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達芬奇是文藝複興時代典型的天才。他的才能絕不只是繪畫而已。他精通建築、解剖學、化學、流體力學,他實驗了人類最早的飛行器、潛水艇,設計水壩、橋梁,甚至對植物也有獨到的觀察。”
夏亦塵擡起頭來觀看着他年輕又帥氣的油畫老師,他忽然驚奇地發現他認識他。與此同時,講臺上的美術老師也停下了講述,對着他笑了一下。
他繼續介紹着文藝複興的美術史。“達芬奇以理性的科學觀察萬事萬物,他打破了神學的權威,揭發了隐藏在神學背後知識具體的力量。”
他指了指背後的投影上展示的可能是世界上最有名的一幅畫,繼續說道:“對于達芬奇來說,死亡仍然是不可解的,籠罩在神秘中。就如同這幅《蒙娜麗莎》一樣,她靜靜地微笑着,仿佛領悟了心中極深的秘密,可是又一言不發。”
講臺下的夏亦塵和其他同學一樣,對這位長相帥氣又溫文儒雅的年輕老師投去了崇拜和贊賞的目光。
近兩個小時的西方油畫史課程,被他講述的一點都不枯燥,夏亦塵甚至覺得不知不覺一個上午就過去了,直到打了下課的鈴聲,肚子也有點餓了,他才意識到時間已經到了中午。
夏亦塵一邊收拾着那些沒能用上的畫具,一邊在心裏暗暗感謝着季星果然給自己出了一個好主意,學自己感興趣的東西又遇到了個好老師,這種感覺簡直不要太好了!
此時季星已經來到教室的門口等他一起去吃飯,美術老師從講臺上徑直走到夏亦塵的身邊,忽然俯下身笑着問道:“同學,你是不是曾經說過要謝謝我的呢?”
夏亦塵睜大了眼睛,一臉驚喜地問道:“那麽久之前的事情,你竟然還記得我?”畢竟夏亦塵覺得自己這樣的平凡人物,這樣的一面之緣肯定是很容易被人忘記的。
“怎麽會忘記呢?夏亦塵同學,我當時為了追回你的錢包可是整整追了那個小偷三條街呢。所以你還記得我的名字嗎?”美術老師又問道。
夏亦塵點點頭,回答道:“當然記得,你說你叫藍天,好特別的名字。”
藍天點了點頭,接着又讪讪地開口道:“看在你還記得我名字的情況下,後來沒有加我微信的事我就原諒你了。”
夏亦塵被他這麽一提醒,也有點不好意思了,畢竟人家真是幫了他的大忙,如果沒有他在弗洛倫薩見義勇為的行為,他母親的遺物和安知野送他的手鏈,他都沒有辦法找回來了。
可是後來發生的事情太多太急了,否則夏亦塵是真地想加他微信,和他做個朋友的。
于是看着此時在教室外面等他的季星同學,夏亦塵索性邀請了藍天一起用餐,他說道:“要不我中午請你一起吃飯吧,不過就是在大學城裏,可能比較簡單。”
“好呀!”藍天立刻微笑着答應下來。
在一家大學旁邊的小飯店裏,藍天講述着自己從意大利的美術學院研究生畢業回國後,找工作不順利,才不得不先找個成人美術輔導機構做兼職的事情。
夏亦塵和季星聽罷都一個勁兒地給他打着氣。
夏亦塵:“怕什麽嘛,你才二十五歲,還這麽年輕又有留學的學歷,找工作的事情慢慢來,總能找到合适的。”
季星也感嘆道:“呀!原來你才二十五歲啊,太厲害了,只不過比我大兩歲,卻比我優秀那麽多。”
藍天忙擺擺手,說道:“哪裏哪裏,你們簡直太過講了。我總覺得我這人有點高不成低不就的,在如今這種什麽都內卷的社會裏,還不如你們這樣務實比較好。”
季星又勸說道:“我覺得像我們這種beta就沒必要那麽拼呀,畢竟這個社會對我們沒有像對alpha那麽大的期待,所以壓力不會那麽大,反而是件好事。”
他話還沒有說完,夏亦塵就用胳膊輕輕地捅了捅他,因為他注意到藍天的臉上已經有了些許不悅的神色了。他小聲地提醒道:“藍天就是alpha啊,你沒有聞到他身上洋甘菊的信息素味道嗎?”
“啊!”季星後知後覺地直拍自己腦門,說道:“我真沒看出來!我就從來沒有見過脾氣這麽好這麽沒有攻擊性的alpha,我還以為那香味是你噴的香水味道呢!”
