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殺戮

陸武沉默了一會兒，說：“前面，有個大家夥！”

這句話一說，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這裏的士兵，大部分都是新兵，而且指戰員缺乏戰鬥經驗。現在作戰物資也被損壞了大部分，冒然遭遇怪獸，還是大家夥……

少校盯着陸武，他的眼神中有懷疑的神色。

當初這兩個人上車的時候，他收到的命令是這兩人有特殊任務，內容高級機密。

他曾經就此事詢問過駐軍司令，但司令得到的回答都是：“我也不知道，這是連我都不能觸碰的機密。他們只是搭便車，到了目的地就會離開，其它的事情，問的多了就是刺探機密。”

而此刻，少校看着陸武只是聽一聽，聞一聞，就能夠知道前面的情況，覺得更加奇怪。

雖然知道保密條例，但他卻還是忍不住說出了自己的猜測：“這是……傳說中的異能者？”

顧瑜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種問題。

實際上，他所接收到的命令，是護送某個重要人物去燕京，這項任務是絕對保密，見到最高領到前，不可透露。

顧瑜在見到陸武前，他甚至不知道這是一個怪物。

而當他得知自己要護送的是一個魔獸的時候，就更加沒辦法回答少校這種問題了。

面對這種詢問，他只能以“國家機密”四個字來回答。

少校也沒有在這種問題上過多糾纏，他只是猶豫了片刻，就決定相信陸武的判斷。

“所有人，立刻準備戰鬥！”少校發出作戰的信號。在這同時，他拔出腰間的信號槍，朝着天空打響。

代表求助意義的黃色信號彈立刻升空，他們這些士兵，恐怕根本不能夠對抗一個大家夥，需要援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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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片刻之後，天空中又有其它的信號彈滑過。

紫色的信號彈在北邊的天空亮起，那是讓求助方防禦撤離的意思。

看來，沒有人會來援助這列車的人了。

非但沒有，而且前面的情況，還不容樂觀。

少校有些緊張，他立刻要求軍隊擺出戰鬥隊形，并且派出偵察兵前去偵查。

但偵察兵尚未出動，所有人都能夠感受到了那東西的到來。

黑色的夜空中，忽然泛起不正常的紫紅色，好像黑夜被燃燒了一般。

地面開始輕輕的震蕩，顧瑜拖着陸武趴在草叢中，朝着震中看去。

黑色的陰影在遠處漸漸出現，嘶吼聲突兀的劃破寧靜到讓人窒息的夜空，那東西十分巨大，足足有二三十米高，仿佛一座小山在地上移動。看不出是什麽東西，只是一雙綠色的眼睛在黑夜中猶如燈泡一般。

它每走一步，就帶起地面上的一絲震動。

它的速度非常快，一開始還只是一個小點，只一眨眼，就到了跟前。

“嗷！！”那怪物在奔跑中忽然停下自己的腳步，前肢直立，朝着天空一聲大吼。

随着這聲吼，空氣中布滿了那種獨有的血腥味，那綠色的充滿邪惡的眼睛，盯着埋伏在草叢，山腳的士兵，再次發出一聲吼叫！

“嗷！！”

随着這聲嘶吼，人類的慘叫聲響起，那怪物鋒利的爪子已經抓到了一名士兵，将他朝着天空抛棄，在半空中叼住那人的腰，咔嚓一聲，将那名士兵攔腰咬斷，連帶那名士兵身上的武器，都嚼爛吞入腹中，并且再次示威似的朝着衆人發出吼叫。

