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最近的寵物醫院雖然并不遠，但是在地圖上标出的八百米距離還是讓由佳奔跑良久才找到地方。雖然她的體力還算不錯，但是等到了醫院時還是一時之間喘得有些說不出話。
所幸醫院的獸醫小姐已經發現了她的狀況，立刻帶着兩個人奔來幫忙接下了受傷的黑色長毛貓。趴在桌子上寫着自己的信息和貓咪的信息時平島由佳擡起頭，接過前臺遞過來的水一口喝完，平複了下呼吸才繼續說下去：“那個，我是在小巷子裏撿到他的。好像受了很嚴重的傷，血也流了很多。”
“嗯，那個……平島小姐請您放心，我們會竭盡全力幫忙的。”
看着“貓咪的姓名”這一欄，由佳先在姓氏上面寫上一個平島，看着名字時愣了愣，略有些神使鬼差地寫上了一個名字。
是因為剛才看到了那個名為“傑”的紋身店，還是因為看到了什麽別的類似的字眼，讓她用這個詞來作為那只貓咪的名字？
不過有個名字，總比叫“阿黑”之類的好多了。
貓咪已經被送去檢查急救，她也只能坐在外面稍加等待。捏着手機不斷地平複着因為剛才奔跑而變得急促的呼吸，感覺到汗水一點點從背後冒出時由佳才反應過來，有點慌亂地給來接自己的灰原雄發過去了自己的定位。
“由佳，剛才怎麽了？”
接到對方直接打過來的電話，由佳竭盡全力讓自己呼吸重新平穩，然後才靠在椅背上笑了笑：“灰原哥，剛才我看到一只貓躺在小巷子裏，現在在寵物醫院。”
貓。
心頭微微一跳，灰原雄按照定位上的地址重新選定導航，伸手輕輕把藍牙耳機調整了下位置對着話筒安撫地笑了笑：“我知道，沒關系哦，大概還有十分鐘，麻煩由佳等下了。”
“抱歉……”
“這有什麽好道歉的，倒是由佳，你身上還有錢麽？”
“錢這方面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略有些窘迫地開口，她剛才當然也是交掉了初次檢查費的兩千四百日元，至于後續的費用大概還要等檢查下來再說。
“平島小姐，有關您送來的貓咪現在應該是失血過多需要輸血，醫院裏有血袋，但是——”
Advertisement
“沒關系，多少錢？”
黑貓的右前腿骨折，渾身上下多處外傷，所幸的是腹腔并沒有出血狀态。而且因為送來比較及時再加上貓咪的求生意志還算強烈，因此接下來只要等待它自己醒來就好。
在聽到這個結論時由佳總算是松了口氣，重新坐在位子上扭頭看着不久後趕到的灰原雄，有些無力地對着算從小看着自己長大的哥哥抽了抽嘴角：“在聽到那句‘再過幾分鐘就沒救了’這句話那會兒，我真是快吓死了。”
“一般這種話也只有确認會活下來才會這麽說，對吧？”
并沒有對平島由佳這種突然在計劃外的行動感覺有什麽不滿，反而給她遞過來一罐果汁的灰原雄眨了眨眼睛，臉上的笑容稍稍收斂着整個人也變得認真起來：“雖然接下來我說的可能有些刺耳，但是由佳，我想……”
“我不是為了贖罪。”
“诶？”
“我知道灰原哥是想說，‘不要因為沒有見到雄君的最後一面，就覺得是自己的責任’這句話，對吧？”
想到自己家裏沒有見到“最後一面”的那只俄羅斯藍貓，由佳反而輕輕笑了起來：“我只是覺得，需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罷了。”
“嗯。”
“不過這麽一來，我應該也沒有那麽被貓咪讨厭吧？以前家裏雄君從來不讓我摸，我只能偷偷趁着他睡覺的時候摸摸頭，好難受啊。”
剛喝進一口咖啡的灰原雄差點沒把嘴裏的飲料噴出來，勉強咽下去後他轉頭看着依舊毫無所覺的由佳，嘴角抽搐着覺得作為貓咪的自己真是“死”得太好了。畢竟平島由佳口中那只念念不忘還很“讨厭”她的俄羅斯藍貓就是他本人，他又怎麽可能讓自家妹妹瘋狂揉搓自己的頭和手甚至還來埋肚子？？
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默默地轉過頭不去看開始擔憂那只黑貓的由佳，灰原雄拿着咖啡罐表情也有點懷念。當時他以為自己是真的即将死亡，結果沒有想到自己卻像是穿越到異世界的小說寫得那樣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依舊是現代社會，科技發展也和自己印象裏沒什麽兩樣。然而這個世界沒有咒靈，沒有咒力，仿佛一切都是那麽和平美好。
只不過不同于別人穿越到異世界還是人，他則是變成了一只貓，一只落在平島咖啡館後花園裏雙腿受傷、嚴重大出血的俄羅斯藍貓——
“等等，由佳。”
