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Chapter (1)
尹小沫的戲份結束以後,她又恢複到小助理的角色,每天端茶送水,噓寒問暖。伍卓軒人前裝模作樣保持正人君子形象,私底下黏着她最好一刻不分離。大家多多少少能看出他倆關系的不尋常,但都憋着不說,好笑地看着他們眉來眼去,暗送秋波。
這一天,尹小沫剛給伍卓軒泡好一杯去火清咽的茶,身後有人喚她,帶着淡淡的不确定,“小沫?”
尹小沫轉過身,又驚又喜,“子怡姐!”
曹子怡表情很詫異,“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尹小沫語塞。
陪她一同前來的羅秋秋說:“小沫現在是伍卓軒的助理。”
曹子怡驚得目瞪口呆。
尹小沫不自然地笑笑。
曹子怡此次到來是因為之前尹小沫對伍卓軒的采訪稿反響很好,雜志社想趁熱打鐵再做一期內容,曹子怡不放心交給別人,就只有親自出馬了。她聯系到伍卓軒的經紀人羅秋秋,她很爽快地答應,第二天便帶着曹子怡來片場。可曹子怡怎麽都不會想到,會在這兒遇見尹小沫,她還突然成為了伍卓軒的助理。
羅秋秋意味深長地一笑,“先別管這個了,趁着老板現在沒戲,我先帶你進去做采訪。”
“好。”
羅秋秋回頭,“小沫,你也一起來。”
“哦。”尹小沫跟在後面,沒忘帶上祛火茶。
羅秋秋昨晚已事先和伍卓軒溝通過,因而對曹子怡的到來毫不意外,也會給予充分配合。
尹小沫直接把茶遞上去,“先潤潤喉。”伍卓軒這幾天嗓子一直不太舒服,可能是太累了,可把尹小沫心疼壞了,變着法子煮涼茶炖補湯的,再哄他喝下去。
人太多,伍卓軒沒好意思讓她喂,只好乖乖地伸手接過慢慢喝完。
尹小沫收起杯子,坐在一邊托着下巴看他們做訪談。以前,這些只有在視頻裏才看得到,今天卻真實地展現在她面前。
曹子怡問了一些他拍戲方面的事,伍卓軒一一作答。
接着曹子怡笑着問:“你是歌手出身,什麽時候才會再出唱片和開演唱會?”
尹小沫耳朵豎了起來,這也是她很想知道的事。
伍卓軒笑一笑,帶一點孩子般的稚氣,“不會太久。”
尹小沫雙眼發亮,這是真的嗎?
“那我們期待這一天早點到來。”曹子怡溫然而笑。
伍卓軒眸光投向尹小沫所在的地方,溫柔地笑了。
“最後一個問題,這是代表你廣大影迷和歌迷問的——”曹子怡故意停頓片刻,“他們都希望你早點成家生幾個可愛的寶寶,不要浪費這麽好的基因。”她自己先笑了起來,“我不是逼婚啊,就想問問現在有沒有意向?”
羅秋秋皺皺眉,“曹小姐,這已經超出了采訪的範圍了。”
伍卓軒擺擺手,“沒關系。”他想了想,才鄭重回答:“有。不過她不是娛樂圈的人,所以還想大家放過她,不要吓壞她,否則把她吓跑了,我怎麽辦?”他半是戲谑半是真心實意地說。
曹子怡點點頭,“說起來,你的粉絲相當理智,對于這個回答一定喜聞樂見。”她伸出手,“謝謝你的配合。”
伍卓軒和她握了握手,一扭頭發現尹小沫不見了,這丫頭,又跑哪裏去了。
尹小沫按捺不住激動又羞澀的心情,跑門外心潮澎湃去了。她捂着臉蛋笑了好久,回過神來,對面有一男子一直看着她在發笑。
她一眼瞪過去,呃,是熟人——範藩。
範藩摸着鼻子笑,“尹小沫,你心情很好。”
尹小沫回他,“你心情看上去也不錯。”
範藩已經知曉她同伍卓軒的事,真心為他們感到高興。他這次在附近進貨,所以順便來看看他們,蹭蹭飯,再借機調侃幾句。
正說着話,伍卓軒走過來,他見尹小沫久久未回,就出來找她。一見範藩,先笑了下,然後把尹小沫拉到身後,宣告主權。
範藩當場就翻了個白眼,“瞧你那小氣樣。”
尹小沫臉紅紅的。
曹子怡同羅秋秋一起走出來,她先是看見伍卓軒同尹小沫交握的雙手,了然地一笑,當視線接觸到範藩時,臉色一變。範藩也看到了她,愣住。
尹小沫敏銳地覺察到他二人間的火花,好奇地問:“你們認識?”