“沒有安知野脾氣大是吧?”藍天索性直接問道。
見季星和夏亦塵都用一言難盡的驚奇目光看着自己,藍天解釋道:“拜托,我只是剛從國外回來不久,我又不是外國人,我平時也是網上沖浪小達人的,好不好?”
夏亦塵想想也對,他和安知野前段時間上了不少熱搜,藍天随便逛逛,都能吃到一長串的瓜。
“雖然你們的婚紗照拍得很有愛,但是啊,安知野是不是對你不夠好?”藍天喝了一口可樂,忽然問道。
“何止不好啊,簡直是爛透了。”季星覺得藍天這人看起來不像是個壞人,索性把夏亦塵被他們逼着假結婚的前因後果都講給他聽了。
藍天嘆了一口氣,感慨道:“唉,怪不得你的臉色看起來這麽蒼白,一點沒有孕期omega的那種滿足和幸福感。”
提起這個季星就一肚子火,他開口道:“還幸福感呢?安知野不把他氣得吐血就已經很好了,我每天都在提心吊膽地擔心安知野和他經紀人會怎麽算計他,畢竟夏亦塵沒什麽心眼兒,說白了就是有點兒傻。”
藍天想了想,建議道:“這樣說來,為什麽不能把這件事兒反映給omega保護協會呢?據我所知,現在omega平權運動還是很受社會大衆重視的,再不行就曝光給媒體呗,這種娛樂圈明星的新聞不是大家都喜聞樂見的嗎?”
“那怎麽行?我的繼母畢竟收了他們三十萬呢,還有——”也不知為什麽,要說的話明明已經到了嘴邊,夏亦塵卻不想說下去了。
季星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無奈樣子,幫他給說完了。“說白了,你就還是在擔心安知野的璀璨星途呗。真不知道他給你灌了什麽迷魂藥,讓你這麽對他死心塌地的,等你對他沒有利用價值了,你看看他會怎麽對待你?”
“……”夏亦塵聽到他這麽說,也只是低着頭一句話也不反駁。
藍天見狀倒是幫夏亦塵說了句話。“alpha和omega之間的複雜羁絆不是一兩句話能夠說清楚的,可能是你作為beta無法理解的吧。”
季星又說道:“那我情願永遠不要理解,我可不想要陷入這麽自我折磨的愛情中去。”
雖然席間因為提到了安知野這個不太和諧的因素,讓這頓飯吃得有點沉重,但是總體而言,能夠和藍天以這樣的形式偶遇,夏亦塵還是十分開心的。
飯後,藍天主動加了他的微信,給他推薦了許多系統地學習油畫的專業書,還把自己手頭有的書主動借給了他。
夏亦塵每天規定自己看兩個小時的專業書籍,了解整個西方美術史的發展和流派,再用兩到三個小時練習繪畫,有不懂的問題就向藍天提問,總能在第一時間就得到回複,相同的愛好,讓兩個人之間有說不完的話,很快熟絡起來。
找到自己愛好的夏亦塵每天都過得很充實,心裏抑郁的狀态不知不覺就緩解了很多。
直到有一天安知野又像之前一樣在半夜回到家裏,發現夏亦塵在自己的房間的床上睡着的時候,安知野憑借直覺一下子就發現了不對勁兒的地方。
夏亦塵一般是睡在客房裏也就是他自己的房間裏的,除了某些極為特殊的夜晚,他極少主動來安知野的房間,所以今天是因為實在太想他了,所以才主動爬上他的床嗎?
安知野正有點為自己的魅力感到得意洋洋時,忽然他看到夏亦塵的手上是拿着手機的,好死不死,這時手機屏幕還忽然亮了起來,來了一條微信,不,是在接下來的十分鐘裏來了接連三條微信!
“你在幹嗎?”
“不會是睡着了吧?”
“好吧,晚安好夢。”
安知野看着這三條可進可退,可朋友可情人的暧昧短信,他又看着熟睡中的看起來格外平靜又單純的夏亦塵,心裏忽然産生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感受。
他非常想知道這個被夏亦塵備注為“藍老師”的人究竟是何方神聖,竟然讓他産生了一種強烈的危機感!
而且眼前這個omega到底是怎麽回事兒?明明看起來頭腦這麽簡單,懷着自己的孩子,并且躺在自己的床上,竟然還在手機裏勾搭着別的男人?
