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聽了這話,盤算了一下的蕭泓擡目,道:“林世兄,往後請多加照應了。”

對上蕭泓翹起的唇角泛起的笑意,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漬,林政皓全身陡涼,連忙擡頭盯着蕭泓,這意思就是非要淌這趟渾水了?

掃了一眼遠遠站在的家仆,确定下這樣的距離應該不可能聽得到後,林政皓還是壓低了嗓音沉聲道:“蕭世兄,就算您不在乎蕭家的基業和自己前程,也要顧及一下您府上的太夫人,何況,言家三少也未必肯領情,您千萬細思量。”怎麽想,就算做出了致死地而後生的準備,言家也應該沒辦法翻身了,這也沒什麽,大不了去投靠江家,以江家的力量,在塞北之地,又有哪個敢欺淩。可蕭泓就不同了,撇開前程這些不說,至少蕭泓沒有言家面對是非面不改色的氣魄。

“我有數。”打定主意的蕭泓鐵下了心了,想到年初,王上派他随侍永固王兩位私下出京散心,他也才知曉永固王府的這位尊貴王妃的密事,當時事不關己的沒覺得對與不對。據說在當年激勵的奪位之争中,迫于大義,薛钰以男兒之身嫁于永固,以此平息了王位內争。一路同行旁觀着,薛钰對永固嚴詞歷語,可一聽到王爺曾經的未婚妻的名字,還不是當即醋海橫生。二十年的相濡以沫,再多的委屈和不願意也化解了。

那一個回身一個眼神,已然烙印在心底,已經被捕獲了的他根本就不想翻身,恢複冷靜,堅定心意,毫不動搖。掠奪又怎麽樣,成為懼內的永固、江暮懼內的後塵又有什麽關系,只要最終能幸福就行,他信心十足。就像言家耀輝和林政皓所說——“以言家全族永離塵嚣為保底的底價,我能做到的任何一步所得都是獲益。”就是,反正已經保底了,争得一筆算是一筆,言家耀輝不愧為大商賈的外孫,真會算計,呵呵。

盯着一邊發着詭異笑聲一邊揮動劍鋒的蕭家大公子,林家的仆役眼巴巴的瞅着眼面前寒氣逼人的劍花攪着斷裂飄散的發帶後消散的亂發,個個面色如土,動彈不得,個別手上有些功夫的林家侍從也屈從在身份下呆瞅着,既然沒資格和立威的蕭家大公子争論,只得傻着了。

小巷中怎麽沒點兒風?抹抹滿臉汗漬,林政皓收回看向有些許陰沉的天際,擡眼給随行仆役使了個眼色。盡管世家公子有高于生命的面子和名譽要維護,可也得瞧瞧,現在蕭大公子正常嗎?

心疼着受之父母的青絲的家仆們連忙發出絕對不将今天的事情說出去的毒誓。哼了一聲,蕭泓這才收劍入鞘。

紛紛籠着散亂發絲的,林家仆役委屈着,離得那麽遠,兩位公子的談話,他們根本什麽都沒聽見,真過分,連仆役也要挾,一點都沒有世家公子的風範。

要挾結束了,散了吧,得趁着父親去述職,趕緊找母親撒撒嬌去,對繼承無望的二弟,也得誘之以利害,至于永固王府也是一定要去讨得點憐憫的支援,嗯,要忙的事情多着呢,回家了吧。

才走出巷口,遠處一聲嘶鳴後,一匹馬嘶鳴着溜達了過來。

蕭泓瞅着湊到眼前的馬兒,這不是他的禦賜寶馬麽?

“……大公子!”一眼看着蕭泓,馬背上的這位大驚失色,當即翻身下馬,失聲道:“大公子您什麽時候回京了?”

看着被馬兒扯着過來的是一身風塵旅人,噢,這不是父親大人的貼身随侍麽,江氏婚宴之後,父親當日就派了他回京向母親報信,怎麽比他們還要遲了?

“早就回來了。”摸摸對着他撒歡的禦賜駿馬,蕭泓淡然,兩月前的瘦骨嶙峋已經看不見了,養得不錯,幹得更不錯。

相互幫着籠好了發絲的林家仆役瞧得一起咧嘴,他們同情驚慌着的蕭大人的這位親随,想必他以後想要得到蕭大人人的信賴肯定是難了。翻身在馬背上的林政皓也看得啞口無言,輕身先回京報信的居然在他們之後才到,得,牽連上言家,連老天都在開玩笑。

不再理會,趕緊回家吧,離家久久才知道平日裏當做牢籠的家才是立身的根本,好生給日夜盼着他們出人頭地的爹娘磕上幾個頭去。

除了再三自謙外,再也沒什麽可說的在戶部述職交接的蕭大人腳步晃蕩着離了戶部回府。剛才十裏路程,察言觀色的他總算知曉了為何能得到無數大人熱烈歡迎的理由了,這個理由就是:一介文臣,面對蠻部的侵襲殺戮,挺身而出,誓死扞衛疆土的氣節是塞北百姓人人稱頌的事跡,更是朝中效仿的榜樣。一同相随的世家公子們也誓死不渝,争相效命,有名有姓的佼佼者就有十餘人,其中,蕭大人家的長子蕭泓扞死不渝,大破北蠻後殺出城去,在萬言書中,對這位生着累累傷痕的簫将軍,百姓們深深記挂。累累萬言,看得無人不感佩萬分。內廷還傳來了訓示,明日早朝,王上欽點要見精忠報國的這些子弟。

為了顧惜兒子的安危,才借着督戰之名躲在城牆邊探看的蕭大人面對文官榜樣的美譽不知所措,這是誰在胡謅?不用說,肯定是言家小三!蕭大人痛心疾首,言家難不成還想在京城中攪起是非不成!言家胡謅,江氏造出萬言書,居然做出欺騙宮廷大不韪的行止來……等等……回首看去,了然的蕭大人默然轉身回家去了,別的先放在一邊,先把蕭泓的婚事辦了吧。

仔細洗漱後,誠心誠意在供奉着列祖列宗的牌位面前磕頭,感謝着經年的庇佑。全部的禮數做全了,這才開始了家宴。離家久久的子弟們沉澱下來的氣度讓期盼成才的家人都看得滿心歡喜,家宴上,歸來的公子們被父母兄弟姊妹們包圍在中央,準備好了的十分豪情衆子弟們在家人好奇的催促下,将塞北之行的事端細細描述起來,不同于在風華樓上所聽得的描述讓滿座頓起詫異。得意滿座的詫異,歸家的公子們将江氏婚宴上的刀光箭雨描述得血雨腥風,其中自然要增添了自己十二分的英勇,越往下聽,越是面目全非,當聽到江氏夫人拿出了監察司金色腰牌時,各家當家的都立即勒令散了筵席,将子弟帶進了書房中細細詢問,待看到攜帶回來的那些血書,瞬時滿臉陰晴,幾乎在同一會兒,偌大的內城中無數府邸響起了此起彼伏關門關戶的聲音。

一夜燥熱依舊,上朝的百官多半都有些凝重,最應是春風得意的蕭大人面色同樣底沉,昨日一回家就要當即準備定下蕭泓的拜堂親事,沒料到夫人聽得居然是一臉茫然,一問下,才知道先前派出去的親随居然比欽差儀仗還晚一步進的城,恨得蕭大人半天沒回過氣來,憤憤之餘也打定主意,丢了性命也比丢了蕭家的列祖列宗的臉面強,就借着明日裏上朝,定要為蕭泓請命去守邊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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