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給大兒子大兒媳打了一劑定心針後，劉婳在家裏收拾收拾，随即又準備去她大女兒那裏了。對方今年又懷了，預産期就在最近幾天，所以劉婳要提前過去看看。

“媽，這些衣服你拿着，回去給大姐，讓她給小寶寶穿，或者剪了當尿布也行。”

知道劉婳要去看大姑姐，羅珍珍轉身去自己屋子倒騰了一陣，就倒騰出了不少她家寶寶不穿的小衣服。

這些小衣服她都清洗幹淨了，也熨燙保管的特別好。本來她是想把這些留給自己的第二個孩子，或者拿給自己娘家給她嫂子的。但現在因為婆婆的突然體貼，她就拿出了一部分，打算讓婆婆帶給孩子比較多的大姑姐了。

“這麽好的衣怎麽能剪掉做尿布呢，你有心了，我替你姐謝謝你了。”

劉婳年齡不算特別大，正式的工作經驗幾乎等于零。但她出生在一個大家庭裏，爺爺奶奶就是跟她爸爸媽媽一起生活的。婆媳之間的那些事情，她從小算是看在眼裏。加上短視頻時代，她偶爾也會刷到婆媳怎麽相處的段子。加上自己天生就算會說話，算是有一點點情商，能說漂亮話的那種。

所以此刻，她微笑着刻意的感謝兩句後。羅珍珍就不好意思的笑了，心裏原本的那點不舍得，也就完全沒有了。

留着便宜兒媳婦看家，摸摸小孫女頭頂的小黃毛。随即提着大包小包的劉婳，就出了家門。

而這一出去，在村口的馬路上等車時。大冬天的，劉婳就遇到了好幾個同村的人。裏面恰好就有跟她不對付，把他們一家人都當成仇家的女主，以及對方的軍人丈夫。

“二嬸，你大包小包的要去什麽地方啊？有小孩子的衣服，不會是娟娟姐姐生了吧？她生的是什麽？這次肯定是兒子吧？”

看見劉婳提着大包小包過來，已經死過一次，現在擁有上輩子記憶的陳花好立馬挽着自己丈夫的手臂，笑嘻嘻的開了口。

上輩子她雖然後來關注劉家的情況比較少，但做為對門鄰居，她大女兒肚子起了平，平了起，最後只有三個小丫頭片子的事情，她其實也是知道的。至于她家老二，則是一輩子一個蛋都沒有。所以此刻在猛然看到對方後，她怎麽可能不趁機奚落取笑一下。

“是去她家，她預産期就在這幾天，我過去伺候兩天順便幫幫忙。至于她肚子裏的，我們找人偷偷的看了據說還是女娃子。但為了盼個男娃，她中間已經流掉兩個了，确實不能再折騰了，她自己也死心了。所以這次，即便知道是個女娃，她也接受認命了。我這次過去就是想好好勸勸她，讓她明白生男生女都一樣。”

劉家老大唯一讓人诟病的就是為了盼個男孩子，中間确實偷偷流掉了兩個。她這次生完這個就認命了，最後再也不折騰了，也是現實。為了不讓大家猜忌議論，劉婳幹脆在人前很直接的把話說開了。

而聽她這麽說，旁邊除了女主男主外的其他同村人，也全部都安慰起來。

“确實生男生女這種事情是不能勉強的，如果這次真的生了女娃，大嫂子你就好好的勸勸娟娟吧。”

“嗯！”

“國家都在提倡計劃生育了，娟娟姐确實不能在頂風作案了。”

“确實！”

“其實女娃就女娃吧，現在城裏的那些，不也只生一個嗎？聽說他們生多了，工作都會不保呢。我記得姐夫好像是小學老師吧？那娟娟姐這次生第三個，姐夫的工作怎麽辦啊？”

