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冰層之下
百裏時再輕, 好歹是個大活人,裴煙扛着他跑了一會深覺累贅,就近找了個雪洞, 将他放了進去。
左右盛興的目标是她,他不敢對百裏時怎麽樣,若是殺了百裏時,百裏辛必然追查到底, 和殺害胞弟的兇手不死不休。她打暈百裏時的一掌下手不重, 最多一刻鐘, 百裏時就會蘇醒, 到時候他自己會想辦法。
只要趕在盛興發現之前回到火元素界,縱使不能根除盛興這個隐患, 逃脫還是不難的。裴煙一路狂奔,就在她遠遠的看到熟悉的水壁破口處時,裴煙猛地俯身, 數道鐵爪擦着她的長發飛過去, 拽的她頭皮生疼。
盛興帶着怒氣的聲音自天上響起:“要去哪啊?”
盛興既已追上來,裴煙便不再打算借助水壁破口回去。玄淮尚在昏迷, 盛興這個老王八蛋活了不知多久,一旦被他看到九韶燈陣和昏迷的玄淮,保不齊會利欲熏心, 做出什麽殺人奪寶的事來。
裴煙背靠水壁, 盡可能的吸收火元素界洩露出來的力量, 想要盡快修補自己的傷勢。若是說方才和盛興還有讨價還價, 好好說話的餘地, 她的逃跑無疑是在眼高于頂的盛興頭上跳舞,怕是早已激怒了這個心胸狹窄的宗主。
盛興今日是非要殺她不可, 不管是為了盛楚雲的借口,還是不讓她走漏消息,盛興都不會放裴煙活着回去。
區別只是先前他有十足耐心,想要将裴煙折磨至死,算得上游刃有餘;現在盛興滿眼殺意,絲毫不顧其他進入神墟的人發現自己,大大咧咧的飛上了空中,否則也不會這麽快找到她。
裴煙現在一想,自己之前算什麽反派,簡直不能更可愛,盛興可比她惡心多了!
盛興站在高空中,心滿意足的欣賞下方裴煙驚魂未定,喘息不已的臉。他是打算速戰速決,好好料理這個膽敢忤逆他的兔崽子,只好委屈自己犧牲抓捕獵物的快感,現在的驚恐只當是利息。他在虛空中緩緩伸出手去,不再玩什麽鐵絲捆綁的惡心把戲。裴煙借此機會喘息,實力已然恢複到八成左右,正待伸手,腳下驟然裂開一道張着大嘴的空間裂縫,狂暴的空間風暴打着卷,迫不及待的要将裴煙吞入。
空間之力是所有修士都可以掌握的基本技能,随着靈力的提升,對空間之力的掌控便會越來越強。譬如神墟,便是由各大神族一同聯手,在大荒世界之外單獨開辟出碩大寬廣的異度空間,供神族居住,其意義不亞于創造了一個新的大荒世界,神族全盛時期的威能可見一斑。
盛興貴為一宗之主,實力自然非同小可,雖不至于開辟空間,但對于現成的空間力量,也可以輕易的揉圓搓扁,改成他想要的樣式。
“咦?”
盛興有些疑惑的看着水壁處的裴煙,她懸浮在空中,并不像他預想中的那樣,被空間裂縫傳送到自己手上。
裴煙背上直冒冷汗,腰間好不容易淺淺愈合的傷口再次撕裂,她也顧不上了。她所有的精力都用來隐藏背上的東西——一雙巨大的鳳凰羽翅。
她尚且沒有能力在此處殺了盛興,便不可輕易将底牌示人。世間千年無鳳凰現世,若被盛興得知,她又無自保之力,後果不堪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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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翅膀被透明的火焰包裹着,盛興只能看出大片的能量團,卻看不清楚具體的形狀。他本以為裴煙是個軟柿子,現在看來,她的底牌層出不窮,在臨天宗的年少一輩弟子中,也許是塊最難啃的硬骨頭。
若真如此,裴煙不能再留,必須立刻殺死以絕後患。水火兩界交界處,金系修士不能吸收天地靈力,但卻不妨礙盛興使用空間之力。
裴煙正要振翅上飛,忽覺空氣稀薄,寬闊的空間狹窄起來。透明的空氣好似形成了一堵堵堅實的牆壁,将四面八方堵得水洩不通,針插不進,牆壁逐漸縮小,裴煙漸漸的動彈不得,挪動都很艱難。
是空間封鎖!
盛興不知怎麽放棄了捉弄她的心思,竟是要将她活活夾死在空間牆壁之中。
不管裴煙的血脈等級有多高,現在還不能完全掌握,絕對的力量壓制的裴煙喘不過氣來。裴煙急中生智,心說上天入地,天上去不得,地下總可以吧。
在空間完成封鎖的最後一刻,裴煙的鳳凰火燃燒到極致,腳下冰雪覆蓋的地面随之融化,裴煙狠狠跺腳踏破最後一層薄冰,落入冰蓋深處!
