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帶回去 雙更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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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暈之中, 熟悉的慶功樂響了起來。

過去的十年裏，每次謝知意成功完成任務回到傳送矩陣後，都是聽着這首bgm的, 所以它見證了她的許多高光時刻。

但這次，它變成了滑稽的哀樂, 在她耳邊不停撕扯。

沒關系, 冷靜下來, 不一定就是定局。

也不是沒遇到過艱難的場面。沒關系，冷靜點。

一定還有轉機, 只要想到就能……

謝知意被裹在那光裏, 捏緊了拳頭拼命告訴自己要冷靜，可是——她是真的他媽的冷靜不下來啊！

大腦渾渾噩噩，她似乎能想明白這是為什麽, 可大腦又抗拒想明白。

眼前不斷浮現着池臨告白的場景，池臨的聲音, 以及最後忽然呼吸中斷的樣子。

在感情上謝知意一直算得上遲鈍，卻終于在很短的時間裏學會了什麽叫“失去了才痛”——

她好像終于知道為什麽在原文裏，女主被折磨死後男主才痛心疾首、所有人才幡然悔悟。

雖然很傻逼。

但“失去”的感覺, 的确讓人, 難以承受。

謝知意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想, 這就是虐文女主嗎……這也太虐了。

傳送矩陣的光暈結束，她被傳送到了一個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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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的一聲長鳴。

總臺系統切了進來，發出喜慶的機械音：

「宿主077號, 恭喜您成功完成任務, 不愧是您！」

謝知意面無表情。

系統：「在綁定【黑化系統（創意型）】的副本任務中，您用遠超于規定時限的速度刷滿百萬點黑化值！鑒于您即将徹底與系統解綁，可以代同行向您請教, 是什麽提高了您的任務進度呢？」

……殺人誅心。謝知意生平第一次，想撬開自己的腦袋，把這個發聲的東西生生剜掉。

是什麽提高了任務進度？

幫她提高任務進度的那個人，已經被系統抹殺了。

大約是感知到了她快要殺人的心情，系統非常識時務地自動跳過了這個問題，開啓了一個對所有宿主而言都非常興奮的話題——

「現在，您的終極任務已經完成，未來将不再與總臺系統綁定。而系統将會依照最初的承諾，為您奉上終極獎勵！」

在剛剛回到這個世界時，總系統對謝知意的承諾是——完成最終任務，一生無憂。

“一生無憂”，是很有魅力的四個字，仿佛能掠過一生需要經歷的所有困苦，直接綁定了“幸福”。

總系統：「我們對您的獎勵是，您可以自由選擇在總局之下的、任何世界的、任何角色！手握絲滑劇本，縱享快意人生！」

這的确是十分具有誘惑力的獎勵，因為穿書千千萬，有些設定和角色的确是人生贏家。不僅擁有美貌、名氣、家産，還享有安穩的健康和順遂的愛情。

沒有人不想在這樣的世界裏養老。

謝知意嘴角牽扯起一點弧度——對于當初那個從糟糕不堪的原世界走出來的少女而言，這一定是遙不可及的超級大獎。

可是現在的謝知意清晰地知道，她有一部分被留在了原地。

留在了池臨呼吸停止的那一刻。

她要怎麽就此轉身，開始新的人生？

謝知意開口：“我不想要獎勵，我現在只想知道原世界的邏輯。”

這次，一直和她綁定的黑化系統代替總臺系統為她解釋：「您原本的命運線通過系統任務得到了逆轉，所以其實您也可以選擇回到原世界，您将不會再受劇情影響，命運由自己掌握。只不過在總臺的獎勵下，您有更好的選擇。」

“不，”謝知意聲調晦澀，說得有點困難，“我想知道的是……池臨為什麽會死。”

