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會和
裴煙自然不似九韶燈看起來一般輕松。
她并非一定要去看百裏時, 只是實在力竭,不欲被九韶燈看出破綻,臨死反撲, 故而特意走到百裏時身邊,以霜火的氣息掩蓋她周身的血腥味。
她與九韶燈之間,本就是越級挑戰,只是種種機緣巧合, 加上裴煙用計困住了九韶燈, 才勉強殺死了她。
早在裴煙對九韶燈斬下第一刀時, 她便察覺出世界意志悄悄尾随, 找尋機會對她下手。她被九韶燈步步壓制下生出急智,設法将自己的氣息附着在九韶燈器靈上, 引得劫雷對她出手。
劫雷将九韶燈器靈化為灰燼,猶不罷休,一道道雷鳴響徹天際, 神殿殿頂現出深深的裂痕, 終于不堪重負,碎石簌簌, 落滿整座大殿。裴煙眼睜睜看着大石落下,用盡最後一絲靈力,再次外放鳳凰火, 牢牢罩住了她和百裏時。
随着穹頂正中那塊精美厚重的大石落下, 裴煙眼前一黑, 暈了過去。
........
“裴煙, 裴煙, 死了嗎,沒死吱一聲!”
.....好吵。
裴煙頭痛欲裂的醒來, 迷迷糊糊中,她嘴裏被人粗暴的塞了什麽,一股暖流順着經脈游走,彙聚于丹田氣海,将她破損的奇經八脈快速補完。抱着她的身體溫軟又....暴力,将她晃得七葷八素,卻難掩語氣中的焦急,聽起來格外熟悉。
她努力想要睜開眼睛,只是識海內空空蕩蕩,酸痛傳到四肢百骸,怎麽努力也完不成睜開眼睛這樣的小動作。
象征鳳凰火本源的小火苗,只有一點微弱的火光,好似火堆熄滅後,只餘木炭堆疊下一點火種,可見裴煙的身體近乎枯竭。
不遠處,喻央展開折扇擋在臉前,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對一旁寒氣森森的玄淮道:“你一見神殿倒塌,跑的比兔子都快,連我都追不上你。好不容易把人家救出來了,不上趕着獻殷勤不說,在這杵着算什麽?”
玄淮懶得理他,在陰雲密布的天空上搜尋着什麽。他的袍袖無風自動,袖下修長的五指緊握,忽而一拳打向雲層最密集處!磅礴靈力有如海潮,潮汐降臨天際之時,漫天烏雲盡散,劫雷畏懼他的威勢,消散的無影無蹤。
喬莺莺跪在地上,讓裴煙的頭枕在自己的膝上,手中持一個玉瓶,丹藥不要錢似的往她嘴裏倒。花醉一手抵在裴煙的後心,配合着為她輸送靈力,助她吸收,一邊哭笑不得的制止喬莺莺:”別喂了,這樣下去她的經脈尚未修複,就會被充沛的藥力撐爆。“
裴煙只聽頭頂上那人聒噪道:“我這可是上品回春丹,是頭豬都該醒了!到底怎麽回事,她怎麽還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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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
喬莺莺似乎不是很贊同,不料被喻央一把捂住嘴,強行拉走。
裴煙睜不開眼睛,隐約覺得身邊換了個人,輕輕将她攬在懷中。裴煙鼻端籠着似有時無的清幽冷香,虛弱至極的小火苗在那人靠近的瞬間開始蠢蠢欲動。
想起剛入雲昆海時,她雄心壯志立下再也不抱玄淮的誓言,裴煙不由得為自己的年少無知抹了一把老淚。
誓言是什麽,哪有生命重要?活着才有美麗明天。
她在玄淮懷中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全當自己是個無知無覺厚顏無恥的瞎子,美滋滋。
神息修複着裴煙破碎的識海,鳳凰火很快支棱了起來,在識海中興高采烈的舞動。裴煙自欺欺人的想,反正在幻境中睡過一張床,抱一下又有什麽?反正.....
她猛地睜開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玄淮。
玄淮低下頭看她,語氣有些低沉,幾乎可以說是輕柔:“醒了?”