水面上冒出幾個水泡,綻破在水面上,很快安靜下來,像什麽都不曾發生過一樣。
盛興落下地面,看着小小的孔洞。水元素界失衡以後,整座界面都被水所覆蓋,只是有些水凝結成冰構成地面,看起來和尋常土地沒什麽兩樣。這些冰不知有多厚,也不知在哪裏終止。一旦落下去,如果找不到落下的孔洞,就很難再出來。
裴煙是火系修士,落進深不見底的冰水之中,沒有火元素的補給,只會被無窮無盡的水元素湮沒,不可能再出來,她必死無疑。
也好。
如此也可消除盛興的嫌疑,免得臨天宗宗主那老頭上門找麻煩。還有小兔崽子的師兄。臨天宗首席弟子也和盛興差着輩分,盛興本不該将玄淮看在眼裏。只是這小子的氣勢和眼睛都不似只活了幾十年的小輩,每每直視他時,盛興的心底便會微微顫抖,控制不住的想要退縮和閃避。
越是實力強大的人,越能感知到碾壓自己的大能的威懾。盛興想不通,也不願承認,但他心裏卻有着朦朦胧胧的感知,玄淮比他,甚至比十二家的所有人都還要強大。這怎麽可能呢?
真是邪門。
如此一想,盛興甚至有些慶幸。
他随意揮手,将不遠處一座冰雪小丘整座鏟起,重重的落在孔洞上,拍拍手走了。
裴煙潛伏在冰下,确定盛興離去,她才循着之前留下的記號,向孔洞游去。等到達原地,孔洞猶在,其上卻摞了不知多厚的一層冰雪,怎麽也挪不開。
她嘗試燃起火焰,然而整個人浸泡在冰水之中,羽毛都打的透濕,火焰更是無從亮起。
冰水無孔不入,裴煙只覺得寒冷至極,只心口處還有一絲熱氣。她心知照這樣下去,她很快就會神志不清,而後陷入昏迷。
被凍死,哪只鳳凰是這種不體面的死法?
裴煙驚訝自己還有功夫想這些,不由得笑了笑,努力辨認方向,朝着水壁方向游去。腰側的傷口持續滲血,血絲飄在冰水之中,染紅了裴煙一路游泳的道路。
在先前和盛興的周旋中,她靠着激怒盛興引起他的情緒波動,才找到機會逃了出來。但盛興鐵爪深入裴煙的右腰,劃開了一道深深的傷口,方才戰鬥搏命時不覺得,現在稍有松懈,失血造成的虛弱蔓延到四肢百骸,引發了連綿不絕的鮮明的疼痛。昏昏沉沉中,裴煙晃了晃腦袋,想起獸族不可失去純血,火焰止血又不可用,扯下布條胡亂勒緊傷口,繼續向水壁游去。終于觸碰到堅實冰塊的剎那,裴煙幾乎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但她很快失望了——她距離水壁還有很遠,只是冰塊從水壁開始封凍,不知到底有多厚。
上天入地無門,無天無地之所,所見唯有白茫茫的冰水,甚至沒有任何一個活物,難道我就要死在這裏了麽?
死在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
裴煙實在太不甘心了。
她終于不再走天道為她設定的道路,接受了鳳凰一族的傳承,還有了出生入死的朋友,就連玄淮身上的謎團也快要解開了,她不甘心死,她絕不會在這裏死!
裴煙抽出長刀,狠狠插進冰層之中。但冰層冰封上千年之久,刀勢雖猛卻收效甚微。在裴煙揮刀的動作之中,一滴滴的血花在水中暈開,絲絲縷縷的下沉,落到下層奇形怪狀的冰層上。
冰層悄無聲息的裂開一條縫隙,露出內裏蒼白的顏色。随着血液積累變多,冰層下的東西好似吸飽了血,顏色由蒼白轉為赤紅。
裴煙已然昏昏沉沉,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上方的冰層中,并未注意到下方的動靜。到後來,她只是機械的揮動手臂,長刀徒勞無功的帶下陳厚的冰屑。
不知堅持到什麽時候,裴煙腦中的弦嘭的崩斷,她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知覺。
寒冷的冰水将她團團包住,裴煙在水中下沉。
不知昏迷了多久,當裴煙再次醒來時,身邊黑漆漆一片,但她好歹不再泡在冰水中了。她不清楚現在處境,不敢輕舉妄動,只是睜着眼睛感受四周。
不知怎麽的,她覺得身邊仿佛站滿了“東西”。
之所以不說是人,是裴煙通過能量等的感知,覺得這些東西并非人形,而是高大的其他生物。她謹慎的貼緊地面,而“東西們”久久沒有動作,裴煙才打了個響指,一星火焰在高處亮起,短暫的照亮了她的周圍,照亮了身邊“東西”的臉。
它們按照隊形,衣着相同,間距相同的排列着,俨然是一支規模小卻十分規整的方陣,只是早已沒有了生機。
只要不是活物,事情就好辦多了,裴煙大大松了口氣,拖着濕噠噠的衣裳從地上爬了起來,手掌中火焰大亮,細細端詳它們的臉。
這一看給裴煙帶來了極大的視覺沖擊,這些東西從頭到腳都長得一模一樣,赫然是前不久消失在長生淵之中的長尾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