系統遺憾地說：「在原作者設定當中，您查詢的角色【池臨】其實一直有身體問題。」

謝知意忽然想起了那次網球比賽後池臨的消沉病狀，當時還以為是疲勞過度。還有更久以前她就在池臨家看到的不知名藥瓶……但沒有人能想到，這一切鋪墊的是“死亡”。

而輔助系統其實一直知道，有些事情是不可控的。所以它隐晦地提醒了幾次，可惜謝知意沒有聽懂。

某種意義上講，苦逼女主和工具人反派，都是一樣的犧牲品。可她憑借着池臨刷給她的黑化值，一點點逆轉了必死的命運線、逃過了腎衰竭，而池臨自己走向的命運卻沒有未來。

古早狗血虐文不需要邏輯，一切服務于男主，反派工具人完成了自己的任務，就可以直接抹殺。

真行啊……

「其實在您改變後的劇情節奏下，反派【池臨】的命運線在他完成個人的事業線之後就應該結束。是您對命運線的逆轉，關聯并延長了他的命運線，并進而産生了感情線……」

「但當任務結束，您的人為影響力解除，反派命運線自然到頭。」

謝知意許久不知道如何反應。

她只覺得，太荒謬了。

太惡心了。

原來她無論怎樣在爽文世界裏叱咤風雲，到頭來也不過是一個“角色”而已。沒有起死回生的能力，只能裹挾在命運的洪流中，沉浮而去。

她沒有方向，漫無目的在這個傳送的空間裏走着。

走了不知道多久，才忽然意識到一件事——她在原世界綁定的系統還在！

她立刻想起了在刷到99萬點黑化值時、系統掉落的那張技能卡，那好像是她目前手裏僅剩的籌碼。

“我那張卡！——”謝知意連忙試着連接黑化系統。

「是的，宿主，我還在，這張卡的使用權也為您保留。雖然上一個世界已經終止，但您可以通過【複原+升級卡】，恢複以往掉落的任意卡面，并得到極大的、升維度的強化！」

謝知意微微愣住。

可是……恢複什麽，又升級什麽呢？

升級公雞打鳴？深夜網抑雲？還是打嗝竄稀？

升級之後是半永久竄稀能變成永久竄稀？還是噴火術能變成噴出大煙花？

沒有一個可以……救人啊……

她當笑話去看待那些卡的使用效果，最後這笑話變成了她自己。

而那個會笨拙地給她做東西吃，喜歡裝作很酷其實很溫柔體貼，在無數個日夜瘋狂心動而又克制隐忍的……那麽優秀驕傲的太子爺，就這樣終止在她的生命當中。

謝知意到底沒忍住，忽然酸了鼻子。

「還請宿主077號盡快做出決定哦……」

「總臺不建議您在這個空間長期逗留……」

……

謝知意沒在意系統的提示音。

她頭一次生出了極度的無能為力。

沒有希望，只好繼續走下去。直到很久很久以後，她擡起頭，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陌生的村子。

陌生……卻又莫名熟悉。

謝知意下意識地往裏走，沒過多久，聽到遠處的人家裏傳來打罵聲。

沒過多久，一道身影從房門裏沖出來，身後夾雜着罵聲：“賠錢貨！”“就指望你收點彩禮”“不争氣的死丫頭——”

謝知意看着那道身影，手指尖微微顫了起來。

少女橫沖直撞地往外跑，而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嚣張跋扈的引擎轟鳴聲。那是完全不屬于這個村莊的、極具現代化氣息的聲響。

有人騎着一輛重型機車停下來，摘掉頭盔，嘴裏罵了句什麽。

然後，奪門而出的少女，和偶然闖入的少年狹路相逢。

四目相對。

而謝知意站在一旁，看着這兩張熟悉的臉，終于明白——

這個空間，是真正的原世界。

從頭開始。

她像個觀衆，又有着絕對的代入感，就這樣邁進了十多年前時間的河。

……

那年19歲的池臨居高臨下地看着謝知意，對上她澄澈瞳孔，好半天沒說話。

謝知意并不怕眼前這個與村莊格格不入的少年。

許久之後，池臨才別開眼睛，咳嗽一聲問：“喂——你是這兒的人嗎？”

