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

“大軍珍珍, 來媽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趙深趙同學是你大姐夫的朋友。媽媽上次去看你姐姐姐夫，就是坐他的摩托車去的他們的村子。後來你姐夫邀請朋友過來給小寶寶過滿月, 他也來了。他在附近的郵政銀行工作，是裏面的大堂經理, 人家還是在北京讀過書的正牌大學生呢。我剛才取錢, 剛好走到了他工作的地方, 我們後來好好的聊了一下，還吃了一頓飯。後來他聽說你發生了意外正在住院，就想過來看看，我就把人帶來了。”

怕兒子兒媳懵逼，劉婳在介紹時，就噼裏啪啦的刻意說了一大堆。

而到了她的便宜兒子這邊, 劉婳則是簡單的說了一下他們的名字和職業, 就算是簡單介紹了。

“趙先生你好，謝謝你請我媽吃飯，也謝謝你這麽晚了還過來看我。”

剛才特別擔心母親的劉大軍, 現在有點被突然的情況驚到了。但隐隐約約明白自己母親的意思, 此刻即便躺在床上，他還是立馬帶笑把自己的另外一只手臂伸了出來，并且立馬做出了讓自己妻子找杯子倒茶的暗示。羅珍珍看到他的眼神, 自然是立馬在這個無其他病人的醫院小病房裏迅速的找起了杯子。

“那裏, 我跟楊哥是朋友，那跟你們家自然也是朋友了。而且我跟劉姐很投緣，今天難得碰到了她, 又知道了你的事情, 我自然要過來看看的。劉姐說你做了大手術, 遭了很大罪，我看着卻感覺劉哥你的情況比我想象的要好的多。我一個大學同學的父親，當時就是得這個病沒的。當時他家裏人其實都同意做手術了，他家的條件也完全可以。但就這樣的情況下，對方剛上手術臺還是突然的沒了，很突然的就沒了。

跟他一比，你确實算很幸運了，不過我感覺這個也跟你的年齡和身體素質有關。你這樣的，一看就是平時很注意身體健康的。身體好、年齡不大、家裏條件好、母親疼愛願意給你花錢，妻子對你不離不棄也願意為你傾盡一切，再加上你不舍得家裏小孩什麽的。所有的一切加在一起，應該才是你特別堅強，能從這麽大的意外中堅強挺過來的關鍵。總之在我看來，你是特別幸運和堅強的，當然也是特別幸福的。”

這是劉大軍第一次跟趙深見面，他本來還有一點點的局促和不适應。

但在他不知所措，不知道該怎麽應付母親突然領過來的這個，一看就長得特別儀表堂堂的大小夥子時，趙深卻展現出了特別健談的一面。他坐在他的身邊，微笑着雙手接過羅珍珍的遞過來的紙杯後。就捧着那個小小的紙杯，特別健談的說了一大堆。

即便身體好了很多，但劉大軍的情況其實還是不太樂觀。

因為手腳骨折的原因，他感覺他至少還要兩三個月才能恢複正常的走路出行。

肇事司機家沒錢，最後只賠給他們幾百塊的事情。他的單位見他不能正常工作，只能給他基礎工資的事情。還有他一出意外，徹底的就把家裏的所有錢都弄沒了，他們還欠了很多外債。那些錢，普通人家不吃不喝幾乎要賺三四年。到他們家，他就算恢複正常工資，也需要一年多時間才能還清的事情。幾乎都像巨石一樣，一個一個壓在他的心髒上。

他本來還在心裏考慮着這些，但此刻等趙深微笑着說起他的那個同學的父親。說起別人碰到這樣的事情，可能人財兩失，連人命都沒有的事情後。聽着對方的話，想着這次的僥幸，慢慢的劉大軍就奇跡般的被安慰到了。

“确實，當時的情況太危險了。幸虧當時我身邊有我老婆，有我母親。我出事，她們毫不猶豫就選擇給我做手術。三千多的手術費，她們連猶豫都沒有猶豫一下，就想方設法的給我籌到了。還有我的孩子，也幸虧一切都挺過來。要是我真的出什麽意外了，我真的無法相信，她以後會怎麽樣。”