兩人異口同聲:
“認識。”
“不認識。”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這兩人中必有一人撒謊。
說“不認識”的曹子怡面無表情,說“認識”的範藩面露尴尬之色。
曹子怡捏了捏尹小沫的手,“我有事先走了,等你回來聯系我。”
“好的。”
範藩惆悵地看着曹子怡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伍卓軒拍拍他的肩,“不去追嗎?”
範藩猶豫片刻,搖頭,“算了,何必再去打擾她的生活。”
尹小沫算是看出了點名堂,這兩人之前肯定有過一段情,在她心目中,曹子怡溫柔善良,美麗動人,範藩風趣幽默,相貌堂堂,是很相配的一對,要是因為誤會而錯失良緣,那就太可惜了。她想了想說:“子怡姐并沒有男朋友。”
範藩眼皮跳了下。他看着尹小沫等她繼續往下說。
尹小沫卻不肯再多說什麽,事實上她也不太了解,只知道追求曹子怡的人很多,還有每天一束花送到雜志社的,但她好像守着一段回憶,不願接受任何人。
“收工了請你吃飯。”伍卓軒說,範藩對曹子怡并未忘情,曹子怡心中也并非沒有範藩,這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範藩點點頭,頹喪地找個角落坐下。
伍卓軒趕着去拍戲,示意尹小沫幫忙看着他,尹小沫會意。她給範藩拿了瓶礦泉水,“喝口水吧。”
範藩接過去,灌了幾口,“謝謝。”
尹小沫看他神情很痛苦,也不曉得該怎麽安慰他,只能說:“有什麽誤會還是趁早說開的好。”
範藩抓着頭發,郁郁寡歡,“是我對不起她。”
他們曾經有過一段開心的時光,範藩電影學院畢業後當了編劇,曹子怡雖學歷沒他高,但聰明好學,又吃得起苦,在一家雜志社站穩了腳跟。他們租了間小屋,生活在了一起。兩人收入都不高,省吃儉用,過得雖辛苦,但心裏滿滿地裝着對方,苦中作樂,小日子還是有滋有味的。
後來範藩的母親聽說他有了女朋友,一來她不是本地人,二來她學歷不高,三來她又是單親家庭,沒有一樣符合範母選兒媳婦的标準,來了個棒打鴛鴦,硬要兒子和她分手。
範藩當然不肯,兩人正處在熱戀期,蜜裏調油的階段,他勸說母親未果,一氣之下就要和她斷絕母子關系。當然這只是權宜之計,他希望用這種方法逼一逼母親,讓她接受子怡。沒想到範母思想更極端,她當即吞了安眠藥,寫下遺書稱兒子有了老婆不要老娘,把範藩吓得魂飛魄散。最後他和曹子怡達成統一,謊稱分了手,先騙過範母再說。
兩人只能偷偷摸摸地交往。範藩每回出去還得編造好借口,還要留下後路,甚至和要好朋友對好口供以防範母搞突然襲擊。有一次,他和子怡手牽着手正準備去看電影,結果迎面看到母親匆匆往這邊來,急忙松開手迅速分開,情急之下他還躲進了男廁所,後來才發現認錯了人。
兩人的地下情維持了大約一年,心力交瘁,從一開始說好的絕不吵架,到每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互相責怪對方,吵架的時候哪裏有好話,一個說在他心中還是老娘比較重要老婆算什麽,另一個說她不懂事讓他做夾心餅幹裏外不是人。曹子怡無法再忍受這樣的生活,終于提出了分手。範藩憋着一口氣,立馬同意了。