遠處的嶄新班車緩緩的開了過來，衆人好奇着一邊問話，一邊上了村子裏剛通沒多久的嶄新班車。

“他學校有個民辦老師轉公立的名額，他把名額讓給了單位的一個家庭條件特別不好的同事。那人是他以前的同班同學，家裏老婆是那種常年卧病不能幹活的，他說他不忍心就讓了。現在不是在說什麽鼓勵大家下海發展嗎？他好像有那麽點意思，也想下下海。”

關于原著小說，劉婳之前是認認真真看完了的。

穿越過來後，她還擁有了原主的記憶。甚至書裏的各種情節像是烙印一樣，深深的刻在她的腦子裏。

所以此刻在說話時，關于這本八九十年代文的具體時間線和大概的政策方針，劉婳都是信手拈來的。

“啊，你家女婿真的那麽辦了啊？這好好的工作，怎麽能說讓就讓了呢？就算不做公辦老師，他也可以繼續做民辦啊？”

“他實在想出去闖闖，我們也沒有辦法啊。就是因為确定不想再做老師了，他們才冒險又生了第三個的。”

因為劉小娟老公要辭掉工作去下海的事情，大家的注意力自然的被分散了。全部都坐在劉婳的身邊，打聽起她家女婿的事情。

衆人有人可惜着，有人敬佩着。全部都發表着各自的意見，都在議論紛紛着。

到了最後，在劉婳刻意的引導下。大家又讨論起，國家再次鼓勵大家離開公職工廠，鼓勵出去工作的事情。

衆人各抒己見着，坐在最後面的萬正峰感覺沒意思。不多時，就閉着眼睛閉目養神了。他是個軍人，即便睡着了，姿勢也是端端正正的。

而等發現自己身邊陪自己回來過國慶的丈夫睡着了，一直端正坐着的李花好才露出了諷刺看笑話的眼神。

劉家的人，就是這麽愚蠢，都是好好的把一手好牌打的稀爛。

劉小娟當時在兩個老師之間，選了一個姓楊的。結果她選的那個人，家裏父母極度重男輕女。那個男的也是愚蠢的，明明有轉正的機會，卻把那個唯一的轉正機會讓給了所謂的朋友和同學。到後來他因為生了三個孩子，也沒有辦法在學校做民辦老師了，就真的去下海打工了。

但別人下海，都是去深圳上海那樣的大城市。他卻跑去了新疆，烏魯木齊的那樣的地方，簡直愚不可及。

到後來他終于發現自己做老師的小身板幹不了重活，就開始做小買賣了。就這樣，他才算找準了人生的方向。

但就算這樣，他到四十歲了，才終于湊夠錢給自己開一個小鋪子。但那個時候，他們村子已經有很多鋪子了，他算是錯過了開店的黃金期。所以後來他只是靠着那個鋪子勉強過的還可以，卻也只是那樣了。