自己沒了，他母親還有其他三個孩子。即便難過，但也是可以挺過來的。自己真的出意外了，即便他跟妻子的感情特別好。但目前的局勢下，劉大軍也有一種，對方不可能一直守着做寡婦的感覺。真正遭遇危險時，他心裏其實想的最多的就是他唯一的寶貝女兒。

此刻看着，來了生人就再次躲在自己妻子後面的唯一女兒。說着說着，自從發生意外住院後，就算再疼再害怕也沒有流過一滴眼淚的劉大軍。就在病床上，對着趙深這個陌生人，對着自己妻母和孩子，慢慢的紅了眼眶，慢慢的流下淚來。

看他這樣，劉婳還沒反應呢。這些日子來來回回跑了醫院很多次，帶着孩子，去娘家去親戚朋友家借了很多次錢的羅珍珍。就忍不住了，就捂着鼻子嘴巴，嗚嗚嗚的哭泣起來。

而看着便宜兒子和便宜兒媳婦的激動哭泣場面，劉婳只是微紅着眼睛，下意識的看看對面的趙深，給對方露出了類似抱歉的表情。

“沒關系！”

趙深沖劉婳眼神暗示了一下，最後他就微笑着，迅速的勸解起激動的劉大軍夫婦。

上輩子的二十多年，這輩子的十幾年，已經讓趙深擁有了跟同年齡段完全不一樣的穩重和成熟。

所以盡管此刻的劉大軍都明顯有些情緒激動了，但他只是稍微的說說勸勸，很快兩人就冷靜下來。

就開始不想那些欠款和壓力，就開始想趙深說的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了。

趙深工作的銀行距離這裏只有三站路，而他住宿的地方，現在其實是單位提供的員工宿舍，就在那個銀行的斜後方三百米的距離。

因為不着急，今晚他就幫着劉婳，好好的勸了一下心理壓力比較大的劉大軍。

他跟劉大軍，一個22歲，一個25歲。怎麽看都是劉大軍大一些，社會經驗豐富一些。

但只跟對方談論了一會，劉大軍就感受了對方的成熟和穩重。所以很快，他就跟楊瑞一樣，迅速的忘記了兩人之間的三歲年齡差，迅速的跟對方熱聊熟絡了起來。

趙深的社交能力那是毋庸置疑的，只這個晚上跟着劉婳過來待了兩個多小時。他就跟劉大軍迅速的成為了朋友，也給抱着孩子的羅珍珍留下了極好的印象。

就因為這個，等趙深在離開時說出了明天他們回去的車子他想辦法，他給他們找私家車，他們只要意思意思的給司機一點點油費時。劉大軍夫妻都沒有感覺到不好意思，都高興着欣然接受了。至于劉婳這邊，回想着書裏這人有情有義，極會辦事，極為熱情的陽光人設，劉婳自然也微笑着沒有拒絕。

這一夜等送走熱情的趙深後，劉家人就在那個雙人病房裏簡單的擠了一下。

這個病房的另外一個病人早就轉走了，靠着剩下的那個床，劉婳跟羅珍珍的腦袋各朝一邊擠了一下，瘦瘦小小的小豆豆跟他爸爸擠在一起。

大家說着未來的日子，說着這次的劫後餘生。說着今天過來的那個明顯很厲害的趙深，慢慢的就睡着了。

而等睡着很久後，在半夜的時候劉婳便再次習慣性的醒來了。

連日的挂着儀器平躺着，每天這個時候劉大軍都會背疼難耐的忍不住低聲的叫喚。就是那種疼的真的受不了，低低的哎呀哎呀的叫喚聲。所以當他從重症監護室轉出後，劉婳晚上就不敢好好的睡覺，就會起身給他揉一下，或者給他喂點溫水什麽的。

如今即便他身下的導尿管，身上的各種儀器管子和電子檢測貼片都已經取下了，他今晚也第一次沒有打針挂吊瓶。但等到熟悉的時間，等聽到了熟悉的低低叫喚聲，劉婳還是條件反射的醒來了。

眼睛一睜開，她就想迅速的起身。但就在這個時候，劉婳發現跟她擠在一起颠倒着睡的羅珍珍，已經迅速的起來了。

“大軍你那裏難受？需要我去叫大夫嗎？”

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羅珍珍刻意壓着的聲音中透着濃濃的擔心。

“我沒事，就是後背突然疼了，你幫我按一下吧。小心點，別吵醒豆豆和媽。”

