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表白
宋川呆愣着看着嚴景庭,他不得不承認,對方的這一句情話,對他簡直一擊即中。
嚴景庭身上髒兮兮的,額頭上還沾着從倉庫裏帶出來的灰,就連腦袋上都白了一片,裏面就穿了一身極其簡單的休閑服,卡通的綠色圍裙套在外面,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但是宋川卻一點都笑不出來。
嚴景庭曾經在心裏演練過無數次對宋川表白的場景,要歐式豪華古堡裏,他帶着滿車鮮花出現;或者在高雅的餐廳,他把戒指藏在食物裏,等宋川自己意外發現;再或者他可以在音樂劇的觀衆席上,在充滿着情愛的落幕音樂裏,他偷偷地吻上宋川。
但現實是,根本就沒有鮮花鑽戒,沒有西餐音樂,甚至連一個像樣的行頭都沒有。嚴景庭就這麽空着手,滿頭滿臉的狼狽,在這個連路燈都亮不起來的破公園裏,說出了他這輩子對宋川最真心的承諾。
因為他忍不了了,真的忍不了了。
當初那些設想就好像是笑話,真正情到深處,哪裏還分得清時間地點。
宋川的睫毛上還挂着晶瑩的淚珠,重重地墜在上面,盈盈顫顫,終于“啪嗒”一下,落在了嚴景庭的虎口處,炙熱滾燙。
宋川的心裏的那一道圍牆轟然倒塌了,建時悄無聲息,細水流長,塌時卻轟轟烈烈,徹徹底底。
宋川張口,嗓音帶着無奈:“我怎麽……又栽給你了……”
這一句輕柔随着略過的冷風而去,飄散在空中,細細碎碎地傳入了嚴景庭的耳朵裏。
“你……你說什麽?”
嚴景庭心都快跳了出來,喜悅沖昏了頭腦,沖得他連話都說不清楚:“宋川……我沒聽錯吧……你說什麽?”
“我認了,嚴景庭,”宋川聲音低沉,長睫斂着他清澈幽深的眸子,看不出他在想什麽,“但是你要答應我,如果你以後不愛了,就放我走,就像是普通情侶一樣分手,互不糾纏,好不好?”
終究,他還是敗給了自己的心。
宋川知道自己重新被困在了這個名為嚴景庭的牢獄裏,掙脫不得。與其拼命逃跑,不如嘗試着靠近,像普通情侶一樣在一起,要是嚴景庭還是和之前一樣沒有改過,那宋川就必定不會和他再糾纏下去。
這對于宋川也算是一場豪賭,賭贏了,就是風光霁月,賭輸了,就是萬劫不複。
嚴景庭知道宋川還不完全相信自己,即便如此,宋川能松口答應和自己在一起已經是莫大的喜悅。至于之後,就由他自己慢慢彌補,慢慢地把那些丢失掉的信任給彌補回來。
他眼眶含淚,點了點頭:“謝謝你……宋川。”
“謝謝你還能原諒我。”
他的眸光落在了宋川的唇瓣上,冷風吹得他的唇色有些泛淺色,微微紅紅的,他漸漸地低下了頭,宋川沒有躲開。
雙唇相接,厮磨輾轉。不遠處的樹叢間那一對小情侶膩膩歪歪地想要更近一步時,女人眼尾一瞟,只見一個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樹後。小情侶被打擾了好事,自覺無趣,拉拉扯扯地離開了。樹後的男人絲毫沒有理會這兩個人,他的目光越過重重疊疊的草木灌叢,落在了遠處長椅上那兩個糾纏在一起的人。
何奈就這麽看着,看着嚴景庭和宋川吻在一起,內心的嫉妒如被滋養的藤蔓,重重攀附在他的心髒上。他的手按在樹幹上,粗糙的樹皮摩擦着他的手,割出來一道血痕。
他像是不知道疼似的,眸底煞氣彌漫,霧沉沉的,天生的笑眼在此時卻是分外的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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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宋川和嚴景庭确定了關系之後,嚴景庭就天天變着法兒地找理由在宋川家“借住”,從開始的天冷風大路上冷到後來的太累不想走路等一系列理由都用光了,嚴景庭居然連自己一個人睡太寂寞這種喪心病狂的理由也說得出來。
不過嚴景庭索性還挺老實,老實到宋川挑不出來毛病,也對他這不要臉的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宋川給他在地上打了個地鋪,扔了床被子,劃好了三八線禁止逾越。他也就乖乖地聽話,每天都把自己一個大個子窩在地上的小角落裏,為避免踢到牆上,兩條長腿必須曲着,把自己憋屈成了一個彎月型。
不過這老實也沒撐過多久,嚴景庭既然能不要臉地找理由蹭上宋川的家,就能不要臉地找理由蹭上宋川的床。
某天宋川晚上睡得沉沉的,就感覺到一個毛茸茸的腦袋抵在他的後背,有什麽東西摟了上來,環住了自己的腰。對方的動作很輕柔,盡力讓自己不被發現,但是宋川的睡眠極較淺,他被這動作鬧得不耐煩,反手抓着枕頭就掃了過去。
“嚴景庭,你給我滾下去!”
後面的人沒有躲開,結結實實地挨了一枕頭。宋川伸手把燈打開,就看到嚴景庭一臉的委屈巴巴。
“不是說好了你打地鋪的嗎?”宋川伸直了胳膊,用一根指頭戳着嚴景庭的心窩,冷冷地說道,“下去。”
嚴景庭不情不願地抱着枕頭,怨氣滿滿地哭訴:“地板太硬了,而且空間太小,我每天誰都睡不好,起床就頭昏腦漲的……”
宋川快被他這理由給氣得頭昏腦漲了:“你當初非要在我家睡的時候可不是這麽說的。”
“是嗎?我不記得。”嚴景庭一臉的茫然,勢要把臭不要臉貫徹到底。
“我只是因為在地上太難受,睡不好,所以才想在床上湊合湊合,”嚴景庭掀起眼皮觑了宋川一眼,伸出四個手指作發誓狀,“我發誓,我不對你幹什麽的。”
宋川皺起了眉,嚴景庭見狀,揉了揉自己的膝蓋,又按了按自己的肩膀,活脫脫一副受了多大苦,幹了多少活的哀怨狀。
宋川深吸一口氣:“這可是你說的,老老實實睡覺,絕不胡來。”
嚴景庭抱着枕頭,拼命點頭。
宋川皺着眉,又生氣又無可奈何地翻身睡下,沒有再趕他下去。
得了臉皮就能築城牆的嚴某人眼底閃過一絲竊喜,關上燈,順勢躺在了宋川的身邊,老老實實地隔出來一道“銀河”,絕不幹擾。
這樣的平靜生活一直持續了好幾天,直到宋川發現,這條“銀河”好像每天都在慢慢變窄,直到某一天——
宋川怒氣沖沖地瞪着和自己近在咫尺的俊臉,低吼:“嚴景庭,你不是說老老實實睡覺,絕不胡來的嗎?”
某人一臉茫然:“是嗎?我不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