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林曉頭也不回的甩下了背後痛苦的夏檬，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夏檬這麽無奈的大聲哭，自己的心也不斷掙紮着想要回頭擁她在懷中。當他終于離開那個街道時，他又感覺到深深的絕望，他和夏檬以後就不會再有交集了。

雨還在淅淅瀝瀝的下着，林曉想起了鳳凰那個美麗的古城，還來不及帶夏檬去揭開它迷蒙的面紗，他們就已經變成兩條平行線，從此沒有了交點。

夏檬還是蹲在地上哭，她覺得林曉不可能會這樣丢下自己不管的，但是當雙腳麻木，自己無力的倒在地上時，夏檬明白了，一直都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一廂情願的要求他去學習，一廂情願的喜歡着他，還一廂情願的幫他做選擇。自己不是決絕的告訴孟祁勝，沒有人可以替別人做決定嗎？那麽現在自己的行為不是看起來很可笑嗎？

夏檬感覺到肚子很痛，應該是每個月的‘好朋友’來了，夏檬支起雨傘，慢慢的走回學校。肚子雖然很痛，但夏檬卻很開心，因為肚子痛了，心也就沒不那麽痛了。但随後的痛，卻漸漸蔓延成無力和空洞，從小肚子出發，逐漸向四周擴散，肚子像是被挖空了一般，四肢變得無力，視線也變得模糊。

夏檬感覺自己都要昏死過去了，于是蹲了下來，休息一陣，當感覺到有些好轉時又站起來，接着走一截路，夏檬很想回去洗個澡，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覺。于是走走停停，不知道花了多長時間才走回了宿舍。

宿舍裏又只剩夏檬一個人，那種孤獨無力，緊緊的包圍住夏檬，纏得她喘不氣。手機在床上叫嚣着，夏檬只想去洗個暖暖的熱水澡，于是沒有去接那個電話。

洗完澡後，夏檬感覺肚子好受多了，吹幹了頭發，爬上床，把手機關了機，一頭紮進被子裏，昏睡過去。

夏檬睡得昏昏沉沉的時候，仿佛聽到了姨媽的聲音。努力的睜開眼睛，姨媽出現在了夏檬的眼前，留着淚，夏檬以為是在夢中，揉了揉眼睛。

“檬檬啊，你怎麽不接電話呢？快跟姨媽去見媽媽最後一面吧！”姨媽把夏檬從床上拽起。

“什麽意思啊？”夏檬不明白，什麽是見媽媽最後一面。

“別說了，別說了，快去吧！她一直叫着你，我這才不顧她的乞求來找你的。走吧！”姨媽不停的流淚。

不對，這肯定是在做夢，是自己生病發燒，病糊塗了，才做出這樣的夢。媽媽一定在世界的某個地方潇灑着呢！這絕對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夏檬堅定的搖搖頭。

直到來到醫院，那股熟悉卻令人惡心憎恨到不行的消毒藥水味兒，灌滿鼻腔時。夏檬感覺到心髒猛的一緊，眼前的一切是那麽的真實。醫生護士到處奔走着，病人臉上那種痛苦的表情如此真實。

夏檬在走廊裏看到了其他的三個姨媽，她們很少會同時出現在一起的。惟獨沒有了媽媽的身影，夏檬心慌的很，緊緊的抓住姨媽的胳膊，淚汪汪的看着姨媽。

“哎！還是晚了，快進去看看媽媽吧！”三姨摸着夏檬的臉說道。

夏檬感覺今天像是把這輩子的眼淚都用盡了，眼睛火辣辣的疼着。一進病房，就看見媽媽那慈祥安寧的臉龐，幹淨卻失了活力。

“媽媽”夏檬握住媽媽的手，媽媽的手雖然有些冷卻還是有着夏檬熟悉的溫度。媽媽的臉頰上還有淚。

“媽媽，你醒醒啊，我是檬檬啊！”夏檬用手去蹭着媽媽的手。

夏檬不停的叫着媽媽，還記得小時候，自己晚上怕黑，有時候半夜醒了，就會不停的叫着媽媽。媽媽不管睡得有多深，總能聽到自己的叫喊，然後把自己抱入懷中，手掌撫摸着自己的脊背，直到自己再次睡着。

可是現在，叫了這麽多聲，媽媽怎麽還不肯睜開眼睛瞧瞧自己呢！肯定是自己最近沒有好好讀書，媽媽生自己的氣了，肯定是的，但是檬檬一定會更加努力學習的，媽媽你相信檬檬，你原諒檬檬，你再看看檬檬吧！

夏檬不記得那天叫了多少聲媽媽，然後被醫生強制拉開。

喪禮是在一家小小的殡儀館舉行的，人不算多，就是家裏的一些親戚。每個人過來，都用着可憐同情的眼神望着夏檬，然後摸摸夏檬的頭。

姨媽還在旁邊哭着，邊哭邊回憶着媽媽。從姨媽斷斷續續的低語中，夏檬大概能推測出，媽媽為什麽要制造出假婚的原因。甚至媽媽最開始的想法是，連她去世都不要讓自己知道的吧！她寧願自己誤會她，也不要自己面對失去至親的痛苦。

在媽媽的喪禮上，夏檬表現得很堅強，一滴眼淚也流不下了，夏檬以為那是自己麻木了，自己的眼淚流盡了。

一個40多歲，衣着考究的男子，帶着悲恸的表情，走入了媽媽的喪禮。晴兒的兩行淚又流了下來，原來眼淚是流不盡的。雖然已經10幾年沒見，但夏檬還是第一眼就認出了，那個男子，是爸爸。