“嗯！是這裏嗎？”

“對，再往上一點點。”

“現在對了嗎？”

“對了，老婆你不要擔心，其實大夫說我已經可以自己動身體，自己活動後背了，不用一直這麽挺着。但可能是這段時間插管子習慣了，我就是不敢動。最近我這樣算是折騰壞你和我媽了，之前的十來天我半夜一不舒服，她就立馬醒來，然後就像你現在一樣給我揉後背和脖子，最近半個月她算是一個整覺都沒有睡過。你在家裏一個帶着孩子，還要來回的來醫院，來回的去外面借錢，也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管是媽還是我，我們都只希望你能活着。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的。”

“嗯！這個我知道，就是這次家裏欠太多錢了。”

“這個沒事的，不就是一千五嘛。等你休息一陣子，去單位上班了，那點錢就是一兩年的事情。就算你暫時不能上班，家裏也有我，也有你弟弟。我們都有手有腳，都會努力的。到時大不了，我們拿家裏的一部分錢做日常花銷。剩下我們所有人賺的錢，都拿來還賬。這樣不出一兩年，我們的經濟就會恢複正常的。就像今天那個趙深說的，多的是花了錢但最後沒救過來，或者救過來後還出意外變偏癱和植物人的那種。跟那種人比起來，我們家确實算幸運了。所以這一點點錢，你就不要多想了。我們稍微的努力一下，終究是能還清的。”

“嗯，我知道，我不着急了。對了珍珍，今天的那個趙深你怎麽看？”

“人長得好看，濃眉大眼的感覺像演電影的電影明星。是個大學生，還是從北京理工畢業的。就這樣的人，我都不知道那邊是怎麽放人的，怎麽就讓他返鄉了。就他這樣的學歷和長相，再加上他的為人處世和談吐學識。我感覺不出幾年，他就會升上去。反正我懂得不多，我跟他相處，我就覺得這樣的人肯定不會一直只待在一個小銀行的。這樣的人，好像天生臉上就寫着不一般。反正好好跟他交往着，我們肯定不會吃虧的。”

“我也是這樣想着，我只是一個中專生呢，現在都感覺自己算可以。但這個人卻是大學生，還是從北京名校畢業的大學生，他今年才22歲，才剛剛大學畢業說話辦事就這樣的面面俱到。這樣的人，也幸虧媽帶過來了，不然我平時也接觸不到。我們單位就我們主任一個大學生呢，他還是從一個我聽都沒有聽說過的大學畢業的。但就這樣的，他跟我們前後腳剛剛進來，沒到兩年的時間就被上面的提拔上去了。反正跟這樣的人，好好的相處着就對了。而且他的性格和談吐，确實好的沒話說。這樣的人，就算我們不求他做什麽，好好的接觸着，也感覺是我們賺到了。”

“是啊，人家還是大姐夫的朋友呢。大姐夫這人你知道的，他雖然在家裏看着有點唯唯諾諾的。但在外面時，他那個交際能力也是無敵的。”

“也對，你這麽一說，這個趙深的性格确實跟大姐夫挺像的。都是那種交友廣泛，特別會來事，特別容易交到朋友，也對朋友特別好的那種。”

“這就叫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吧。”

兩夫妻在後面的病床上，輕聲嘀咕着。

劉婳睜着眼睛，随意的聽了一下，随即就慢慢的再次閉上眼睛，再次慢慢的睡着了。

轉眼就到了第二天。

早晨在大家收拾完畢後，劉大軍的主治大夫帶着他的幾個學生進來，浩浩蕩蕩的檢查詢問了一番。感覺劉大軍确實沒問題了，他交代了一些劉大軍回家後的吃飯休息問題，提醒了一下他們三個月後過來複查一次。随即對方就給他們開了出院證明，并讓他們去找護士完成接下來的其他手續。

在他們辦出院的最後手續時，趙深竟然請假親自把那個小車司機給帶來了。

“你怎麽自己過來了，你這樣——”

“沒事，我就請假出來一個小時，這個不扣工資的。”

