軒還是沒看她，沉沉道：“跟着我。”他在前方帶路。
七拐八彎地進到裏面，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正在整理貨架，聽到腳步聲，轉過身，見是伍卓軒，樂了，“哎喲，難得大駕光臨啊。”
伍卓軒指着後面的尹小沫，“你找件合适的衣服給她換了。”
給她換衣服？尹小沫迷茫了，一打量才發現這是一間女裝店。
女子應了聲，把懵懂不明狀況的尹小沫推進了更衣室。
尹小沫渾渾噩噩，還曉得提問：“為什麽要給我換？”
女子努努嘴，簡短道：“照鏡子。”
她意思是人要衣裝，佛要金裝？尹小沫疑惑地想，這鏡子一照，她自己也崩潰了，她的白色T恤沾了水，幾乎透明，難怪伍卓軒會一直背對她，他分明發現了這事才堅持要她換衣服的。尹小沫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她為什麽總在伍卓軒面前出醜？
“換這件吧。”女子翻箱倒櫃一陣忙碌，總算找出一件遞給她。
這裏的衣服哪一件不要幾千，又有哪一件是她這樣的人穿得起的，尹小沫垂死掙紮，“你這裏有烘幹機嗎？”
女子搖頭。
尹小沫還不死心，“有披肩嗎？我用完了保證洗幹淨還給你。”
女子還是搖頭。
尹小沫還在想用包遮在胸前這一方案是否可行時，女子開了口：“你是想要我幫你換？我不介意的。”
可是我很介意，尹小沫把這話咽下肚，紅着臉說：“我自己可以的。”
女子笑着走出去。
這是一條連衣裙，裙擺有些像禮服，又不若禮服那樣隆重和正式，那女子看人很準，衣服穿在尹小沫身上，大小正合适，她皮膚本來就白，嫩黃色襯得她更是肌膚賽雪，氣質卓然。可尹小沫渾身都不自在，因為衣服的領口有點大，她很不習慣。
“好了沒？”女子敲了敲門。
“還沒。”尹小沫咽口唾沫，她穿成這樣出去比剛才也好不了多少吧。
又過了一會，女子說：“你再不出來我可要破門而入了哦。”
雖是玩笑的口吻，但尹小沫相信這事她幹得出來。她深吸口氣，提着領口慢吞吞地挪出更衣室。
“哎呀。”女子二話不說，先打掉尹小沫的手，“好好的一條裙子，被你穿成這鬼模樣。”她幫尹小沫重新整理好衣領，退後一大步，雙手抱胸帶着欣賞的目光說：“這麽漂亮的鎖骨，不露出來多可惜。”
尹小沫滿臉通紅，手都不知往哪裏放。
伍卓軒淡瞥一眼，“走吧，送你回家。”
尹小沫心中有淡淡失落，同伍卓軒合作過的女演員哪個不是貌美如花，身材凹凸有致，像她這樣的怎會入得了他的法眼。
女子驚訝：“這麽快就走了？”
“還……還沒付錢。”尹小沫哭喪着臉，還想把那個分期付款的建議再提一次。
女子笑得花枝亂顫，把尹小沫推到伍卓軒面前，“你的債主是他，你們自行解決，我絕不摻和。”
尹小沫默默跟在伍卓軒身後，女子突然又叫住了她，“嗨，我叫沈飛鴻，你呢？”
這名字聽着有點耳熟，尹小沫想，“尹……”還沒說全，就被伍卓軒截住，“不關你事。”他催促着尹小沫，“時間不早了，再不回去，你家裏人該擔心了。”
尹小沫點點頭，不願多做解釋。
沈飛鴻嘟嘴扮鬼臉，怨氣十足地丢過去一句話：“小氣鬼！”
伍卓軒只作沒聽到。
車已開出一段路，尹小沫猛地大叫一聲：“停車。”
伍卓軒氣定神閑：“高架上不能停車，出了什麽事？”
“換下的衣服忘拿了。”尹小沫小聲說，她相當郁悶，這一遇上伍卓軒丢三落四的毛病也出來了。
“哦，不是什麽大事，下次再去取好了。”
他說得雲淡風輕，尹小沫卻有點無語，她哪還有機會去那麽高檔的時裝店。
伍卓軒輕敲方向盤，“我們是不是以前就見過？”
尹小沫心裏咯噔一下，無辜道：“不就是前天在昆侖飯店？”
“不是。”伍卓軒極為肯定。
鑽桌底的事，是尹小沫生平最糗之事，打死也不能承認，她裝作迷惘的樣子把話丢回給伍卓軒，“有嗎？我完全沒印象。”
伍卓軒語塞，他有絕對自信讓人對他過目不忘，既然尹小沫全無印象，那大概真是他記錯了。
尹小沫松口氣，暗自慶幸。
伍卓軒終于想起問她的住址，尹小沫垂眸，“其實只和你家隔了一條馬路，你就近放下我吧。”
“這麽晚了你一個人會不會不安全？”伍卓軒體貼地問。
尹小沫哂笑，“不會，鄰居都是很好的人。”她那邊可是貧民區，稍微有點腦子的搶匪也不會過去。
