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胡刀夫人之死

第74章 胡刀夫人之死

夏清看着不遠處的裴煙, 手中光芒閃動。花醉是天道選中的人,即使現在看起來并不夠強大,但她依然忌憚三分, 至于裴煙....倒可以殺雞儆猴,向天道證明誰才是正确的選擇。

她不打算主動出擊,只等裴煙迎上來,好将裴煙殺的片甲不留, 在天道面前留下一個好印象。她畢竟還有神骨在身, 對天道還有用, 不會輕易被放棄。

只是夏清等了半天, 裴煙也像是在等待着什麽時機一般,遲遲不肯上前。夏清有些焦躁, 與神骨融合的撕裂疼痛一扯一扯的牽動着她的神經,讓她焦躁不已,難以自控。夏清手中藤蔓如萬蛇舞動, 沿着層層疊疊的林海向裴煙游走。

識海中天道的聲音譏诮的響起:“你就打算用萬年藤來殺了裴煙?”

天道許久沒有指示, 夏清聽聞聲音為之一凜,小心翼翼的回道:“是。”

聲音嗤笑了一聲:“你以為我選中了花醉, 你便能輕而易舉的對付裴煙嗎?”夏清聽完聲音的話,一顆心慢慢沉了下來。天道的語氣并不是失望,甚至不是遺憾, 只有單純的嘲笑。

何況縱使是與花醉對戰, 天道也從未出聲提醒過對手的強大, 如今一反常态, 難不成裴煙甚至強過花醉?夏清有些焦灼的搓了搓手, 她像是深陷網中的獵物,只能順着獵人的意思走。

夏清道:”你想要我做什麽?“

聲音有些嫌棄和挑剔, 最終随意道:”重傷她。“

“重傷?”

夏清無意識的做了個吞咽的動作。天道命令她只是重傷裴煙,并非不想殺了裴煙,而是覺得自己做不到,也不抱什麽希望。????她忍不住森然道:“我能殺了她!”

過了好一會聲音才漫不經心的回答:“別高看了自己。”

夏清不再說話,閉目調動周身的氣息。她心知自己已是半個廢子,為今之計只有殺了裴煙,才能證明自己是有用的。她與神骨的融合逐漸加強,現在足以掌握七成的神骨力量,足以稱之為一位神。

在神族隐匿的大荒,她至高無上。

随着神息的彙聚,夏清四周的植物枯榮聚散,眨眼之間已過四季,最後定格為燦爛盛放的夏天。她輕輕擡起手臂如用萬鈞之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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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形的力量波動摧枯拉朽,向着裴煙一路碾去,夏清用了十成十的力道,足以把大乘期的修士金屬摧毀,她滿意的收回了手,等待裴煙狼狽的滾落在地,被領域殺死。

她當然可以用更好更快的方法,但只有裴煙如此狼狽,才能襯托出她的鎮定自若和她的價值,不是嗎?

裴煙立在一棵樹的頂端,手中握着一把長刀,正一無所知的看着夏清,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威壓的臨近。夏清甚至有些憐憫裴煙了,實力低下的人正是如此,不僅死亡悄無聲息,甚至連為什麽死亡都不能知曉。她也算得上臨天宗的天才,竟如此不堪一擊,真是讓人.....怎麽會?!

一雙巨大絢麗的翅膀将裴煙牢牢攏在其中,雙翅上的火焰一震即落,鋪天蓋地的火焰撲向夏清,徑直撞上了她的胸口!

夏清一動不動,壓下心口翻湧的血氣,面上一派風平浪靜,心中震動。她有神骨在身已是真神,可裴煙不僅擋住了神血的威壓,甚至反手傷了自己,那她豈非.....夏清終于明白了天道不屑的說“重傷她即可”時的不屑,因為裴煙的血脈遠遠在她之上!

她全身繃緊,汗如漿出,面皮發緊的看着裴煙向自己走來。

兩人對峙間分外安靜,喬莺莺能聽見自己咽口水的聲音,她震驚道:“花姐,裴煙那是翅膀,那是翅膀吧!!”

花醉嗯了一聲,記憶中的熟悉感和眼前背生雙翼的人重合在一起,終于解決了懸在她心頭的疑惑:“原來如此。”

那只總是賴在玄淮身上的小鳳凰,對她和喬莺莺總是很親近,顯出一種超出尋常的親昵和熟稔,花醉總覺得熟悉,可又說不出來源。她和夏清決鬥時感受到的熾熱的火焰助力,幫助她屏蔽天道的控制;甚至更早以前,遠在神墟中魔獸圍攻時來解救她和喬莺莺的鳳凰,想來也是裴煙。

喬莺莺的腦袋顯然也想到了這點,她完好的那只手指着遠處的裴煙抖了幾抖,見花醉的表情從疑惑到了然,最後泛起一個微笑,終于氣息理順能開口說話:“裴煙,裴煙竟然就是那只鳳凰!”