看劉婳他們明顯意外不好意思，幫忙搬東西的趙深立馬微笑着解釋着。

白白的牙齒，爽朗的笑容，真誠的表情。

這樣的人，大概沒有人會不喜歡。

反正等被對方背着放到醫院外面的一輛小五菱上後，看着外面微笑着說油費車錢他已經給了。等他們回去後，給司機一包煙就可以了，其他都不用管的趙深。不管劉婳怎麽想，劉大軍确實已經深深被感動到了。

“謝謝你兄弟，大恩不言謝，虛的我就不多說了。等找時間，我們一定要約一下，到時你來我家啊。”

“對，小趙以後一定要來我家做客啊，到時我給你包餃子煮肘子。”

劉大軍隔着車窗，不好意思的握着趙深的手。

車裏坐在丈夫身邊，懷裏抱着孩子的羅珍珍，也說出了感謝的話語。

“麻煩你了。”

趙深這人确實好的沒說話，自己的兒子兒媳在旁邊，劉婳也說不出客氣的話。到了最後，被塞到車子副駕駛的她，也只能跟着條件反射的說感謝了。

“不客氣，劉哥嫂子，你們回去先好好的休息幾天吧。至于做客吃飯什麽的，以後只要有時間，我就一定會過來的。到時你們不要嫌我煩就可以了。”

“哪裏！到時你只管來。”

趙深趴在後面的車窗上，好好的跟劉大軍他們客氣了一番。等到了最後，他又望着前面的劉婳，表情異常認真道：“劉姐，下次見！”

趙深此時的語氣，真的特別認真。

想到對方說的那些，他認出自己真的特別開心，他來這個世界恐慌無助了好幾年才調試過來的話。劉婳轉頭望着對方，也下意識特別認真道：“好，下次見。如果有時間，你真的可以來我們家玩玩。我們一家人，都會特別熱情的招待你的。”

“好，到時我一定來！”

此刻的趙深，好像就等着劉婳說這句話。等劉婳終于發出邀請後，趙深臉上的笑容就更加明顯了。

在微笑時，他也站直了高大的身體，稍微的向後走了一步。并且給前面的司機做了一個開走的手勢，也側頭沖車裏的大家招起手來。

“謝謝了兄弟！”

感覺趙深叫他們兩夫妻劉哥劉嫂，但又叫自己母親劉姐有那麽一點點不對。

但這個時候劉大軍他們也顧不上深思這個了，全部都甩着手回應起來。

在他們晃手說再見時，連年齡小小，在人前特別害羞內向的劉豆豆小朋友。也難得的晃着手上趙深買的特大圓形水果糖，沖外面搖晃着，也鹦鹉學舌的說着再見。

車子緩緩的開了出去，劉婳轉頭看着後面還晃着手的趙深。在再次輕輕的沖對方點點頭，随即她就迅速轉身了。

“爸爸媽媽，這就是小車小車car嗎？這還是豆豆第一次坐這種車呢！”

“哈哈，小朋友連car都知道啊？好了不起啊，這是英文吧？”

劉婳轉身坐好後，就聽到後面的小豆豆開始脆生生的詢問了。

對方一說話，坐在她旁邊剛才憋了很久的年輕司機，也立即适時的說了起來。

“這應該是她學校的老師教的，什麽Car不car的，我在學校接觸一陣子，現在全忘記了。不過我家孩子說的沒錯，這确實是她長大後第一次真正的坐車了。連我結婚，我們也是花費了很大的力氣才租了一個。師傅你年紀輕輕就買了這種東西，确實挺厲害啊。”

“我算什麽厲害，我買這個是欠了很多外債的。開它，也就是為了出租，不像那種真正有錢買來自家開的。我啊，跟外面的那些差遠了。”

司機打開話頭，在醫院待了很久的劉大軍就适時的接上了。

他說幾句，羅珍珍說幾句，司機再回應一兩句。

很快劉婳就知道了，其實面前的這個也不是趙深随随便便就在外面找的司機。他算是趙深的初中同學，不過兩人只一起讀了一年，他就退學了，趙深則是繼續讀書。

但就算這樣，兩人也算是投緣一直沒有斷了聯系。

所以後來等趙深讀完大學回來了，需要車什麽的，他都是優先直接找對方的。這樣也算是小小的照顧一下朋友的生意，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靜靜的聽着他們的對話，之後劉婳就下意識的沉默了很久。