伍卓軒還是把車開到再也開不進的巷口才停下來。
尹小沫擺擺手，伍卓軒不放心地目送她的背影，尹小沫走了幾步，又折回來，伍卓軒搖下車窗，笑：“忘了什麽？”
“你答應我的分期付款，不能反悔。”尹小沫鄭重其事道。
伍卓軒戲谑：“需不需要拉鈎？”
尹小沫臉一紅，急忙跑了。
伍卓軒好心情地勾起唇角，他不是舍不得那幾千塊才答應尹小沫的請求，而是這樣一來，他們不知不覺多了一層聯系。伍卓軒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再見到尹小沫，而不是就此擦肩而過。
尹小沫則沒想得這麽多，她只是不願意欠伍卓軒的人情。她希望能在伍卓軒面前表現完美的一面，可惜總是失敗，所以不能再讓伍卓軒誤會她貪慕虛榮或者抱有其他目的。想到今天同伍卓軒的近距離接觸，她的粉頰不受控制地染上紅暈，唇角微上揚，腦中像是放電影一樣過了一遍所有場景，回味無窮。走神的結果便是跑錯了樓道，她吐舌頭，蹦跳着返回。
“總算回來了？”一個低沉有力的聲音突然響起，把尹小沫吓了一跳。定睛一瞧，是許之然靠在樹上，手指夾一根煙，臉若隐若現在昏暗的路燈下，尹小沫雖看不清他的表情，也能猜測出他的臉色必定很難看。她懶得搭理，淡淡“嗯”了一聲，就往裏走。
許之然卻不想放過她，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剛才送你回來的是誰？”他遠遠看到一輛車停在路口，尹小沫還依依不舍地告別，那是他的妹妹，他無法淡定。
“你管不着。”尹小沫冷淡道。
“你可以管我和倪倩的事，我就不能管你的？”許之然冷笑，“尹小沫，你的雙重标準讓我長見識了。”
這根本不是一回事好不好！尹小沫瞪他一眼，“你思想可不可以不要那麽龌龊。”
“我龌龊？”許之然不怒反笑，“好，那你說，我聽着呢。”
尹小沫嚅嗫，她和伍卓軒奇怪的關系還當真說不清楚，要說的話，恐怕還得從樂樂講起，那不得說到天亮了，更何況尹小沫從不覺得她需要向任何人解釋。“總之一句話，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許之然挑眉：“你今天不說明白，我是不會罷休的。”
尹小沫氣急，“你憑什麽。”
“憑我是你唯一的親人。”許之然并不是要阻止尹小沫談戀愛，以她這個年齡有男朋友也不稀奇，可他擔心她上當受騙，所以必須由他把關。
中午的話言猶在耳，尹小沫的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許大少爺的記性真差，幾個小時前說過的話已經忘了？要不要我再提醒你一遍？”
許之然被她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良久才讪讪來了句，“無論如何，你的事我管定了，你不說也沒關系，我總有辦法知道。”他說一不二，憑他的手段和人際關系，要查個人還不容易。
“你！”尹小沫被他氣得不行，“你不可理喻。”她噔噔噔地上樓，一個字都不想再多說。
許之然跺腳，他的關心和愛護為什麽尹小沫總視而不見，他想給她過最好的生活，她不領情也就罷了，還要對着幹。他也是被怒氣沖昏了頭腦，他今晚找到這兒原本想要和解的，結果反而弄得更糟。冷靜過後，他又意識到另一個更為嚴重的事。下午尹小沫穿的明明不是這身衣服，而且他看得出這條裙子不便宜，按照尹小沫的性格，她絕對不會把錢花在打扮上，那麽，是誰給她買的，或者說，她這麽晚回家到底做了什麽。思及此，許之然眉頭蹙得更緊。
尹小沫氣沖沖地打開門，之前的好心情全被許之然的不請自來給破壞了。她把包扔在沙發上，忽而又笑了，她遺忘了替換下的衣服，但伍卓軒給她的那瓶水，她還牢牢地抓在手中。她只喝了一口，灑了大半瓶，現在剩下的那些，她舍不得喝，擰緊了瓶蓋，放在床頭櫃上。
如果倪倩看到，肯定會糗她：你是不是還想找個地方供起來？每天早晚三炷香。
尹小沫眼底氲開了笑意。
她拿了睡衣去浴室，經過客廳試衣鏡時，她停下了步伐。鏡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