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前夜

第68章 前夜

裴煙看到木牌心中大定, 蒼白色火焰缭繞成龍霜的模樣,是百裏家的家徽。只是百裏家的子弟身份銘牌是金色,這個過于樸素了些, 也許是百裏辛少年時的私印。

看來百裏時他們也摸到了山主府,倒省下許多相見的麻煩。

山主握着木牌默默良久,面上神色莫名,似是懷念, 似是傷感, 然而所有情緒在片刻後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只是頓了下道:“請他到一旁客房稍作等候, 我招待過客人就來。”

裴煙沒想到百裏辛和蓬萊山主的關系匪淺,僅僅是私印便能激起山主的情緒波動。她有些好奇百裏時所求何事, 便悄悄對玄淮說了些什麽。

玄淮有些無奈的看了她一眼,片刻後道:“既然山主還有客人,我們就不打擾了, 三日後再見。”

蓬萊山主點點頭, 将他們送出門外。

裴煙站在隐蔽處,見百裏時在庭前重整衣裝, 對着蓬萊山主行了個晚輩禮,被山主迎了進去。她聳聳肩膀,前往喬莺莺等人落腳的客房。

........

沒過多久百裏時便回到了客房, 踏進門的瞬間百裏時恍惚了一下, 只覺得房間內熱鬧非凡, 沸反盈天。明明他們只有五個人加一只貓, 卻硬生生造出了聲勢浩大幾十人的錯覺。

花醉和裴煙站在窗前, 正在說着什麽,花醉的貓四肢朝天躺在窗臺上, 好像喝了一壺酒,整只貓暈乎的不分東南西北,被花醉一只手兜着,才好險沒有掉下去。

花醉看着手掌上很舒适的這只黑貓,順着毛撓了兩下,奇道:“真不知是怎麽回事,我們剛到蓬萊島上,地獄冥貓就這樣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身體出了問題。”

裴煙看着在花醉手裏撒嬌賣癡的危則,冷笑一聲:“身體出了問題?我看是他補過了頭,高興的不知道東南西北了。”

花醉:“?”

她若有所思的撓了撓小黑貓的下巴:“是麽?難道蓬萊仙山果真如此養人,其實來到此處以後,我也覺得吸收靈氣的速度快了一些。”????裴煙在心中哼了一聲。

危則是純淨的魔族,蓬萊山上魔石的影響如此廣泛,靈力中蘊藏着絲絲難以察覺的魔氣,對危則來說實在是大補之物,簡直是躺着修煉。而花醉與他同命同生,危則所漲的靈力也會渡給花醉,是以兩人的實力都在緩步上升。

Advertisement

花醉專注的等着裴煙的答案,一時間忘記了手上撓貓的動作,危則趕緊在她手心蹭了蹭,好喚回花醉的注意力。而花醉雖然還看着裴煙,手上卻下意識的動了起來,危則滿意的躺下,還抓緊空當斜了裴煙一眼。

裴煙:“.......”

危則,你為什麽會露出争寵勝利的妖妃表情,我們是一個修仙升級流不是宮鬥好嗎?你還記得你是魔尊嗎?這輩子做花醉的一只貓你就滿足了是嗎?

危則見裴煙臉色變幻莫測,最終定格在無語凝噎上,很是揚眉吐氣了一番。然而他的快樂還沒有維持多久,就見裴煙這個總是和他過不去的女人陰險一笑,随後對花醉道:“你們從拱門進來以後被傳送到了哪裏?“

花醉對裴煙一向是知無不言的:“說來奇怪,莺莺和百裏都是傳送到了街上,但我一踏進來再睜眼就是後山,花了一刻鐘才和他們碰上。我看你和玄淮師兄也是另一個地方,難不成蓬萊傳送陣是随機的嗎?“

裴煙滿意的看到窗臺上的小黑貓緩緩僵硬,蹭也不敢蹭了,豎起耳朵聽花醉和裴煙的對話,裴煙這才覺得心氣順了不少:“不是。”