心裏想着自己以後到底要幹什麽？劉婳又難得迷茫了。

原主跟自己的丈夫，其實是一個村子的。

他們家現在在村西頭，而她的娘家人，她的一個親哥她的一個親嫂子其實是住在村東頭的。

所以之後等他們回去了，即便他們家已經兩天沒有來人了。

但她的那個哥哥嫂嫂，也是得到消息，專門跑過來給她家生了一下爐子，燒了一下炕。不僅如此，他們甚至連晚飯都早早的給他們做好了。此刻正坐在他們家，專門的等着他們了。

所以等劉婳他們回家後，劉婳就顧不上多想，就連忙小心翼翼的應付起原身的哥哥嫂子來。

不僅她這個身體的哥哥嫂嫂專門過來看他們，連他們的幾個鄰居，以及附近關系比較好的族親。在得到他們回來的消息後，也陸陸續續的提着雞蛋，拿着紅糖紅棗什麽的過來看人了。甚至連對面的李桂花，她也都拿着十幾個雞蛋，過來看望出了嚴重車禍的劉大軍。

因為這些陸陸續續過來探望的人，之後的半個月，劉家都熱鬧着。劉婳和羅珍珍，幾乎天天都在招待客人。當然這段時間，他們也要照顧腿腳不方便的劉大軍。

時間很快來到12月，漸漸的村裏人和親朋鄰居來看劉大軍的熱乎勁過去了。

漸漸的劉家就恢複了往日的安靜，就沒有人動不動就過來看望動了大手術的劉大軍了。

也就在這個時候，劉婳突然接到了自己便宜大女兒的電話。她說他們那裏的集會要開始了，問劉婳要不要過來逛逛，順便提前買點年貨。

她那個便宜女兒，可能是見她最近天天的待在家裏，以為她心情不好，所以專門的花錢打電話過來。想邀請她過去坐兩天，順便去逛逛街。

而接着她的那個電話，電光火石間，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該做什麽的劉婳就明白她應該幹什麽了。

“我有時間能出來，但你能出來嗎？你能帶上三個孩子嗎？”

在心裏打定注意後，劉婳直接問起了劉小娟。

“可以的，到時我們挑一個星期天過去，到時我把貝貝留給老楊。貝貝現在還比較乖，基本吃了睡睡了吃，到時他應該是可以應付的。到時我們倆領着老大和老二過去，媽你看可以嗎？”

劉小娟在電話裏跟劉婳商量着，劉婳沖對面看着自己的供銷社老板笑了一下，随即就笑着答應了。之後兩人又用三分鐘的時間讨論了，到時兩人怎麽走，要不要提前集合一下。

等把所有的事情都談明白了，劉婳回去後，就把自己周六想去大嶺村看看家裏老大。周天想去跟她趕趕集會的事情，跟家裏的劉大軍夫婦說了一下。

“媽，你去吧，剛好家裏大家看我拿的紅糖和雞蛋比較多。你也拿過去，給貝貝媛媛一些。還有今年我們還沒有買過年的衣服呢，你要是看到合适的，也可以先買上。你要是手頭沒錢——”

大半月的時間，劉大軍的情況是一天比一天好了。

至少現在他的腦袋已經不隐隐作痛了，他說話有點含糊不清的情況也明顯改善了。剛回家時，他上廁所還需要人扶着過去。但到現在，借助家裏的一副拐杖他也可以自己過去。加上周六周天，家裏也不需要自己母親專門去送孩子上下學。

所以此刻，一聽母親想要去姐姐家，想去趕集逛逛，他就毫不猶豫的支持了。

“錢不用，我手上有呢。”

上次自己從銀行取的現金并沒有全部都花完，阻止了想要給自己錢的兒子。坐在家裏主位上的劉婳，又看向了自己的便宜兒媳婦和小孫女：“老大逛街想帶兩個孩子，所以豆豆我就不帶過去了。我現在先去逛逛，到過年還有很久了呢。到時你跟豆豆想去逛，就等大軍好了，讓他親自帶你們過去，可以嗎？”