難道他的單純只是表象?安知野用了極大的意志力才克制着自己沒有直接叫醒他去質問他。
安知野從來沒有談過戀愛,也沒有其他可信的朋友可以分享,他最後只得選擇打電話給他的助理左小博。
淩晨一點鐘的時候,可憐的左小博在睡夢中迷迷糊糊地接了電話,他問道:“老板,你今晚不是回家了嗎?春宵一刻值千金啊,你怎麽那麽有空打電話給我?”
安知野單刀直入地問道:“什麽人會半夜給人發‘你在幹嗎’的信息?”
“噗……”左小博忍不住笑出聲來,一下子整個人都笑清醒了,笑完之後意識到自己對老板的态度有問題,于是忍住笑問道:“老板,你作為娛樂圈的頂級帥哥,難道收到這樣的信息還會少嗎?”
“……”安知野扪心自問,這樣的信息他每天都收到不少,可是這些年來,不管是美女和帥哥他都沒有回過,倒也不是因為他這人想要潔身自好,不過是因為他心裏一直有個理想的潛在比較對象——他的前隊友蘇樂川。
他總會在心裏暗暗地拿那些對他示好聊騷的人和蘇樂川比較,總覺得這些人的外表不管長得再美,和蘇樂川一比也就是一堆胭脂俗粉,完全沒有動心的可能了。
所以那個和他說着拼盡全力一定要成功的蘇樂川,他在韓國過得還好嗎?安知野忍不住想到。
左小博在電話那頭問道:“老板,你睡着了嗎?你怎麽不說話了啊?”
安知野回過神來,回答道:“不是我,是夏亦塵。”
左小博:“啊,是他呀!那他可能有追求者了。”
安知野立刻在電話裏大罵道:“什麽狗屁追求者!這人是不是有病,已經懷孕的omega還惦記着,就這麽想當接盤俠嗎?”
“這人的确有點奇怪,”但是左小博卻意識到了更奇怪的事兒,他忍不住問道:“老板,你到底為什麽要這麽生氣啊?你不是不怎麽喜歡夏亦塵嗎?”
“是不喜歡,但是——”安知野在電話裏但是了半天,也沒有下文。
左小博為了緩解對方的尴尬,趕緊找補道:“老板,你不用和我解釋啊,我明白,這大概就是alpha對标記過的omega絕對的占有欲吧。”
對,這個說法是可以讓安知野暫時說服自己的。他之所以每天跨越大半個T城就是來簡單睡個覺,不過是貪戀他身上自己最喜歡的信息素罷了。
他現在這樣不太正常的發怒狀态也肯定不是因為吃醋,而只是因為信息素紊亂綜合症加上已經标記的alpha對omega強烈占有欲作祟罷了。
就在安知野像往日一樣,爬上夏亦塵的床,悄悄地鑽進充滿了香甜鳶尾花氣息的被窩裏,準備和他共赴旖旎春夢的時候,一雙手忽然出其不意地抱住了他。
安知野整個人都愣住了,他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今天因為太生氣了急火攻心,完全忘記了對他釋放鎮靜安眠的信息素。
然後,這一次已經來不及了,夏亦塵溫柔又熟練地擁抱了他,還親了親他的臉頰,他在他耳邊小心翼翼地問道:“我現在究竟是在做夢還是在現實啊?”
安知野:“……”他屏住了呼吸,一句話都不敢說。
“我一定是太想你了,在做夢對不對?”夏亦塵又問道。可能是因為以為自己在夢中,夏亦塵在催情的迷疊香信息素作用下,比平時更熱情更放肆地撫摸他。
安知野:“……”
“可是,為什麽你連在夢中都不吻我?”夏亦塵又問道。
在意識到那滴落在自己臉上的冰冷液體是夏亦塵的眼淚時,安知野似乎看見了那雙多情又天真的圓圓的眼睛,忍不住湊上前去吻住了他正在流淚的眼角。
長夜還很漫長。安知野故意不把暖氣開足,所以因為懷孕而怕冷的omega總會像是一只軟乎乎的貓咪一樣主動往他的懷裏鑽。
他們像是彼此世界裏唯一的依靠一樣,用着比最深愛的戀人更親密的姿勢,用力地擁抱着彼此。
因為心裏的一些不可言說的生氣原因,安知野表現得比平日裏更加持久和勇猛,直到他的omega因為身體實在承受不住,在他耳邊不住的小聲求饒,他血液裏的焦躁不安才稍稍得到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