所以這樣的人，劉小娟嫁給他又有什麽用。能比得上，她現在選的未來會做軍官，一輩子安安穩穩丈夫嗎？

還有劉家的老二——

回憶着劉家人上輩子的慘狀，這輩子沒有私奔，把自己的一輩子過的很好的李花好慢慢的勾起了嘴角。

對于她家的好鄰居，她其實除了嘴巴上刺刺，其他她都不會做的。

這輩子她只會把自己的日子過好，只會改變自己父親早早去世的命運。只會把自己弟弟調教幫襯好，只會讓自己母親好好的享清福。

至于劉家，她也只會樂呵呵的看看他們怎麽像上輩子那樣，把好好的生活活成稀巴爛。怎麽從全村羨慕的好人家富裕人家，只用十幾年的時間就變成了他們清水村的頂級貧困戶。

後背女主的眼神，讓劉婳有一種如芒在背的感覺。

在心裏輕輕的嘆口氣，在大家熱切閑聊時，劉婳把自己的車費率先交給前面坐着的售票員，随即就轉頭向外看了起來。

現在應該是九零年了，現在的整個國家，還是屬于特別窮的時候。

最起碼按照書裏的描寫，周縣這個地方是到大概零零年的以後，才慢慢發展起來的。

到時這個地方，就會慢慢的蓋起各種小樓。

蓋不起小樓的，也會把家裏收拾的幹幹淨淨漂漂亮亮的。

而現在，周縣的大部分農村都還是土牆木屋。像劉家的那種，牆面是轉頭，房子裏面有吊頂，外面還有玻璃封閉的，确實已經算很富有了。

但誰能想到，現在就是劉家的頂峰。

再到後來，整個周縣的經濟飛速發展，清水村的大部分人家都在城裏鎮上買房，沒買房的也都蓋起兩層三層小樓時。那個時候，劉小軍窮極一生也只是把他家的房子翻新再翻新。卻始終沒有蓋起那個兩層小樓，更不用說能在城裏鎮上買房了。

心裏有些唏噓，想象着自己記憶裏的一切，劉婳只覺得亞歷山大。

搖搖晃晃的緩慢班車，外面一排一排的低矮房子。還有獨屬于冬天灰蒙蒙天氣和光禿禿的樹木枝條，都讓劉婳不舒服着。

這個時候，她望着外面不斷倒退的鄉村景色，再次有了一種，自己是不是在做夢的感覺。

“常興到了，常興到了！還有下的嗎？”

在劉婳恍恍惚惚時，頭頂傳來了女售票員響亮的提醒聲。

“我，我，我！！”

猛然反應過來，劉婳立馬提起自己的東西，飛快的下了車。

劉家的大女兒，住的地方并不是常興，到了常興還有再往上走三個村子才能到她家。

其實如果有班車，這點距離，也才幾分鐘十幾分鐘的事情。

但無奈匆匆過來的劉婳并不知道這邊的班車要幾點過來，原主的記憶裏沒有這個知識儲備。她開口向別人打聽了一下，三個人給了三個不同的時間。

稍微的思量一下，最後劉婳在街邊買了幾個罐頭和蘋果。随即就提着自己的所有東西，慢慢向前走了。其實現在還是用糧票的時代，但已經算後時代了。很多的地方大家已經開始不用糧票了，劉婳這才鑽了空子買了這些的。

“唉！”

老年人的身體就是跟年輕人不一樣，才走了一會，劉婳就感覺整個身體都不對了。

自己也不是真的劉畫，劉婳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折騰什麽。深深的嘆口氣，她把手上的東西再次放在地上，再次唉聲嘆氣了。

可能是因為天氣冷，這邊的人都不出門了。

可能是現在出門不方便，大家也确實不出來溜達轉悠。

反正這一路上，除了碰到一個開着手扶拖拉機，突突過去的。其他的人和車，劉婳一個都沒有碰到。

“唉，要是——”

原主家現在可是經濟非常不錯的，原主老頭死了後國家每月發的幾十塊。她那個大兒子，每月給她交的幾十塊。

反正在這個人均一百多工資，有些人一個月才幾十的地方。她确實是大戶，所以如果現在的車子還能像上輩子那樣拉客載人，劉婳肯定會花錢坐一下的。

“大姐你要去什麽地方，我拉你吧？”

就在劉婳想着上輩子随處可見的私家車網約車時，她的身邊停下了一輛摩托車。一個穿着黑色時髦夾克衫和藍色牛仔褲，雙腿特別長，長得非常周正的年輕人，突然的停了下來。

對了，這個年代，還是那個三轉一響的年代。最起碼在整個周縣，大家結婚要的還是縫紉機、自行車、手表、收音機這些。後面的彩電冰箱那些，還沒有徹底開始呢。

所以這個時候能騎上摩托車的，已經算是有錢人了。

“我去大嶺村，不過再過兩個村子就好了，就不用麻煩你了。”

對方的稱呼，再次讓劉婳不舒服了一下。而且她也害怕遇到危險，所以在這個幹幹淨淨沒有行人的新鋪大馬路上，剛才想着要花錢搭車的劉婳還是果斷拒絕了。

“沒事的大姐，我也是大嶺村的。你上來吧，我順便帶你。如果你自己走，可能還要四五十分鐘呢。”