但這些年他從來沒有忘記過曹子怡,他把兩人的故事寫成一個劇本以後便封了筆,專心致志做生意。他的會所裏侍應生全是英俊少年也只是因為曹子怡的一句話,說是看着賞心悅目,胃口也會好些。
有時候他會想,要是那個時候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是不是結果就會不同。有時也會覺得,倒不如早些分手,省得耽誤了她。
可現在他聽尹小沫說曹子怡沒有男友,他心中又重燃了希望。
尹小沫聽完他的訴說,一方面默默同情他,雙面膠的滋味絕不好受,另一方面又萬般唾棄他,的确是他辜負了曹子怡。她嘆口氣,“我覺得子怡姐一直在等你。”
範藩神情萎靡,抱着腦袋反反複複地說:“我對不起她。”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道過不去的坎,要不是今天親眼所見,尹小沫怎會想到外表看起來開朗搞笑的範藩,也會有那麽感傷的時候。
當晚,範藩把自己灌醉了。
尹小沫幾次想勸他少喝點,伍卓軒攔住她,“讓他喝吧,喝醉了心裏就沒那麽難受了。”
“我們會不會也有那麽一天?”尹小沫忽然有點害怕,她是那麽的平凡,伍卓軒又是那麽的優秀,他的家人會不會反對他們在一起?盡管奶奶和樂樂同她相處得不錯,但畢竟那個時候她只是樂樂的家庭教師,碰巧她又做飯好吃,才博得她們的喜愛,可若是成為他們家庭成員的一分子,或許就……尹小沫不免胡思亂想起來。
伍卓軒輕拍她的腦袋,“傻丫頭。”別說奶奶早就視她為孫媳婦,即便是反對,他也絕不會妥協。每個人的性格不一樣,他不是範藩,他不會做相同的事。
尹小沫沒有作聲,但她相信他。
伍卓軒打發天宇把範藩送回賓館,他載着尹小沫上山看夜景。不巧的是剛到山頂,便下起雨來,雨勢雖不大,但烏雲蔽天,一顆星星都看不到。
兩人面面相觑,伍卓軒低咒了句,“哎,真倒黴。”
尹小沫心态極好,“我覺得沒什麽。”無論去哪裏,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好。
伍卓軒用雙臂環抱住她,尹小沫順勢依偎進他懷裏。
彼時,雖沒有月光撩人,但伍卓軒的懷抱溫暖異常,尹小沫腦中浮現一句很文藝的話:歲月靜好,現世安穩。兩情相悅,琴瑟和諧真是這世上最美妙的事。伍卓軒目光如炬地看着她,手輕輕撫上她精致的臉蛋,勾畫着她的眉眼,碰觸到嘴唇,手指便在她的櫻唇上沿着唇形小心翼翼地摩挲。
尹小沫含住他的手指,壞心眼地咬了一口。伍卓軒身子輕顫了下,溫熱的氣息覆蓋而下,他牢牢扣着她的肩膀,薄唇壓在了她的唇上,肆意撚轉,突兀綿長,尹小沫感覺快要不能呼吸,只好牢牢抓着他的腰側襯衣,車內靜谧得只能聽到兩人強有力的心跳聲。
伍卓軒柔軟的唇一寸一寸蜿蜒而下,眼底一片灼熱,尹小沫雙頰酡紅一片,逸出一聲輕吟,情不自禁地回吻他,手攀住他的肩頭,以期貼得更緊,更加鼓勵了伍卓軒,他輕咬她的耳垂,引來她不自覺的低顫和羞澀回應。
如果不是這時候尹小沫的手機突然響起……
她一個激靈,恢複了神志。兩頰的嫣紅彌漫到耳根,她輕拍臉蛋,大口喘息。
伍卓軒愛憐地撫了撫她的臉,“先聽電話。”
電話是許之然打來的,他的大嗓門震得尹小沫耳朵嗡嗡作響:“喂,你在幹嗎?我不給你電話,你就不會打給我嗎?”