她臉色漲紅,不知道是羞惱還是氣的:”她還騙我說不知道!我還當着裴煙的面好一通炫耀,裴煙竟然不告訴我實話! 我......“

如果現在有個地縫,估計喬莺莺也會鑽進去。花醉好笑的看着她在樹枝上焦灼的亂轉,在喬莺莺轉到自己身邊時一把按住了她:“她強還不是好事?”

喬莺莺崩潰的猛拽自己頭發:“裴煙強當然好,但夏清已經是神骨了,裴煙比她還強,那裴煙不就是....”她頓了頓,仿佛還是不太相信推測出的答案,那個懶洋洋的每天和她一起曬太陽的裴煙,躲在南山研制符咒被炸的灰頭土臉的裴煙,和她一起為花醉的結丹而震驚不已的裴煙,竟然是神?

莽莽大荒中,千年之後的一位神。好像很突然,可仔細想一想,又好像并不意外。似乎在冥冥之中,裴煙就該是這樣的。喬莺莺努力說服自己,安靜了一刻鐘後又崩潰了,化作一陣風四處亂撞。

花醉幹脆放開了手,由着喬莺莺發洩內心狂奔的情緒,專注的看向戰場。裴煙是神沒錯,但喬莺莺忽略了一點,夏清也是神,甚至看起來更受上天的眷顧。新神的加冕建立在舊神的骸骨之上,今日過後,只有一個神能活着留在蓬萊。

若是裴煙勝了自然好,大家就一起高高興興的回宗門去;若是裴煙輸了......花醉暗自握緊了手中重劍,提着一口氣。若是裴煙輸了,她花醉縱然不居神位,總也能撿起裴煙一條命。

想起裴煙一定要送給她的那只黑貓,有意無意的提起黑貓的身份不同尋常,如今在幻境得知,果然不同尋常。花醉拎起靈獸袋裏小黑貓,對着它滴溜溜的黑眼睛道:”危則,你準備的怎麽樣?“

危則被提着後頸皮,艱難的瞄了一聲,表示時刻準備着。花醉滿意的轉過頭去繼續觀戰,危則立刻狂翻白眼,同時心裏把裴煙罵了一百遍。難怪裴煙看自己不順眼,一個神看魔族能順眼嗎?現在還要自己去救她.....花醉再次轉過身,危則立刻笑的可愛又溫順,尾巴讨好的圈上花醉的手腕,捏着嗓子又喵了幾聲。

花醉拍拍危則的頭,小黑貓幸福的好像踩在雲朵上,被花醉撸了兩把後重新塞進靈獸袋去了。

工具貓危則:“.......”

夏清屏住呼吸,看着閑庭信步走近的裴煙。裴煙挑眉,擺出一個做作的吃驚表情:“少家主,好久不見,你竟是全無長進,真讓人吃驚啊。“

說話間她美豔飛揚,翅膀上灼灼的火星落下,讓夏清想起一個漆黑的夜晚,火星落在她衣衫上如同跗骨之疽,帶給她連綿不絕難以愈合的傷口。

她的身體已然毀了,但被火星灼傷之處好似還能感受到火烤一般的疼痛,夏清額上青筋直跳:“是你?是你!”

裴煙笑了笑:”先前的花醉,的的确确是不世出的天才,現在竟換成了你,可見天道當真是無人可用了,不過如此。“

她竟對天道行事如此熟悉,真叫人心驚。夏清尚未細想,就被裴煙的話氣昏了頭,怒道:“天道乃是正統,我是天命所歸的神,誰知道你是神是魔!”

裴煙只是哂笑,并不答話,但夏清卻覺得深受侮辱,火氣直沖頭頂,手中領域運轉到極致,巨大的綠色法陣快速成型,向裴煙頭頂壓了下去!

裴煙不閃不避,生受了這一擊。法陣在她手上破碎,裴煙的嘴角溢出點來不及吞下的血,臉色和眼神卻亮的驚人,朗笑道:“再來!”

夏清疑心裴煙是瘋了,但手上動作不停,腳下林海中的木元素盡數歸于她手,又開出繁複重疊的食人花,将裴煙包裹其中,一時看不見了。有了前次的經驗,夏清不敢掉以輕心,汩汩鮮紅的液體從花下流出,她以為是裴煙的血正要湊近,身後風聲蕭蕭,徑直斬向夏清的後頸!