“開火！”少校立刻下令，在這一瞬間，震耳欲聾的槍炮聲就此響起，子彈，火光交織成一張密集的火力網。

“轟隆隆！”有人朝着怪物開炮，立刻将夜空照亮。

趁着火光，顧瑜總算是看清了那怪物的樣貌，它的外形有些像蜥蜴，有着粗壯的尾巴，但卻比蜥蜴大得多，更像科幻片上出現的巨大霸王龍。

它的皮甲非常厚實，那些彈藥打到它身上，根本無法阻止它的腳步，它的身形只是微微晃了晃，粗大的尾巴橫掃過來，打在廢棄的火車上，火車立刻被拍成碎片。

碎片在巨大的力量下，朝着火力發射源這邊飛過來，慘叫聲再次大片響起。

人類，特別是作戰經驗缺乏的人類，在這樣的怪物面前，根本不堪一擊。

“撤退！撤退！”少校有些驚恐的喊道，然而卻已經晚了。

那怪物已經大踏步的朝着這邊走來，速度比人類的要快！

顧瑜在剛剛交火的時候打出的炮彈已經震得他雙臂微微發酸，此刻聽到撤退的命令，只有和自己在最前沿的隊友發出更猛烈的炮火，掩護其它士兵的離開。

然而卻在這個時候，蜥蜴怪巨大的尾巴，朝着顧瑜這邊掃來，帶起巨大的熱浪和沖擊波。

所有的士兵立刻匍匐倒地，顧瑜也不例外。

蜥蜴怪的眼珠，盯着顧瑜，爪子猛地朝他伸出，腥臭的風已經直撲顧瑜的面龐。

然而那爪子只抓到一半，就被一個人的手攔住了。

那人一頭短發，金色的眼眸鄙夷的看了倒在地上的顧瑜一眼：“真沒用，還是要我幫忙！”

顧瑜看着陸武一寸寸變化的皮膚，大驚：“你不要暴露，撤退！”

陸武充耳不聞，飛身躍起，一片金色的光芒在半空中閃耀。

所有人，包括正在撤離的士兵，都回過頭，呆呆地看着這一切。

那個一直混在隊伍中，身材魁偉的男人，忽然變身，更為可怕的巨大的怪獸，出現在士兵的隊伍中。

“天！是R級怪獸！”有人認出陸武的可怕，立刻尖叫起來。

“別開槍！”顧瑜朝着自己身邊的士兵大喊，但已經晚了。

無數的子彈和炮火，更加猛烈的朝着陸武射去。少校指揮官在面對一個怪獸的時候，還打算逃生，但是在面對兩個怪獸，特別還有一個是R級的時候，已經放棄了生，決意死戰。

他用着擴音器朝自己的部隊大聲下令：“所有單位注意，所以單位注意，殲滅這個混在人群中的R級怪獸！”

顧瑜聽到半空中的響起的命令，立刻掉轉頭朝着少校跑去，但不管他現在做什麽，已經晚了。

巨大的，已經變身的陸武，在炮彈的攻擊下，巍然不動，他轉過頭，看着朝自己下令開火的指揮官，眼神中閃過一絲殺氣。

“別殺他！！！”在炮彈和怪物怒吼的巨響中，顧瑜根本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讓誰別殺誰。