謝知意警覺地看着他：“我不是，難道你是？”

池臨愣了愣，随後大笑起來。

謝家早年一直是一對千金，後來走失了一個，只能可勁地疼剩下那個謝微瀾。

眼前這個丫頭，和謝微瀾年紀相當，長相相似……當然，比謝微瀾好看得多。

或許是宿命使然，池臨鬼使神差，問了句：“你家裏人對你好嗎？”

謝知意回頭看了一眼，原本拿着笤帚追出來打她的“媽媽”因為眼前這個少年的出現，藏回了門後，上下打量着他一身不俗的穿着。

池臨看明白了。

他有種莫名的沖動，于是伸出手：“我帶你走吧。”

十七歲的謝知意睜大了眼睛。

……

謝家接回了走失多年的千金，一時成為圈內大事。

謝家父母欲登門拜謝池臨，卻遭太子爺閉門羹。池臨人帶回來了，并不屑于和謝家多交際。

他只希望自己帶回來的小姑娘，至少能過得比在鄉下好。

可故事的發展并不盡如人意。

謝知意回家後像小保姆一樣，為了融入家庭、每天做飯做家務，即使父母只對她的妹妹謝微瀾有感情，家裏呆久的傭人都和父母更親熟。謝知意想親近她的孿生姐妹，卻在被她故意帶入名媛圈子後受盡嘲笑。

謝知意跟着全家人一起出游，謝微瀾出了事，在山頂尖聲叫着“姐姐”、摔下山坡。而謝知意抱住她，護着她一起滾落，卻在眼尾留下一道長長的血口。

後來她去就醫，臉上的傷口好了，疤痕卻難以消弭。

池臨知道消息後暴怒，偷偷調來了外省的疤痕專家，最終也對她的臉部無能為力。

謝家別墅外。

太子爺攔住她，盯着她的臉看了許久，嘲諷：“這次長記性了嗎？”

謝知意低下頭，開始習慣用垂落的發絲擋住眼角的疤，倔強地說：“和你無關。”

她已經知道，池臨是高不可攀的池家太子爺。他的奚落是居高臨下的，而她只能受着。

池臨被她氣得轉身而去。

“你他媽就是自作自受！”

……

謝知意第一次遇見上官琛，這個優雅的貴公子并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對她露出挑剔的眼神。

這個據說是她“未婚夫”的人，問她從哪裏來的，是不是在哪裏見過面。

這種“不一樣”，意外地讓人心動。即便不久後她已經知道，那只是表面的不同。

于是她接受了上官琛未婚妻的身份，受到了圈內衆人的群嘲。而她什麽也不會，就只能變本加厲地對所有人好。

于是漸漸地，上官琛也和其他人一樣，認為她的付出理所應當，甚至可以不被珍惜。

池臨不再去攔她，只是會在自己家氣得暴跳如雷。

“就不該把她帶回來！還不如我來養！”

但真的在別墅區裏遇見她，卻只剩滿臉的嘲諷：“喜歡上官琛那種傻逼，你更傻逼。”

謝知意低頭不說話。

池臨死死盯住她，最後惡狠狠地留下一句，“你就是被人玩死了我不會管你。”

謝知意沉默着也轉身，“不用管我。”

去過好你自己的人生吧。

後來——事情的發展卻越來越難以描述。

被誣陷下.藥，車禍，綁架，和上官琛的追逐，囚.禁……付景言、袁鋒、裴紫嫣交叉登場。男配們的掠奪，女配們的鬥争……

上官琛在一次次的傷害中漸漸明白自己的內心，而也把她推向最後的深淵。

……

旁觀者謝知意已經無法言語。

她看着劇情走向古早狗血、無法回頭。而池臨卻還收集着她的所有消息，一個人偷偷暴風成長——即便那年的謝知意不要他伸過來的手，他卻依然想成為那個能在最後關頭拉她一把的人。