上一回尹小沫挂斷他電話以後,他耿耿于懷了很久,一直沒再給她打過電話,結果,尹小沫像是完全忘記了他這個人,他郁悶壞了,終于還是沒憋住,先低了頭。
“你大半夜的打來電話,也不怕擾人清夢。”尹小沫沒好氣道,不知是因為被他破壞了好事還是其他什麽原因。
伍卓軒看着她彎了彎唇。捉起她的另一只手吻了吻。
尹小沫漲紅了臉,這當口他還有心情調戲她。
“我看你中氣十足,也沒睡吧。”許之然悠哉地說。
“有什麽事快說。”
許之然語氣馬上變得幽怨,“還不是我爸!”
“他的事你不要告訴我。”尹小沫補充了一句,“你找倪倩訴苦比較好。”
“你以為我想跟你說啊,倩倩出差了,我怕她工作勞累,不想煩她。”
尹小沫微怒,“那你就來煩我?!你拿我當備胎啊。”
許之然嬉皮笑臉,“除了你,我也找不到別人。”
尹小沫唉聲嘆氣,“說吧,他又怎麽了?”
“在醫院裏住了幾天,偷溜回家,血糖飙升,不肯打胰島素,還亂吃東西,我好不容易把他騙回了醫院,還罵得我狗血淋頭,我的血壓快被他氣高了。”許之然拿他那個老爸一點辦法都沒有。
“說完了?”
“啊?”許之然不太習慣尹小沫冷淡的态度,她對陌生人尚且熱心過頭,怎麽對許廣兆如此反感。
“說完我就挂了。”
“尹小沫,”許之然吼道,“你再敢挂我電話試試。”
尹小沫無奈,“那這次讓你先挂,夠給你面子了吧。”
許之然:“……”
伍卓軒也是頭一次見尹小沫如此伶牙俐齒,反應迅速,她一般遇到伍卓軒智商就降為零。他在她發頂上畫着圈圈,尹小沫怕癢,笑了出來。
許之然聽到這聲笑,狐疑道:“尹小沫你和誰在一起?”他看看表,嘀咕,“這麽晚了。”
尹小沫吐吐舌頭,敷衍了幾句就挂了電話。
伍卓軒定定地凝視住她,誘哄般地咬她的紅唇,“誰這麽晚還打電話給你?查你的崗?嗯?”
尹小沫吃吃地笑,“你吃醋了?”
伍卓軒老老實實地答:“有點。”
尹小沫勾勾手指頭,伍卓軒俯下身,尹小沫在他耳邊說:“是許之然。”在伍卓軒醋意更濃時又說道:“他是我大哥。”
伍卓軒臉上白一陣,紅一陣,他這是吃的哪門子的醋,之前還誤會許之然在追求尹小沫,他是在挖坑埋自己啊。“可你們一個姓許,一個姓尹,哦,同母異父。”他想起來了那份文件,資料上顯示尹小沫的父親是尹志。
尹小沫沉默了會,“其實我也應該姓許的。”
伍卓軒疑惑地看她。
“我和許之然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妹。”尹小沫按着胸口,仿佛鼓足了勇氣又不太情願地說出這幾個字。
伍卓軒大吃一驚,“究竟怎麽回事?”