她誠實的說:“為了控制外人進入蓬萊,蓬萊的傳送只有一個正常出口,那就是街上。我和玄淮是因為一些原因被蓬萊弟子提前扣下,所以傳送地方不同,至于你們為什麽會在後山....我也不清楚。”

見花醉上了心,裴煙又添了一把火:“我們都是師兄妹,沒什麽不同。除非你身上有什麽和大家不一樣的東西。”

危則徹底僵硬了,他悄無聲息的離開花醉的手掌,在窗臺上乖巧的縮成一小團,力圖讓自己看起來可憐弱小又無助,好博得一些同情分。

裴煙則功成身退,心滿意足的離開窗前,任由花醉一件件的排查自己的法器。

蓬萊後山能有什麽,後山上是魔氣壓都壓不住的蓬萊魔石,而危則花醉作為靈氣魔氣互通的身體受到魔石的感召,尤其是危則魔氣實在明顯,自然而然便會被魔石吸引。花醉又不傻,順藤摸瓜下去,很快就會懷疑危則的身份。

裴煙溜溜達達的走着,理直氣壯的想:愛一個人就要誠實,危則想和花姐在一起,先坦白再說吧。

她轉出門內,一擡眼就看見胡刀夫人和百裏時站在長廊上,熱火朝天的談論着什麽。

裴煙:“。”

這兩人除了都是出身十二家,好像沒有任何的相似之處。大略聽了一耳朵,似乎是在讨論某種靈藥的效果。偷聽別人的對話總是不好,裴煙收斂了聽覺,站在廊下向外看,有朦胧的水霧湧到面前,才發現下雨了。

天色被煙雨洗的朦朦胧胧,淅淅瀝瀝的雨聲讓人心情平靜,暫時忘記了即将到來的神器之争。

裴煙靠在雕花镂空的欄杆上伸出手去,忽然察覺到一束靜靜的目光。她轉過頭,玄淮撐着一把傘站在廊外,眼瞳與雨中水色相映,天地茫茫間,看進她的心裏。

走廊的臺階有點高,裴煙略微低頭看着玄淮,兩人默默良久,有不必言說的情愫在空中凝聚細密,又被綿綿雨水化開,只是淡淡的氤氲在空氣之中。

如此半響,裴煙回過神來,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別處,道:“喬莺莺呢?”

玄淮笑了笑:“方才和喻央一同出門了。”

裴煙心說我就知道你們兩個有問題!

思緒一飄遠,方才她盯住玄淮看的不自在就被沖淡了好些,裴煙終于自然的扭回頭:“我們什麽時候出發?”

“後日。”

玄淮道:“山主說要做些準備,免得進入後山的人一并被魔氣影響。我想還有些‘朋友’沒來齊,我們不能搶先開場,對不對?“

他的容色襯着雨幕,朦胧又清隽,裴煙愣了一愣,卻不是被美色所迷,而是玄淮話中暗指的含義。裴煙素日裏不與人結仇,前往蓬萊一事也無人知曉,她的朋友不算多,最親近的幾個都一并在蓬萊待着,哪有什麽“朋友”沒來呢?

也許她以為不為人知的秘密,還有另一個人知道。

三日後

在和蓬萊山主見過面以後,在百裏時的強烈要求下,衆人在蓬萊着名的溪水之畔集了個會。百裏時認真起來的時候十分能唬人,甚至隐隐有百裏辛的影子。

他的原話是這樣說的:我們來自大荒各地,因為各種原因聚在東海蓬萊這個鐘靈毓秀的修煉之地,難道不值得慶祝一下嗎?

在喬莺莺告知他蓬萊山不許飲酒之後百裏時短暫的噎住了片刻,舉起自己的茶杯道:“沒有關系,以茶代酒更加風雅,讓我們去蘭溪游覽一番吧!