她的眼睛酸澀。這是原文裏的“謝知意”，是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謝知意”，她甚至都想勸池臨放棄，不要走上那條無法回頭的路，不要和作者創造出來的男主抗衡。

可池臨沒有放棄。

古早狗血的劇情橫沖直撞地來，謝知意受到的傷害升級，驕矜優越的太子爺終于一點點黑化。

他在背後，對付景言、對袁鋒都下了黑手，讓他們疲于應付自己的爛攤子。在商場上醞釀風暴，準備打壓帶給她最重傷害的上官琛。

謝知意看到自己喜歡的那個年輕人，一點點變成了她不認識的模樣。

這是她不知道的池臨。

……故事之外。

多年後的謝知意就在這個空間裏走啊走。

一邊回憶着遺落在記憶深處的碎片，一邊親臨她上輩子還沒經歷過的經歷。

而過往樁樁件件，現在看來，全是池臨的影子。

謝知意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看了多少。她只記得她終于看清了池臨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藏了多少深情。

而她自己就好像……

在這一方空間裏，多愛了池臨好幾年。

把過去錯置的愛一點點撿起來，拼拼湊湊，捧出她的一顆紅心。

……

最後一次，他和她遇見。

是剛剛從車禍中死裏逃生，謝知意終于出院回家。

池臨在謝家外遇見謝知意，不知道為什麽一切會變成這個樣子。

此時的謝知意依然微微低着頭，習慣性地頭發絲擋住臉上的疤痕。

“這次長記性了嗎。”池臨視線黑沉地看着她。

謝知意搖搖頭。

很多事已經沒辦法回頭了。

池臨神色掙紮，最後才終于開口：“如果你沒辦法處理，我給你留一條後路。”

謝知意怔然地擡起眼。

池臨別開眼：“跟我說……我能帶你走。”

謝知意還是沒有說話。

可旁觀的謝知意已經全都懂了。

他的掩飾，他的焦灼。即便事已至此，“謝知意”是徹頭徹尾的傻逼，他還是想拉住他的手。

他藏下“我喜歡你很多年”，說的是我能帶你走。

可他終究沒能。

謝知意在那個冬天被挖了腎。

消息傳到池臨耳邊的時候，她已經在病床上。

等池臨再次見到她的時候，她人已經走了。

池臨沒能帶她走，于是他把自己毀在了那裏。

他瘋狂地報複男主，最後被作者親手了斷。

到這裏，這個世界的時間線終于對上了她離開原世界的時間——女主以死、成全全文大高潮。

或許是出于這個原因，謝知意終于從掠動的空間中走出來，落在了真正的世界中。

她的大腦被塞滿了池臨，耳邊還回蕩着他說的“帶你走”。

而這個世界的池臨也正走向複仇和毀滅，重蹈反派的命運線，和他默默守護了那麽久的女孩一起去死。

謝知意捏緊了拳頭。

不可以。

帶你走……

“帶走，帶走？……”

大腦裏的這兩個字開始撞來撞去，撞出了一道莫名的火花——

“那……我可以帶走他嗎？”謝知意恍惚地想。

忽然之間，有細碎的靈感在大腦中劃過，快得幾乎抓不住。

謝知意連忙連接系統：“你還在嗎！”

沉寂了幾十秒後，黑化系統發出聲音：「是的，宿主，在您使用完技能卡之前，我都會在。」

謝知意抓住它，問：“升級卡——升級技能，最高能到什麽程度？”

系統回答：「這要看宿主具體想要恢複哪張技能卡。」

謝知意沉默了幾秒，試探着說，“恢複那張……随身空間卡。”

系統似乎是去計算了一番，而後給出了答案：「選擇恢複【随身空間卡】，同時對其強化，可升級為永久空間，能夠攜帶任何東西，不以時空次元為限。」

謝知意瞳孔驟縮。

如果池臨不為了她瘋狂複仇，不徹底黑化，是不是就不會走上“反派”的死路。

而她能攜帶任何東西，跨越時空界限。

那如果。

她能把命……帶回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