那個喜歡抱着自己到處玩，喜歡陪着自己玩捉迷藏，最後答應陪自己放風筝卻食言的爸爸。爸爸年輕帥氣的照片，家裏一張不剩，但夏檬卻無意中在媽媽的皮夾子裏看到了爸爸的照片。有時太想爸爸了，就會偷偷的看看。所以即使10幾年沒有見過爸爸，爸爸的長相卻還是深深的刻在夏檬的腦海中。

夏檬曾幻想過爸爸衣錦還鄉，帶着媽媽和自己過上幸福的生活的場景。但沒想到爸爸竟然是這個時候回來的。

夏檬一言不發，只是流着淚看着爸爸。爸爸蹲在了夏檬的面前，說道：“檬檬，是爸爸啊！”

“你為什麽才回來啊？”夏檬有千言萬語，但最後卻淡淡的問出了這些年最想問爸爸的話。

“是啊，爸爸回來晚了！”爸爸望着媽媽的遺像也流下了眼淚。然後抱住了夏檬，說道：“檬檬，別怕，爸爸以後會照顧你的，爸爸就是媽媽！”

媽媽的骨灰有一個黑色的小壇子裝着，夏檬一直抱着它，就好像在抱住媽媽一樣。這一天，爸爸把媽媽的身後事都辦好了，一直陪在夏檬身邊，和夏檬說着她小時候的趣事，但夏檬卻實在是笑不出來。

“檬檬，以後個爸爸去另一個城市生活好嗎？這是之前和你媽媽商量好的。”爸爸抱住晴兒，商量着問道。

“不去，媽媽在哪裏，我就在哪裏！“夏檬搖着頭，抱緊手中的骨灰盒。

“媽媽也去好嗎？“爸爸寵溺的說，摸着她的頭。

當然媽媽是去不了了，去的只是媽媽的骨灰盒而已。

“還記得小時候，爸爸教你家的定義嗎？“

“記得，你說，有爸爸，有媽媽，有檬檬的地方就是家，如果沒有親人在的地方，即使再繁華，再美麗，也只是一段旅程後休息的旅館。“

“是啊，這些年爸爸沒能陪在你們身邊，現在我們終于可以一家人在一起了。”

“沒有，媽媽不在了，在的只是沒有情感的骨灰盒”

“但媽媽的心會一直陪着夏檬，你是她在世上唯一的牽挂，只要你過得好，過得幸福，她就是幸福快樂的。”

“嗯，我知道。”

“那你準備下吧，過幾天，我們就走了，以後我們還是可以回來看看的。”

在要離開的那一天，夏檬想起了那幫朋友們，是時候向他們告別了。拿出手機才發現它已經關機了，下了卡，換上了另一個手機。有很多來自孟祁勝的電話，夏檬不知是不是要離開了，都不再恨孟祁勝做過的事了。

回了一個電話給他，簡單的說了下自己的情況，對于要出國的事，他表現的很驚訝。他說從來沒想過，大家的離別會來得如此的快。

和楊敏驕和顧祺說完後，夏檬想着要不要告訴林曉。糾結了一陣，即使做不成戀人，他們至少還是朋友。但是卻沒了打電話的勇氣，只給他發了短信。

下午跟着爸爸去機場的時候，姨媽因為爸爸要把媽媽的骨灰盒帶走而生氣，沒有去送夏檬。夏檬看着氣得躺在床上的姨媽，難得的露出笑臉的，跟姨媽說了會兒話。

來到機場時，想起了送走周雨薇的那天，周雨薇是笑着離開的。夏檬努力的扯着嘴角，最後望了眼這座熟悉的城市。

“檬檬！“夏檬聽到熟悉的聲音，是她的朋友們。

楊敏驕也出現在了機場，眼睛紅紅的望着晴兒。楊敏驕是直接撲到自己身上的，恨恨的罵着夏檬的沒良心，說好了，我們的青春永不散場，她卻最先一個退出。和楊敏驕說笑了一陣後，孟祁勝拉走了顧祺和楊敏驕，只留下了林曉。

“檬檬，對不起，我發現我對你說的對不起還真是多啊！呵呵”林曉自嘲的說道，低着頭，用腳磨蹭着地板。

“呵呵，是啊，那以後別再對我說了。”

“晴兒，我會回學校認真讀書的，是孟祁勝說沒考試的事，他會幫忙處理。”

“真的？”

“嗯，我……”

“檬檬，我們該進去了。”爸爸在後面提醒道。

林曉還有好多的話想說，卻沒時間了。

“檬檬，再見”

“恩，再見”

只是不知道我們還走不走的回去。夏檬沖林曉認真的點了點頭，揮手和走遠了一些的楊敏驕，顧祺，孟祁勝告別。

林曉看着夏檬的背影，這是第二次看她的背影，第一次帶着些欣喜，這一次帶着悲傷。不知道夏檬每回看着自己遠去的背影是怎樣的心情？

林曉看着飛機飛上天空，才明白這回夏檬真的走了。林曉和他們告了別，一個人漫無目的的走在大街上，突然想起了，夏檬的一個小秘密。于是飛快的奔向了那個地方。

上次來的時候下着雪，現在是一片生機勃勃，即使是周末，校園裏也還是有不少小學生湊在一起玩游戲。林曉走向了那棵梧桐樹，學着當時夏檬的樣子蹲下，就發現了一行字，檬love曉。

林曉早就猜到了，只是親眼來證實一下。可當自己真的親眼看見時，心裏卻好痛，好後悔。為什麽不早點來看，那樣就可以早一點知道夏檬對自己的心意，自己也不知道錯過那些美好的時光。不會在夏檬的回憶裏只留下麻煩，自己一定會留給她更多美麗的回憶的！

檬檬，等着我，我會找到你的，這回換我感動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