“我整理爸媽遺物的時候,發現他們的驗血報告,一個A型,一個AB型,怎麽都不可能生出我這個O型來。”
“然後我想起有一回隐約聽到我媽跟我爸說什麽謝謝你這麽多年來一直把她當親生女兒對待,之前沒想到自己頭上,看到報告以後我才反應過來。”
“再後來我無意中得知許之然的血型也是O型。”尹小沫聳了聳肩,“已經不難猜到了。”
風有些大,伍卓軒幫她攏了攏頭發。她對許廣兆又愛又恨的心理他完全能夠理解,這也是為何她會對許之然态度忽冷忽熱的原因,上一次她聽完電話以後神思恍惚,應該也是因為許廣兆的病情。他吻了吻她的額頭,“你擔心他,對嗎?”
尹小沫嘴很硬,“怎麽會?他從來沒有盡過做父親的責任,我擔心他做什麽?”
“你身體裏流着他的血,這點你無法否認。”
“那又怎樣?”
伍卓軒點下她的俏鼻,“父女天性,他生病你坐立難安,噓,別否認,你自己沒覺得,我早看出來了。”他說起上一回她恍惚犯下的錯,以及還喝了他的水。
尹小沫的臉刷一下紅了。那個時候她就和伍卓軒間接接過了吻。
伍卓軒寵溺地親了親她的嘴角,“他畢竟是你親生父親,是你的親人。他沒有盡過做父親的責任,可能只是因為他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
“可他對我母親……”尹小沫急急地說,又收住,這不是什麽光彩的事,她羞于啓齒。
“上一輩的事,你我都沒有資格評說,何況已經過去那麽久了,我想如果你母親泉下有知,即便不想你與他相認,也肯定不希望你恨他。”伍卓軒替她理了理秀發,把垂下的一縷發絲捋到耳後。
尹小沫何嘗不知他說的都沒錯,可心中仍然堵得慌。
“尹小沫,如果他出了事,你會傷心難過嗎?”
尹小沫毫不猶豫,“會。”
伍卓軒又說:“那你會後悔從未去探望過他,從未關心過他,從未盡過一個做女兒的責任嗎?”
尹小沫徹底靜默了。
伍卓軒伸手在她額角輕輕一彈,“所以,你想明白了嗎?”
尹小沫又沉默許久,仿佛終于下定決心地點頭,“嗯。”她擡頭,笑靥如花,“我明天要請假,請求批準。”
“不準。”伍卓軒笑着說。
尹小沫的小臉瞬間皺成一團,“為什麽?”
“因為我要陪你一起去。”伍卓軒笑捏她的臉蛋。
“明天有你的戲。”尹小沫對他的通告了若指掌。
伍卓軒捕捉到她的唇偷了個香,“給你兩個選擇,要麽我明天翹班陪你,要麽你等我哪天沒戲再去。”
“沒有第三種選擇嗎?例如,我一個人去……”
伍卓軒沒讓她把話說完,就堵上了她的唇,吻得她七葷八素後才說:“兩者選其一。”
最後尹小沫為了不影響拍戲進度,呃,其實是在他的淫威下,被迫答應等他幾天。伍卓軒也沒有食言,很快安排好時間,他本來想要自己開車,天宇擔心他出現在醫院會造成混亂,決定陪同前往。
臨走前,尹小沫還在忐忑地問:“不太好吧,還是我一個人去。”她和天宇有同樣的擔心,而且許之然若是知道,肯定抓着她一通審問,她想想就頭疼。
伍卓軒咧嘴,“尹小沫,你在害怕什麽?”
“呃,哪有。”
“我見不得人嗎?”伍卓軒故意垮下臉。
就是太讓人過目難忘了,尹小沫才彷徨。她抓着伍卓軒的衣角,“你真不怕到時被人圍觀嗎?”