但根本沒有人聽見他的話，陸武的手在空中一抓，彈片子彈紛紛落下，他冷冷的哼了一聲，手臂一個橫掃，少校就被他死死的抓在手中央。

“竟然殺我？去死吧！”陸武的手稍稍用力，被他抓在手中的人，就被擠出腸子，登時死亡。

“不！”顧瑜在奔跑中看見這一幕，停下腳步，無力的叫喊着，但一切都沒用了。

指揮官的死亡，激起這些士兵的複仇之心，他們沒有一個人後退，炮火變得更加猛烈，其中夾雜着叫罵和慘叫聲。

而那只巨大的蜥蜴怪，也趁機朝着陸武撲來。

顧瑜呆呆的看着這一切。

他不能在這個時候念血咒，因為一旦念動血咒，倒下的陸武将沒有任何防禦能力，他會在瞬間被蜥蜴怪撕成碎片，被子彈打成蜂窩。

然而他又不能眼睜睜的看着這一切，因為……人類的攻擊，已經徹底的激怒了他，激起了他血液中殘暴的因子。

他要阻止這一切。

跑到陸武身邊，朝他喊話，三千米的距離，他至少需要八分鐘。

而抵達人類現在的那個臨時指揮官身邊，接替他的指揮權，也至少需要五分鐘。

但是，陸武解決這場戰鬥，根本用不了這麽長時間。

只是一個眨眼的時間，前後不過十秒，陸武徹底的憤怒，他發出一聲怒吼，渾身的毛發直立，雙眼射出金光的光芒。

陸武開始移動了，他的速度快到所有人都看不清，只能夠看到一陣金光閃過，仿佛一條巨龍一般，游走在這個山谷。

十秒，只是十秒的時間，戰鬥結束了。

滿地都是血，所有人，包括攔路的蜥蜴怪在內，沒有人還活着。除了，顧瑜。

只是十秒，得到的結果，就是——全軍覆滅，無人生還。

陸武回過頭，朝着顧瑜冷冷的笑，殺戮帶給他的快感尚未散去，他狠狠的踢了一腳倒在地上的如同小山一般的蜥蜴怪的屍體。

那屍體便被踢到空中，滑過一道殘酷的弧線，落在遠處山林。

交戰後的山林，到處燃燒着，焦糊的肉味刺鼻，沖入顧瑜的肺部。

陸武慢慢走到顧瑜面前。

顧瑜的渾身都在顫抖，這是他第一次真正看到陸武的殺戮，原來，自己身邊的這個怪獸，是這樣的可怕。

陸武在顧瑜面前停下，聲音輕松：“都解決完了，可以繼續上路。”

“我讓你不要暴露，為什麽要突然出手？！”顧瑜的聲音有些憤怒。

陸武瞥了顧瑜一眼，滿不在乎的說：“我答應了要保護你，不能看你在我面前受傷。”

“你！你怎麽能！”顧瑜此刻難以控制自己的聲音，他的拳頭緊緊的握緊，“你怎麽可以連那些士兵都全部殺死？！”

陸武的下巴微昂，金色的眼眸中帶着不可一世的睥睨：“因為他們先朝我開火！”

“那只是個誤會！”

“哦？那我不小心殺了他們，也只不過，是個誤會！”

“他們後來已經沒有還手之力，你居然一個都不放過？！”

“沒注意那麽多，所有的威脅全部殺幹淨，我才覺得心安！”陸武挑眉，“再說，你不是說要保密麽？人全死光了，就保密了……”

“你！”顧瑜心中的憤怒，在此刻無以複加，他張開唇，念動血咒。

“吼！”身軀巨大的陸武，在這一刻發出怒吼，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顧瑜，巨大的疼痛從他的心底傳來，讓他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別念了，我錯了！”陸武大叫，但顧瑜沒有理會他。

“放開我，我幹錯了什麽，你們這些卑鄙的人類，敢……敢朝我開火……都去死！”

顧瑜沒有絲毫心軟，他一想起因為自己的猶豫，因為自己在一開始沒有和陸武溝通好，因為那十秒鐘，就造成這樣的局面，就覺得自己，更加不可原諒。

聽着地上的怪物一聲聲的慘叫，憤怒，懊悔，自責，非教訓他不可，種種念頭一齊湧上顧瑜的心頭，他閉上眼睛，捂住耳朵，足足念完了整篇血咒。

“顧瑜……姓顧的！我要殺了你！”陸武倒在地上掙紮，怒吼，“我幫了你……你這個恩将仇報的混蛋……”

最後，陸武半點聲音都發不出，只能夠像一攤爛泥一樣，倒在地上喘氣。

它的皮膚早已寸寸裂開，心髒都仿佛被分成無數碎片一般。

顧瑜終于停下，他一步步走向陸武：“答應我，以後不能随便殺人！”