裴煙亮起的眼睛黯了一下,旋即恢複了正常。這個玄淮依舊是弟子敬仰的大師兄,但他對裴煙的前世一無所知,是一個全新生活的,愛着花醉的,甚至願意為花醉留在凡間的神。
尚記得她的前世,在幻境中與她玩笑的玄淮,終究只是一個幻影。也許尊神玄淮,才是她在浣花秘境所中的最深刻的魔咒。
她可是一個要和天道抗争的炮灰,還是不要浪費感情的好。裴煙好笑自己突如其來的傷感,掩飾的轉了轉頭,想要找個話題掩蓋方才的尴尬。
百裏時恰好從她身旁經過,裴煙如獲至寶,一把抓住了百裏時,對喬莺莺道:”還不認識吧,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叫百裏時!“ 突然被點名的喬莺莺:“.......”
突然被點名的百裏時:“.......”
百裏時看了看裴煙,又看了看臉色淡淡的玄淮,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一把将裴煙從玄淮懷中抱了出來,附在裴煙耳邊小聲道:“放心吧,我一定替你氣死他這個負心漢!”
裴煙:“?”
百裏時惜命的緊,除了在幻境中失去了龍霜的部分子火,幾乎毫發無傷,此刻簡直稱得上聲如洪鐘。
他先是深情款款含情脈脈的凝視裴煙,随後中氣十足對玄淮道:“沒錯!煙煙和我在幻境患難與共,結下了生死的緣分!解決幻境之後,煙煙更是對我拼死相護,不惜自己受傷!“
他鄙視的掃過玄淮,見對方神色淡淡,并無大的波動,再接再厲道:“你這個半路消失,一點不靠譜的男人,我是不會放心把煙煙交給你的!”
百裏時唱念做打一套話術用老,笑的仿佛一頓吃三個太陽,好似一個打了勝仗的大公雞。他強自壓抑着得意,再次附耳對裴煙道:”如何,我夠意思吧!“
裴煙:“.......“
戲臺子尚未搭好,他竟已戲瘾大發,百裏時瘋了?為什麽她苦苦理解百裏時的腦回路,就是不明白這人到底在想什麽呢?
玄淮生來便高高在上,何時受到過這樣的評價,不知會氣成什麽樣子。裴煙忙看向玄淮,只見他神色不明,倒也不像氣過頭的樣子,悄悄松了口氣,想要從百裏時懷中下來。
奈何她虧損過甚,裴煙剛一觸地,便不受控制的軟倒,又被百裏時一把摟了回去。裴煙只覺頭頂尴尬的冒煙,用力的瞪向喬莺莺,只盼她解圍。怎奈她與花醉大步在前,全然未注意到後方的波濤暗湧。
三人僵持間,喻央一把扇子搖的飛快,幾乎晃出殘影。他竭力忍住幸災樂禍的看戲表情,眼錯不眨的看着這一幕。
活了幾千年,這是他第一次見有人能把玄淮氣成這樣。玄淮什麽都好,就是太悶,不會讨姑娘喜歡。
方才他看的分明,玄淮不與百裏時争搶,是怕傷着體弱的裴煙。聽完百裏時的挑釁,玄淮的臉色何止黑了三個度,可還是一點不外顯。
這樣下去,何時能抱得美人歸?
或者他能做壁上觀,看着這個百裏家的小子被盛怒的玄淮打死嗎?
喻央痛苦糾結之時,一道寒涼的火焰破空而來,凝成拳頭的形狀,一拳揍在百裏時背上,将他打了一個踉跄。
借着這個機會,喻央順勢接過裴煙,輕輕丢進玄淮的懷裏,朝他眨了下眼睛:”還氣呢,心肝還你。“
說罷轉過身,對着不遠處的不速之客朗聲一笑:“稀客啊,百裏家主。”
聽得這個稱謂,裴煙顧不得被當成球抱來抱去的問題,朝那處看去。
只見一個紅衣男子坐在輪椅上,觀其面相,與百裏時足足有八分相似。
待他開口回禮,一把與百裏時一模一樣的聲線道:“幼弟頑劣,冒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