“放心吧,天宇會打點好一切的。”
天宇從前方駕駛座上回過頭,“嗯,小沫,交給我處理。”
尹小沫這才安心了不少。
兩人說笑着,尹小沫吃着薯片滿手的油,伍卓軒不時幫她捋一下頭發,尹小沫再喂他吃一口,天宇本來專心致志地開着車,忍不住說:“你倆稍微照顧一下我這個孤家寡人的心情。”
尹小沫滿臉通紅,馬上就縮回手,伍卓軒用手肘頂着她的手送回嘴邊,“別理他。”吃完才說:“他以前刺激我的時候更過分。”
“怎麽說?”尹小沫好奇地問。
天宇無奈讨饒:“老板……”
伍卓軒笑嘻嘻的,“回頭讓他自己告訴你。”
尹小沫眼珠子咕嚕嚕地轉,想着要怎樣才能套出他的話。
伍卓軒把她的頭按到自己肩上,“你睡會,睡着了就不會難受了。”
他還記得她暈車,尹小沫心中暖意融融,昨晚睡得很不錯,最近心情又好,未必會暈,但她還是聽話地合上眼。伍卓軒的肩膀很寬厚,枕着很舒服,一開始她只想閉目養神一會,後來真的睡着了。
伍卓軒另一手拿着手機刷微博,打字很不方便,但還是給薄荷檸檬茶發了條私信:嗨,懶蟲,好久沒作品了。
不知過了多久,尹小沫許久沒動靜,他側頭一看,她睡得歪歪斜斜的,臉上紅撲撲,香甜溫暖的呼吸,融在空氣中,心中最柔軟的一塊被深深觸動了。他緩慢摟住了她,和心愛的人在一起,看她每天都能開開心心無憂無慮,那便是最簡單的幸福吧。
尹小沫這一覺睡到太陽落山了才醒,一睜眼,車已不在高速公路上,前方道路擁擠,看來已進入市區。
伍卓軒幫她擦去嘴角亮晶晶的口水,“快到了。”
尹小沫不好意思地揉眼睛,“我睡了那麽久。”
“還好,也就兩個多小時吧。”伍卓軒刮着她的鼻子打趣。
尹小沫對把他的肩膀當枕頭使了兩個多小時的事很愧疚,尤其看到他下車開門胳膊都沒法擡起的時候,這種情緒更嚴重,她嗫嚅:“對不起,是我的錯,以後不會了。”
伍卓軒失笑,“尹小沫,你在自言自語什麽?”
尹小沫狗腿地幫他打開車門,笑容滿面,“請吧。”她還打算扶着他走路,伍卓軒好笑地說:“我又不是殘疾人。”
“呸。”尹小沫蹙眉。
伍卓軒想都沒想就伸手去撫平她眉間的褶皺。
尹小沫慌得忙跳開,拿起墨鏡給他戴上,“拜托,這裏每個人都認得你。”
伍卓軒笑,“這裏是後門,根本沒什麽人。”
即便如此,尹小沫還是覺得要防患于未然。
天宇沖他點一下頭,“軒哥,都安排好了。”他引着他們從後門電梯上去。
“等等。”尹小沫說,“我還沒問大哥在哪個病房呢。”說完就要掏手機,然後又發現手機落在了車上。撓頭,“瞧我丢三落四的。”
伍卓軒同天宇相視一笑,伍卓軒握了握她的手說:“天宇早打聽好了。”
尹小沫低頭舒口氣。
“別緊張,有我在。”伍卓軒握着她的手緊了緊。
尹小沫這才明白為何伍卓軒執意要陪她一起,是為了緩解她的壓力,如果她一個人,說不定根本沒法堅持走進病房。她反握住伍卓軒的手,“謝謝你。”
“傻瓜。”
許廣兆住的自然是最好的單人病房,伍卓軒一行三人在門口被護士攔下,天宇附耳同她說了幾句,她恍然大悟似的放了行,又看着伍卓軒的背影發呆,良久才問同伴:“哎哎,剛才進去那個是伍卓軒吧?”
同伴迷茫擡頭,“我沒注意。”
“一定是,啊啊啊啊,一會出來我一定要找他簽名合影。”
“瞧你那副花癡樣。”
“伍卓軒哎,我迷了他很多年,他演的那誰誰,多有味道……”
“等下,你剛才說誰?”
“伍卓軒!”
“啊啊啊啊啊!”