裴煙自身後踏風而來,一身白衣不染纖塵,夏清懊惱的想到,被絞碎的食人花汁液也是鮮紅的。在常人眼裏難以辨別的短暫時間中,兩人來來往往過了數百招,依舊勝負難分。

夏清又一次擊中了裴煙的胸口,将她打飛出去,落在蔥茏的林海之中,她的心頭卻越發沉重,有如大石落下。她分明次次重傷了裴煙,為何裴煙的實力不減反增?她的眼睛灼灼發亮,越戰越勇,夏清雖毫發無傷,那種詭異的感覺卻在心頭揮之不去。

她有種奇怪的預感,若是再這樣下去,不出半個時辰,她也許就不再是裴煙的對手。夏清顧不得那麽多,在識海中呼喚天道的降臨。不管付出什麽代價,裴煙必須馬上解決,刻不容緩!

裴煙靜靜的躺在林海之上,殘破的肋骨戳破了她的肺部,她覺得自己呼吸起來像個破舊的風箱,忍不住笑出了聲。笑聲牽動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裴煙痛的皺起眉頭,強迫自己筆直的躺着。

自繼承了鳳凰一族的血脈,裴煙總是不得其法,血脈的覺醒似乎總是差着些什麽。直到遇上有着神骨的夏清才明白,她缺少的不是單純的歷練,而是同等級神族之間的戰鬥,才能激發她血脈中的兇性。

每每被夏清打中一次,她體內的鳳凰血就活躍一點,積極補上她人類軀體上的殘缺。經過方才夏清的全力一擊,裴煙只覺得周身血脈都活動起來,宛如新生,她好像能聽見傷口愈合的聲音。

裴煙又躺了一會,直到她捕捉到一縷強大的神息自天而降,和那日競技場上一模一樣,裴煙瞳孔驟縮,暴沖向神息的方向。

夏清展開雙臂,咬緊牙關中克制的疼痛,臉上泛出紫紅的顏色。天道所贈神力太強,甚至超出了神骨承受的極限,但她只是咬牙忍耐,忽然風聲已至。

裴煙攜雷霆之力而下,巨大的翅膀掀動烏雲,背後隐隐現出華麗森嚴的鳳凰虛影,天際響起凄厲的鳳鳴,一刀斬斷了天道的神力流!

夏清剛震怒的睜開眼睛,被裴煙借力一腳踏在肩膀上,裴煙竟是絲毫不顧夏清尚在背後,翅膀揮動間帶起狂風,向天道神力退卻處追去!鳳随天風下,可裴煙偏要反其道而行之,逆着狂風向烏雲飛去。她手中的鳳凰火熊熊燃燒,幾乎呈現凝實的固态,在裴煙被雷電劈落天空之前,她狠狠的投出了火球,恰落在烏雲之上!

鋪天蓋地的紅雲席卷了整個蓬萊幻境,在邊界互相碰撞擠壓後再次回升。綠色蔓延的蓬萊化作紅色火焰的海洋,一切都是熾熱的,滾燙的火焰。

裴煙被火風吹的滾下雲端,又再次逆着風向上飛,雲層快速的聚集,在雲層之中,現出一個幾近完整的人形,眼睛正是裴煙最熟悉的。它冷冷的哼了一聲,不等裴煙再次記清他的模樣,甩手間将裴煙震落雲端!

力道之大令裴煙無法完成緩沖,她以翅膀裹緊全身,結結實實的砸在了地上。在翅膀構建的封閉空間中,裴煙吐出一口血,昏了過去。

高手對戰,有時勝負只在分秒之間。夏清眼睜睜的看着裴煙墜落,自然不會錯過這樣打擊她的機會,在裴煙落到地上的瞬間,無數絞殺藤拔地而起,将裴煙裹死成一個繭,淹沒在一片綠色之中。

花醉本就一眼不錯的看着裴煙,見她被絞殺藤所埋,手中重劍立出,還未到達裴煙身側,火光突至,幾乎将重劍的劍尖燒的融化——裴煙安然無恙的從火光中走出,像一尊精美蒼白的玉像。

長刀在她手中挽了個刀花,裴煙勾了勾嘴角:從前浣花秘境中,天道只肯在她面前現出一只眼睛,還總是附在岑正卿的身上;今天終于被她見到了廬山真面目。她可是準備了分量十足的禮物,等着要獻給天道呢。

她握緊長刀,向夏清沖去。

重劍回手,花醉重新倚回樹上。喬莺莺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裴煙和夏清打完這一場,我只怕要折壽十年!”