年輕的小夥子明顯是一個特別熱情的，對方特別認真的跟劉婳說了一下。那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神中，幾乎寫滿了真誠。

劉婳看着對方熱情的模樣，又看看前面看不到盡頭的大馬路，終究還是同意了：“那麻煩你了，小夥子你人太好了。”

“哪裏，主要是你跟我媽的年齡差不多。”

對方解釋着，劉婳看看自己裹着衣服都遮不住的胖胖腰身，理解的坐了上去。

這個年代，如果自己是個年輕大姑娘，她可能還會再矜持猶豫一下。

但她現在的年齡和相貌，确實十足的安全，也肯定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和閑話。所以劉婳就自我安慰着，安安心心的坐着了。當然這好像也是她成為老太太後，第一次感覺到便利欣慰的時候。

“大姐，你是去轉親戚嗎？”

劉婳坐上後，對方就發動了車子，但車子的速度并不是特別的快。可能是為了緩解尴尬，對方在前面大聲的說了起來。

“是的，我閨女這兩天就要生了，我去提前看看她。她對象是個老師，天天的要去學校，沒辦法照顧她。她婆婆那邊，人家也有其他事情。沒有辦法，所以我才想去看看——”

對方尴尬，劉婳更尴尬。

如此的情況下，對方主動挑起話題。在後面提着東西，抓着對方衣角的劉婳自然開始迅速接話了。

“阿姨你說的不會是楊瑞楊老師吧？我跟他是一個學校出來的。當時我想去那個學校讀專科，我還專門的去咨詢過他。當時他剛好畢業沒多久，就鼓勵我先過去讀中專。後來讓我在學校的時候提前準備專升本，也是他提醒我的。我當時跟他聯系挺多的，但後來我考上大學去了外地，我們的聯系就少了。前幾天我回來過國慶，我還碰到了楊老師。他當時就說了，他老婆近期就要生孩子的事情。”

一聽到劉婳的話，坐在前面的小夥子就一下子卸去了臉上的不自在，迅速的說了起來。

“是他，是他，原來你們是校友啊，那你叫什麽名字？你現在在哪裏工作啊？”

一意識到大家都是熟人，劉婳也有點放松，也下意識的問了起來。

“我叫趙深，我現在在縣裏的農業銀行工作。不過我才進去沒多久，還不知道能不能在那邊長期的幹下去呢？”

對方謙虛着，但聲音裏的隐約得意和志得意滿，劉婳卻是聽了出來。

電光火石間，劉婳也猛然想到對方的身份。然後突然的，在前面大男生看不見的地方，劉婳立馬把一張胖圓臉笑成了菊花：“能幹下去，肯定能幹下去，你可是大學生呢。現在就算剛進那邊，就算你幹的還是基層，但以後還是會有很多機會的。按照你的相貌，你的學歷，以及你現在的為人處世。我感覺沒幾年，你就會飛黃騰達。而且現在不是還有那種靠着考試換工作的那種嗎？在銀行工作的同時，你也可以考個真正的公務員呢。到時候去什麽稅務局，財務部的，沒準以後你就是趙局長趙部長那種了。”

十來年後，在外面受了很多苦，遭受了很多打擊磨難的楊瑞。最後是自己攢了一些錢，又貸了一些錢，再加上朋友的資助，他才把他以後安身立命的那個小鋪子開起來的。

而那個給他安排貸款，給他借錢，并且做各種擔保的，就是面前這位了。

心裏有些感慨，劉婳自然是使勁鼓勵對方了。

“哈哈，局長部長什麽的我可不敢想，我現在就想先把手頭上的工作做好。至于要不要換工作，要不要去其他的單位，這個也要看命的。”

自己的工作是國家分配的，被分配後如果沒有什麽過硬的關系，那重新換工作幾乎是不可能的。

而且對方說的什麽工作期間再參加公務員考試，這個是過幾年的事情，趙深暫時也不敢想。

心裏感覺有一點點不對勁，但趙深也沒有多想，就跟對方再次聊起了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