就算是跟名義上的晚輩說話，劉婳也客客氣氣的。

劉婳剛剛說出想出去逛逛時，羅珍珍的第一反應就是她為什麽不能帶着自己的孫女去轉親戚，去外面趕集逛逛。

但此刻，等聽到自己的婆婆如此解釋和安撫。羅珍珍就不好再說出其他不好的話了，連忙笑着點起了頭。

商量好這事，兩天後劉婳就再次坐上去大嶺村的班車。

這次她是打聽好車輛了，所以是從清水村村口一直坐到大嶺村村口的。

提着自己的大包小包，想着自己心裏的打算，劉婳的心情一直都是特別亢奮的。

然後這個晚上，等在楊家的大炕上，跟自己的便宜閨女睡在一起時。劉婳就沒有忍住，就把自己想批一些東西，也想去趕集的想法給她簡單的說了一下。

結果劉婳一說完，原本微笑着笑眯眯跟她說話的劉家真正老大。就突然的紅了眼眶，也迅速變了語調。

“也是我們家倒黴，好端端的就碰到了這樣的事情。三千塊的錢，都可以去外面買套房子了，結果我們家把這麽多錢都扔到醫院裏。現在一千五的外債，我想想都感覺恐怖。但媽你都五十歲的人了，爸爸在時，你也只是跟着他幹了幹家裏的農活，你什麽時候去外面做過生意？做生意，那是有風險的，也是不好的。

而且做那個的，幾乎都是家裏沒有地，也沒辦法去外面打工的那種。我們家大軍他最多再休整個三個月，到時肯定會重新返崗的。二弟那裏，你也可以要求他把單位發的錢全部都寄過來。只要你要求的，他肯定會聽話的。他們的工資，到時我跟小妹再添補一點。到時用不了多少時間，我們家的那一千五外債，肯定會還完的。”

在這個年代，大家都是剛從莊稼地裏爬起來，剛剛有了讓家裏男丁去外面打工賺錢的概念。

但像自己做小生意什麽的，大家天然性的不敢，也好像有點不好意思。

反正此刻想到一輩子沒有出去過，一直待在家裏。就算做農活，其實也做的不多的母親，此刻竟然有了自己想去外面趕集做小買賣的想法。劉小娟下意識的就感覺不好，也下意識的就反對起來。

“你們貼補？你們那來的錢一直貼補我們。楊瑞之前賺的錢，你們蓋這個房子買電視機，應該都花完了吧？後來貝貝的一千多罰金，一部分應該是你們自己後來攢的，剩下的應該都是你們借的吧？就這樣的情況下，你們拿什麽來資助我們。而且就算你們有心了，等明年楊瑞從學校出來，你感覺你們還能這麽輕松嗎？到時你們三個孩子的學費生活費，還有你們的這些外債，我都不知道你們要怎麽過下去了，你怎麽可能還有錢幫助我們。

至于你妹妹那裏，你根本就不知道她現在過的是什麽日子。就孫家的那個，你感覺他家有錢嗎？就算有錢，他能給你妹妹五塊，十塊嗎？還有你弟弟那裏，他現在才二十出頭，正是能花錢的時候。就部隊的那一點點補助，他這次已經給家裏那麽多了，其他的我怎麽忍心再向他開口？而且他是男孩子，不管我們家是什麽條件，也該攢錢給他買房或者蓋房了。就算這個辦不到，也應該給他攢個幾百一千的做彩禮了。要是我們一點點都不給他準備，就現在這種彩禮明顯越要越多的情況，我怕他到時連媳婦都娶不上。”

因為劉婳突然的異常尖銳，本來還想說什麽的劉小娟慢慢的張張嘴，随即就一句話都說不出了。

她小時候家裏有父親，長大了有母親和兩個弟弟，出嫁了有老公。

關于賺錢什麽的，她從來都沒有想過。她也感覺，她一個女人，她只要把家裏顧好就可以了，怎麽賺錢的事情本來就跟她無關。

她一直都是這樣想的。

但現在因為家裏老三的巨額罰金，因為自家老公明年就從學校離開的事情，因為家裏确确實實存在的幾百塊外債。因為一向條件特別好的娘家，突然的沒了錢。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資助他們了，可能還需要他們幫忙一下的特殊現實。