花醉心情略放松了些,打趣道:“修士人生何止百年?沒事的。”

喬莺莺也笑:”我這種天才,少個十年二十年不要緊,裴煙可得為我這十年負責。“

裴煙謹慎的圍着夏清走動,不敢輕易下手,打破兩人之間的平衡。夏清呼哧呼哧的喘着氣,情緒尚說得上穩定,但她若是看得到自己的樣子,只怕會發狂。

過量的神力從夏清周身溢出,她身邊的植物以極快的速度盛放枯萎,短短時間內花開花落,被神力壓迫着完成了一顆種子的代謝。夏清的眼睛是血紅的,即使是神骨也不能承受的力量在她血脈中肆意沖撞,只怕她體內的經脈已經十不存一。

昔日的夏家少主,十二家中的精英,如今全然是一頭只會殺戮的野獸,只等主人一聲令下,就咬斷另一個人的喉嚨。

她沒能守住裴煙,讓裴煙借機見了天道真容,已然是一顆廢棋。天道賦予夏清過載的神力并非是為了讓她吞噬裴煙,而是賦予她強大暴力的能力,摧毀裴煙的同時也摧毀自己。

在天道的心中,花醉始終是最好最強的候選,沒有人能超越裴煙。所以夏清廢掉也無所謂,她始終無關緊要。是以夏清現在是個無人約束的爆裂符,只要沾上了裴煙,随時會炸裂。

因為夏清和神骨融為一體的緣故,神骨上附着着各色植物,其中密密麻麻的藤蔓擋住了神骨,只能看出一個具體的輪廓。裴煙靈光一現,正要付諸實施,夏清終于反應過來,發出一聲非人的咆哮,雙臂化為藤蔓,向裴煙纏了上來。

藤蔓看起來透軟,抽在人的身上卻像是精鐵一般,留下的傷口深可見骨。裴煙總算感受到了花醉之前同款的疼痛,她跌跌撞撞的在神骨之間閃躲,不時被藤蔓抽上一下,很快變成了一個血人。

夏清看的分明,裴煙的步速比先前慢了不少,料想是她挑釁天道,被天道重傷的緣故,心中不由得大為得意,對着裴煙乘勝追擊,幾乎是一邊倒的按着裴煙打。

她有心找回之前被輕易激怒的場子:“挑戰天道受到懲罰,你就活該失去力量!”

裴煙一聲不吭咬牙生受,鳳凰血滴滴沾染在神骨上,染出奇異的顏色。神骨并不受控,雖然神魂已死,但根據神骨的色澤來看,神魄尚且存在于神骨之中,只需要被他族神血喚醒便會反噬寄生之人,屆時夏清必死無疑。

只是藤蔓覆蓋的太嚴實,裴煙遲遲找不到神魄寄存之處,白白挨了這許多打。一共三十六處神骨關節,裴煙剛剛探過三十五處,只等最後一處腳踝的關鍵關節,即可喚醒神魄。

裴煙急速俯沖向下,但夏清的刀光同時落下,與裴煙的距離越來越短,裴煙支起翅膀抵禦即将到來的刀鋒,哪怕是拼着翅膀斷裂重傷,夏清也必須死!

花醉和喬莺莺先前自覺的不參與神族之戰,但現在也顧不得許多了——危則化出原形,少年背後扇起一雙黑色的翅膀,帶着花醉沖向夏清的刀鋒;喬莺莺的海東青撲向夏清的後腦,胡刀夫人比她們的反應都慢上許多,她呆怔半響,像是忽然想到什麽似的,周身領域光芒一閃,霎時消失不見。

花醉和喬莺莺都沒有趕到,只來得及看到漫天煙塵和縱橫的紅色火光,和着夏清痛苦的凄厲咆哮,響徹蓬萊。

待煙塵散去,危則抱着花醉趕到林海中央,卻沒有上前一步。夏清神骨盡數破碎,淩亂的散在四處,和尋常的骨殖沒什麽區別,泛着淡淡的灰白。裴煙抱着胡刀夫人坐在一旁,正企圖挽救她的心脈。

喬莺莺匆匆忙忙從海東青背上下來,急道:“這是怎麽回....?”

危則看着花醉的表情,毫不客氣的捂住了喬莺莺的嘴。胡刀夫人艱難的咳嗽兩聲,拿開了裴煙的手。

她臉上綻開一個蒼白的微笑:“我救不活了,但有一事相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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