“呸！”陸武喘着氣唾棄這個要求。

顧瑜的牙齒緊緊的咬着，他第一次認識到，自己根本無法馴服這個怪獸。

地上的陸武在血咒停止後，身體緩緩恢複，他的汗留了滿地，卻在第一時間搖搖晃晃的站起。

“你以後要在人類中生活，不能随意殺戮！”顧瑜固執的說，他盯着陸武。

然而陸武搖搖晃晃的走到顧瑜面前，伸手揪住他的衣領：“滾！各走各的，就算是血咒，我也不會回來了！”

話音落下，他将顧瑜抛開十米遠，自己一躍而起。

顧瑜在陸武躍起的一剎那，知道他大概是想要逃跑，他念動血咒，卻只看見陸武的身體晃了一晃，又朝着遠處飛馳，就此消失在密林中。

沒有回來。

顧瑜在原地試着念了兩句血咒，卻沒有聽到周圍任何聲音。

也沒有陸武回來的跡象。

他一個人站在屍橫遍野的戰場，看着周圍戰友的屍體，以及那巨大的蜥蜴怪獸。

火燒着樹杆，發出噼啪的聲音，夜間風吹來，呼嘯嗚咽。

顧瑜微微擡頭，夜空中依舊沒有月亮，黑暗一片。

然後他感到自己掌心在疼，他将手掌在面前攤開，卻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的指甲，在緊緊的握拳中，已經嵌入掌心，将掌心挖的血肉模糊。

嘩啦，紫色的閃電劈開天空，豆大的雨點往下掉落，很快，暴雨就傾瀉而下，沖刷着這片剛剛經過一場戰鬥的土地。

顧瑜呆呆地站在暴雨的中央，他在這一刻，甚至對未來有了一絲迷惘。

毫無疑問，上面要求自己護送陸武去燕京，并且要求絕對保密。

可是這種情況，怎麽絕對保密？以後遇到的類似的事情只會越來越多，總不可能真的把所有見過陸武真身的人都殺死。

可，如果守不住這個秘密，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的任務失敗了？

顧瑜心中第一次對這個任務，産生了深深的挫敗感。他第一次對這個任務失去信心。

他甩甩頭，抛掉上面的任務，轉而想起了陸武。

想起陸武那種面對人命無所謂的态度，想起它曾經被囚禁一千五百年，這樣一個痛恨人類，只靠血咒控制的怪物，真的可以和人類愉快合作嗎？

顧瑜找不到答案，他陷入沉思，當震雷在他腦袋上炸響的時候，他才猛然驚醒。

現在想這些根本沒用，或許将陸武送到燕京之後，自己的任務會就此完成，陸武或許會由它人接手。

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要找到陸武，不然，失去了控制的陸武，無疑會成為一個可怕的殺戮機器。

顧瑜停了片刻，就朝着那列火車碎片跑去，火車先是滾出軌道，後來又被蜥蜴怪毀損，只剩下一小塊能夠避雨的殘骸，顧瑜縮在裏面，卻發現原來這一小塊殘骸，正是自己所坐的卧鋪的那一節。

頭頂翻轉過來的床鋪，是陸武曾經睡的那個，顧瑜清楚的記得它的編號——305。

他想起在不久前，兩人還曾擊掌盟誓，陸武還發誓，會竭盡全力保護自己。此刻那些話還沒過夜，陸武就将自己抛棄在随時會有怪物出沒的野外，顧瑜沒來由的感到一陣難過。

滑過天空的閃電時不時将這個狹小的空間照亮，編號上殘留的血跡，都被漏進來的暴雨沖得漸漸暗淡。

暴雨持續了一整夜，第二天天亮的時候，顧瑜開始覺得餓，渾身濕淋淋的，一整夜沒睡覺，感覺疲倦無比。

他要去尋找陸武，但根本不知道該去什麽地方找，只有漫無目的的走了一陣。

朝霞已經升起，天空出現夢幻的顏色，被雨水洗過的長空，半點都看不出昨夜惡戰的痕跡。

忽然，顧瑜看見遠處地平線處，出現了一個人影，依稀是陸武的樣子。他精神一震，朝着那個人影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