到了此刻，聽着自己母親的話。她就無話可說了，也難得的迷茫不知所措起來。

兩人在黑夜裏沉默着，後來都不知道彼此是怎麽睡着的。

反正等第二天醒來後，她們在吃完早飯後。就按照原來的計劃，把暫時只會吃喝拉撒的家裏老三留給她爸爸。随即兩人就帶着家裏的老大和老二，大家一起去趕集了。

至于寶寶的吃食，從昨晚開始，劉小娟就躲在她家無人的房間，自己擠了兩瓶子。

劉婳她們本來是打算再次花錢坐班車的，但是等在大嶺村的村口碰到開手扶拖拉機去趕集的村民後。最後劉婳就第一次坐了那個，就跟一大堆的大嶺村村民，一起坐車去那邊了。

手扶車轟隆隆的走着，前面的黑煙不停的冒着。

劉婳擠在人群中，跟身邊的大姐小媳婦們說話時，心裏再次有一種自己像在做夢的感覺。

因為九十年代比較特殊，有些該有的東西也開始慢慢有了。所以對于年代感什麽的，劉婳之前是有一些感覺，但這個感覺其實并不是十分的強烈。

但此刻坐在這種，她上輩子完全沒有見過的特殊車子上。

看着周圍大家全部都嘻嘻哈哈，全部都興沖沖的想去趕集買東西的畫面。看着前面新馬路上，一輛一輛開下來的手扶車和嶄新摩托車自行車。劉婳才更加深刻的意識到，什麽才是真正的九零年代。

車子浩浩蕩蕩走了七八公裏，最後終于停在了這次大家來趕集的地方。

趕集趕集，有人是趕着過來做買賣的，有些人像劉婳他們，是專門過來趕早買年貨的。

農村人平時舍不得，但到過年了。不管家裏是什麽條件，大家都會在過年的時候買上很多他們平時不舍得吃的，或者不舍得穿的東西。

除了最基本的吃喝穿的外。

大家辦年貨，另外一個重點采購的東西，就是大家過年轉親戚提的東西。

這些東西，劉婳那個年代是帶包裝的名酒名茶，還有酸奶、牛奶、水果禮盒、老年人保健品這種。

但現在這個年代，大部分卻是袋裝的冰糖，桂圓和磚茶這些。

“酒大家也拿，但這個價位有點不好說，賣這個有虧錢壓貨的可能性。但磚茶冰糖桂圓這些，這些的價格應該不貴。這些東西，幾乎是家家都拿的。而且這些東西就算你剩下了，一時半會也壞不掉。這些東西，後期我們也可以找鋪子出掉，總之風險比較少。但如果是其他——”

既然自己的母親下定決心了，劉小娟也就不再阻攔了。

抱着自己三歲了還撒嬌不好好走路的家裏老二，随即今天穿了一件嶄新外套的劉小娟。就對着自己的母親，好好的說起她感興趣的煙酒冰糖生意。

“其他的煙酒我們沒有錢，衣服鞋子這些也需要大投資。水果蔬菜，這個沒有鋪子也完全沒辦法做。所以到我們的頭上，我們就應該選擇像冰糖桂圓這種真空包裝不容易壞，也不太貴的東西。如果是這樣，那我們順便再帶一點點白黑砂糖你看怎麽樣？”

想到這裏的人，去看人幾乎都會帶點白糖黑糖的習慣。劉婳拉着塞了一根冰糖葫蘆就安靜下來的楊家老大，樂呵呵的跟自己便宜閨女說了起來。

“這個也行，如果你真的想要找一個小三輪車過來。那就盡量把那個車子裝滿，不能只帶一點點冰糖和桂圓。如果你的東西太少，人家也不願意站在你的攤位前的。”

因為離新年還有一段時間，加上現在還算早。

所以齊家寨的那個大集會上，此刻來買東西的人并不算特別多。

就在這樣的情況下，拉着孩子的劉小娟一邊說，一邊指向了那種明顯東西特別少，前面行人也特別少的攤位上。

“那我們再取點過年一定要用到的其他東西吧，你感覺對聯和紅燈籠怎麽樣？”

在以前的時候，劉婳還在劉小娟面前裝長輩和媽媽。但此刻，她說着說着，就再次用起商量的語氣。

劉小娟很少有這麽說話的時候，轉頭看看微笑着看自己的母親。她就笑着，繼續說道：“我感覺不錯，除了這些外，我們也可以再賣一點點香和蠟燭，這些也是過年每家都要用的點的。”

“好，那等回去了，我就把這些東西都記下來。然後這邊的這個集會，還有我們家附近的那個集會，到時兩個集會我全部都去。”

劉婳之前是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