長廊裏回蕩着陣陣尖叫。
尹小沫心驚膽戰,伍卓軒即便戴着墨鏡也難掩半分光芒,她無法想象一會醫院裏轟動的場面。
天宇停在一間病房前,象征性地敲了敲門,裏面有回應:“進來吧。”天宇推開門,把伍卓軒和尹小沫讓進去,自己留在門外。
床上的老人看起來很瘦,但精神還不錯,他一見尹小沫就叫出了她的名字,“你是小沫?”他的語氣是肯定的。
尹小沫挑眉,“您……認識我?”
“和你母親年輕時長一個樣。”許廣兆笑着說。
尹小沫略有失望,她還以為許廣兆知道了什麽。她四處一打量,床邊坐着一名護工,許之然并不在,她先自松口氣。
許廣兆看出她有話想說,打發了護工,“你先出去走走,順便給我買碗粥回來。”
“好的。”
“等一下,”尹小沫阻止了他,“糖尿病人不能喝粥。”自從知道許廣兆有這病後,她沒少查資料。
“這……”護工為難地看看她,又看看許廣兆。
許廣兆開了口:“那先不買了。”
護工退出病房。
許廣兆哼道:“小姑娘,管得還挺寬。”
尹小沫還沒發話,伍卓軒在一旁插嘴,“她是為您好。”
“你是誰?”許廣兆眯眼看他,神情傲慢。尹小沫也就罷了,他算什麽,也敢對他無理。瞧着瞧着,許廣兆又說:“你站過來點讓我仔細看看,好像有點兒眼熟。”
尹小沫汗顏,這什麽眼神。
“你和小沫什麽關系?”許廣兆開門見山地問。
伍卓軒聲音平穩淡然,“小沫是我女朋友。”
尹小沫聽到這話,從頭到腳都酥了。
“衣冠楚楚,一表人才,看起來不賴。”許廣兆話鋒一轉,“不過長相英俊的基本沒幾個好東西,譬如你大哥,譬如我年輕的時候,小沫你可要眼睛睜大。”
尹小沫确實瞪大了雙眼,不過不是看伍卓軒,她對許廣兆充滿了好奇。他倒是不吝惜自我調侃。
伍卓軒卻是驚出一身冷汗,這位老爺子鬧這麽一出,誰能想到。他不好反駁,那是不給未來老丈人面子,又不能承認,那是把自己往火坑裏推。保持緘默,是目前最好的辦法。
讓你小子多嘴,許廣兆心道,看你有多少道行,敢跟我鬥。他還未察覺他此時的心态有點像和女婿鬧別扭的老丈人,那小子搶走的可是他上輩子的情人。
尹小沫讪讪地說:“您這話以偏概全了。”她自然要幫伍卓軒說話。
“是嗎?娛樂圈這麽亂,他接觸的漂亮女明星那麽多,小沫,你有信心嗎?”許廣兆笑眯眯地問。
“呃,您認出他了。”
“當然,我又沒到老眼昏花的地步。”
尹小沫擡眼偷瞥了下伍卓軒,說實話她對自己沒信心,但對伍卓軒有信心,他在娛樂圈沉浮那麽多年,潔身自好,鮮有緋聞,他是經得起考驗的。
伍卓軒沉不住氣了,再被這老爺子說下去,他老婆就得跑了。他攬住尹小沫的肩,表情極其凝重,“這話您就說錯了,只有我被小沫甩的份,我對她可是此心昭昭,日月可鑒。”
“少油嘴滑舌的。”許廣兆不以為然,甜言蜜語他年輕時還說得少嗎。
“我說的是大實話,她不聲不響離開半年,我苦苦等待,才把她盼回來,”伍卓軒神情可憐,“不信您問小沫。”他悄悄捏了捏尹小沫的手。
他把自己說得像是苦守寒窯十八載的王寶釵,雖然大半是事實。尹小沫臉皮沒他厚,怎麽都沒辦法大言不慚地點頭稱是。
許廣兆冷哼:“那也一定是你得罪了她。”
尹小沫忍不住笑出聲。
伍卓軒無奈地摸着鼻子,老丈人看來很難搞定。
許廣兆招招手,“丫頭,坐到我身邊來。”