“嗯？怎麽了灰原哥？”
“你撿到這只貓的時候……”
把手裏的咖啡放在旁邊，灰原雄的表情變得認真起來：“你撿到他的時候，他是右前腿受傷，然後渾身大出血？”
“嗯，是哦。”
有點不是很明白灰原雄的意思，由佳拿着手裏的診斷書念了兩行，然後直接把醫生的手術塞進了他的懷裏：“後面我就看不懂了。”
“醫生的字跡可真是……哪怕是獸醫也一樣。”
低頭看着根本就看不懂的診斷書，灰原雄同樣苦笑。不過後面附上的體檢報告他還是看得懂的，在确認了貓咪的狀況時灰原雄摸了摸下巴，總覺得好像還有點不太對勁。
“那個，由佳。”
“嗯？”
“由佳，貓貓的名字為什麽是——”
在念出“平島傑”這三個字時灰原雄瞬間頭皮發麻，扭頭略帶征求地看着自家妹妹時卻看到她歪了歪頭：“好像巷子入口旁邊有家紋身店叫這個，我就暫時讓傑君叫這個了。”
雖然已經有快要十年沒有聽到曾經前輩的名字，但是聽着由佳這麽順口的說出“傑君”這個音節時灰原雄只覺得自己冷汗瞬間出了一身，整個人都不好了。
上次有這種感覺還是她拿着逗貓棒趴在地上，對着貓咪形态的自己喊“雄君”來着……
總，總而言之，不能多想！
“挺好的，名字，嗯。”
畢竟不管怎麽說，現在的平島由佳也只是單純救了一只貓而已。
等到醫生最後确認貓咪生命體征已經平穩，由佳盯着輸血治療的費用，覺得喘不上氣的人好像已經變成了自己。
“看來是有點貴啊。”
同樣湊過去看了眼賬單，灰原雄笑了笑後對着收款窗口遞過去了自己的卡：“好歹我也是哥哥，當然不可能所有的錢都讓由佳來出啦。”
“可是，貓是我一頭熱救下的……”
“沒關系的，就當是給‘雄君’積福了。畢竟我和雄君名字一樣，也是個很不錯的巧合，對吧？”
自己給自己積福這種感覺雖然微妙，但也确實是個好借口。
貓咪還需要留在醫院裏繼續觀察，再交了“住院”的費用後由佳先去窗口偷偷看了一眼，看着那只閉着眼睛的黑色長毛貓略微起伏的胸口才總算是安心。獸醫小姐看着她的模樣輕咳一聲，稍稍推開一道門示意。
“我能進來？也能摸摸它？”
“嗯，可以的。”
黑貓頭上已經套上了伊麗莎白圈，或許是因為麻醉還沒過，趴在那裏吐着舌頭的樣子看起來弱小可憐又無助。獸醫小姐輕輕地揉了揉他的耳根，看到由佳小心翼翼碰了下貓爪就立刻挪開唯恐自己太用力的樣子笑得愈加親切：“傷口我們都已經處理完畢了，但是由佳小姐，我想提醒你下貓咪身上那些傷口看上去不像是狗咬的，更像是……”
“人做的？”
“是的，這只長毛貓很有可能遭受了虐待。”
說到這裏時獸醫小姐的心情也低落了下來，但她很快又恢複到了原先的表情，看着由佳的表情分外溫柔：“謝謝你，你拯救了一條生命。”
跟在獸醫小姐身後看她将黑貓抱進已經挂着“平島傑”牌子的貓房間面前，由佳注視着貓咪身上被處理好的傷口以及被繃帶綁好固定住的右前腿，伸手慢慢往前，盡可能輕柔地觸碰了一下他毛絨絨的腦袋。
比自己指尖更高一點的溫度與毛絨的觸感傳遞到大腦之中，香槟色頭發的甜點師小姐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貓咪，看着他似乎要醒來的模樣輕輕開口。
“傑君？”
傑。
死亡是一種什麽感覺？
不，死亡應該是沒有感覺得，雖然算不上“包容”，但應該是一切化為虛無才對。
不管是自己收集的咒靈，還是自己本身，一切都應該已經“結束”了。然而好像也并非是真正的結束，夏油傑覺得自己好像還有些許感官留存。
能夠感覺到渾身如同被灼燒之後的痛，能夠感覺到周圍逐漸開始變得昏暗、卻又無比真實的光線。血液逐漸從身體裏流出帶走溫度，真正迎來死亡大概也不過是最後那麽幾秒鐘的事情。
眼前已經基本看不清任何東西，指尖也沒有了任何觸感，直到一雙有些突如其來的手觸碰到了自己。
也确實有些說不通啊，悟那家夥什麽時候這麽心軟了？
重新陷入黑暗的感覺其實很好，也很有安全感。身上雖然依舊在劇烈的疼痛着，但是似乎也沒有之前那種徹底虛弱無力的冰冷感。而就在這個時候，曾經感受過的那個溫度似乎又出現了。
是誰？如果說是硝子的話，那還真是有點諷刺。
“傑君？”
“……”
黑色的長毛貓似乎略微睜開了點眼睛，如同紫水晶般的色彩再度映入了平島由佳的眼底，不過很快又再度隐沒。确認對方确實是“活下來”的時候由佳突然後退一步，像是松了口氣，也像是曾經在心裏的遺憾得到了彌補。
自己沒有趕上雄君的最後一面，但是救下了另外一只貓。
那可真是，太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