百裏時慷慨激昂,看起來興致很高,好像有什麽終于可以完成,開心的像是撿到了飛盤前一刻的小狗,全然沒有第二天就要你死我活的緊張感。

衆人各忙各的,各做各的準備,無情的穿過舉着茶杯的百裏時,仿佛大廳裏沒有這個人存在。裴煙覺得她似乎看到一對隐形的耳朵從百裏時頭上耷拉了下來。

她有些心軟,還沒上前,就見胡刀夫人笑着迎了上去,端着茶杯和百裏時相碰,兩人相視一笑。

裴煙:“?”

總之,百裏時的願望還是實現了,當所有人坐在霧蒙蒙的蘭溪邊時,百裏時走來走去,快活極了。他首先站起身道:“祝我們此行都有收獲,都能得償所願。”

衆人舉杯和他相碰,百裏時心滿意足的坐下,認真的品茶,好像他真的在喝酒。

裴煙從蘭溪上游看到下游,衆人熱熱鬧鬧的坐着:喻央對喬莺莺說了什麽,而後禮貌的退後三尺,矜持的保持着距離,而後被喬莺莺一拳揍在胳膊上,疼的他順從的倒向了喬莺莺的方向。喬莺莺滿意的點點頭,拍了拍喻央的胳膊;

花醉還是十足的女主風範,正襟危坐在茶桌之前,端着茶杯慢慢啜飲,危則貓在茶案下不時伸出爪子,顯然花醉動來動去的衣襟已經吸引了他全部的視線,他忍不住要伸爪去抓。好不容易得逞後花醉輕輕一咳,危則的爪子立刻縮了回去,繼續僞裝成一個合格的貓...其實更像是狗。

而後裴煙的目光落在蘭溪下游....胡刀夫人的身上。

比起今天下午捧場百裏時時的巧笑嫣然,此時的胡刀夫人目光放空,看着嘩啦啦的溪水出神,有種寥落的美麗。

她不像喬莺莺她們是臨天宗自小一起長大,也不像百裏時是故人的朋友,或者有過過命的戰鬥交情,是利誘加半強迫的加入了前往蓬萊的隊伍,和所有人都不太熟悉。

裴煙想了想,走到胡刀夫人身邊坐下。

見她靠近,胡刀夫人輕輕笑了笑,神情還是飄忽的。裴煙放下茶杯:“明日便要出發,夫人要準備的可齊全了?“

胡刀夫人取出胡刀,小心翼翼的放在茶案上,溫柔的摩挲着彎刀:”要什麽準備?只要我的刀還在,我就什麽也不缺。“

她的眼神溫柔如水,不是尋常秋水橫波,看着長刀的樣子如同重見故人。裴煙只覺得自己的喉嚨被一團濕潤的棉花堵住,不上不下憋得難受,最後憋出幾個字道:“夫人節哀順變。”

說完裴煙就後悔了,不管過去多少年,只看胡刀夫人如今的稱號,想來也知道喪女之痛對她的影響。她忐忑的看着胡刀夫人,猶豫着是否要說什麽彌補,就聽她道:“你知道了?”

裴煙點點頭,想想又補充道:”對不起。“

胡刀夫人輕輕一笑:“我年輕的時候十分跋扈,恨我的人多,見到我受苦,他們恨不得把這件事傳遍大荒,你博聞廣記,知道一些傳聞沒什麽。”

她又道:“但我不後悔。”

胡刀夫人把刀抱在懷裏:”我要做怎樣的修士,做怎樣的人,我也這樣教我的女兒。不管....不管要付出什麽,人總是要為自己心中的正義付出點代價,不是嗎?只是....若沒有傲視天下絕大多數人的實力,我怎麽會放任她出來游歷大荒?又是什麽人,能傷了我的掌上明珠!“

她看着裴煙笑了笑,笑容蒼白又明豔,像是開到極盛的花,開始散發荼蘼衰敗的氣味:“我找到她的時候,只剩下幾塊.....”她沒辦法說下去了,但又強迫自己繼續:“還剩下這把刀。殺她的出身名門,卻個個帶着濃重的魔氣,你很聰明,你說這是為什麽?”

裴煙的聲音有些沉重,呓語般道:“蓬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