尹小沫的心情是極複雜的,她知道許廣兆就是她的親生父親,但對方一無所知,她讨厭他花心博愛處處留情,可這個人再壞也與她有割舍不去的血緣關系,她憎恨他對母親薄情寡義,但今天他所流露出的分明是對往事的忏悔和對母親的深切懷念。人總是要到失去了才後悔,才會懂得珍惜。尹小沫認同伍卓軒的話,不想以後後悔莫及,她在踏進病房前還在糾結,而現在則完全想通了。她乖乖坐下,順便遞了杯水。
“像,真的很像。”許廣兆認真專注地看了她一會。他很早就開始忏悔曾經做過的錯事,所以收斂了很多。沒想到他唯一的兒子其他沒學到,遺傳了他風流濫情的一面,幸好近一年也懂得收心養性,把他管教得服服帖帖的正是尹小沫的好朋友倪倩,他相信尹小沫也是功不可沒的。他沒見過尹小沫,但對她并不陌生。大多是從許之然口中得知,知道她性子倔強,傲氣,連親生大哥的資助都不願接受,知道她吃苦耐勞,每天打數份工卻從不抱怨,知道她笑着面對人生,知道她才華橫溢,簡直就是孟曉璐的翻版。孟曉璐是他見過最完美的女性,可他卻終究辜負了她。
許廣兆凝視着尹小沫,仿佛依稀看到了年輕時候的孟曉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尹小沫望着他日漸蒼老的臉龐,此時已不想追究孰對孰錯,也不想去問他是否後悔,她只想安安靜靜地陪在他身邊,照顧他,看他一天天的康複。“我每天都來探望您,可以嗎?”
“當然好。”許廣兆很開心,但又故意說:“只怕某些人會不高興。”他眼神似有似無地掠過伍卓軒。
伍卓軒郁悶,這老爺子夠小心眼的,他不就插了句嘴,他就記仇到現在。
尹小沫哪裏曉得他們之前的暗潮洶湧,她呵呵笑道:“不會的,他一定支持我。”是伍卓軒竭力勸說,她才能放下心中那根刺,她父女二人融洽相處,也是他希望看到的。
伍卓軒除了贊同還能做什麽。
許廣兆得意地笑。他沒有問尹小沫今天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也不想去探究原因,他只知道看到小沫心情就會大好,如果能夠天天看到她,想必病也會好得快一些。
尹小沫坐了一會,起身告辭,許廣兆依依不舍。
“明天我再來看您,給您帶好吃的。”尹小沫早有打算。
許廣兆這才重新心情愉悅起來。
天宇這一回帶着伍卓軒和尹小沫悄悄從另一處貨梯下樓,避過了虎視眈眈的護士以及聞風而來的娛記。他們沒有再去停車場,想必那兒也已被人圍住。天宇在側門安排了其他車來接他們,三人上車以後,才通通緩了口氣。
為了她勞師動衆,東躲西藏,尹小沫極度不安,她輕扯伍卓軒的衣袖,“對不起,”又對天宇說:“給你添麻煩了。”
天宇莞爾,“小意思,別放在心上。”有機會替尹小沫效勞,他高興尚且不及。他轉頭問了句:“軒哥,現在去哪?”
伍卓軒不假思索,“去我家。”
尹小沫一怔,不自然地問:“那我呢?”
伍卓軒眼中含着笑意,“自然一起去。”
尹小沫頭低垂着不說話。
“醜媳婦也得見公婆,何況你又不醜。”伍卓軒擁在她背後的手稍加了點力道,扳過她的身體直視她,“奶奶和樂樂你都見過的,她們都很好相處。”
尹小沫不是害怕她們會針對她,而是半年前她突然離開,現今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