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謝卿做得桂花糕小小一個,一端到鏡頭面前便有濃郁的桂花香氣,小巧的糕點上點綴着幾朵黃色小花,看得人垂涎欲滴。郁樹和趙景的目光時不時往桂花糕上瞥一眼,突然聽到了煙煙幽幽的嗓音:“郁導,對我尊重點,雖然我也很想吃謝哥做的桂花糕。”

郁樹表情一囧,連忙将視線轉回去,繼續給煙煙打下手。

戚淮玉盯着桂花糕看了很長時間,那濃郁的香氣仿佛将他的靈魂都勾出來,一步一步回到了曾經在朝雲宗的日子,眼中思緒萬千,他在鏡頭前揚起頭,緊接着又如同之前像條小尾巴一樣跟在了謝卿的身後。

出人意料的是,謝卿在做完三個指定甜品和糕點之後,煙煙他們的大菜還差點時間,他便在四周轉了轉,目光落在不遠處散落在竹簍裏的食用玫瑰上。導演何靖見到他的視線,立刻道:“謝卿你要做玫瑰酥嗎?”

玫瑰酥?

謝卿回頭看了眼何靖,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又收回視線,随即淡淡的應了一聲。

玫瑰酥的做法其實也很簡單,準備好水油面和油酥面,緊接着準備玫瑰餡兒,到時候把玫瑰餡包進去就算完成了。鏡頭捕捉到謝卿修長蒼白的手指,指尖站着玫瑰殷紅的汁水,很快便有另外一只手從鏡頭外探進來,撚着手帕将汁水拭去。

何靖:“……”

他反複觀看剛剛的一幕畫面,心中竟然有種格外的詭異的感覺——

明明只是幫忙擦個手而已,卻令他心髒一抖,無端覺得羞恥。

就,挺讓人心動的。

他摸了摸鼻子,多得也沒說,只是繼續将鏡頭對準了謝卿和戚淮玉兩人。

不久之後,三個人制作的美食都端了上來,論數量肯定是謝卿取勝的,煙煙那邊做了個一魚三吃,魚頭用來做紅豔豔的剁椒魚頭,鮮紅的辣椒鋪滿,令人看着格外有食欲。魚身的肉則是切片做成了酸菜魚,魚鱗也沒有扔掉,炸過之後咬起嘎吱嘎吱的。

谷三順則是做了一份東坡肉,蓋子一掀開,肉香鑽進鼻間,令人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趙景嗅了嗅,調侃道:“光聞着這個味兒,我都能吃下兩碗米飯。”

郁樹:“趙影帝少吃一點,等會兒還有飯後甜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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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的目光齊刷刷落在謝卿和戚淮玉面前的桂花糕等甜品上,緊接着他們便感覺到身後一涼,擡起頭時看到了戚淮玉那張笑得比花還要嬌豔的臉,青年狹長的桃花眼一彎,看上去溫溫柔柔的仿佛格外好說話,實則薄唇一張,頗為冷酷無情:“不給。”

趙景等人:“……”

趙景:“戚少,這麽多你吃不完。”

戚淮玉無辜地眨眼:“我可以帶回家去吃,反正甜品很容易打包的,對不對哥哥?”

謝卿全當做沒聽見。

到最後,趙景等人還是吃到了點桂花糕和玫瑰酥,是謝卿做主給的。哪怕戚淮玉龇牙咧嘴躺在地上撒潑都沒用,誰讓這些糕點甜品都是謝卿做的。于是,趙景他們每個人都發現了,只要自己一張嘴咬下一口玫瑰酥,就會收獲戚淮玉愈發燦爛的笑容。

實話實說,戚淮玉這張臉長得是真好看,大美人笑起來就更不用說了。娛樂圈那群被粉絲吹成神顏的帥哥靓女都得靠邊站。但這個笑容吧,真是越看越詭異,越看越陰森。

趙景一大口将剩下的桃花酥塞進嘴裏,戳了戳身旁的郁樹,含糊不清的問:“你有沒有覺得怪冷的,演播廳空調開得太低了吧?”

郁樹滿臉複雜的看看戚淮玉,再看看手裏的小糕點,深吸一口氣詢問:“趙影帝,冒昧問一句你怎麽追到你愛人的?”

“那可就說來話長了,要不我抽個時間專門給你講講?”

郁樹眼角一抽:“那倒是不用了。”

拍攝結束以後,戚淮玉立刻就找了盒子把剩下的小糕點全部打包了。謝卿在一旁和趙景說話,聽趙景說這次的節目之後他打算再去全國各地走走。他依舊懷着希望,他想要找到慕星海。遇到謝卿讓他看到了希望,這段時間他不再死氣沉沉,他知道慕星海不喜歡他這樣。

所以,他變回了和慕星海相處時的自己。

拍了拍謝卿的肩膀,趙景意有所指道:“我看你這桃花也不像是能輕易放手的。我明天就要出門,以後有事兒也幫不了你什麽,你好好照顧自己啊。萬一身體不好或者怎麽的,以後阿星要跟我急的。”

謝卿笑了笑,多得也沒說,只道:“保重。”

趙景嗯了一聲。

兩人随即又聊起了其他的話題,然而趙景不經意的一眼卻發現明明是在跟他說話的人,目光卻總是漫不經心地落在不遠處低頭小心翼翼打包食物的戚淮玉身上。趙景的心中緩緩升起一個問號,心想這特麽的該不會是雙向奔赴吧?

心裏想着,嘴上還真就這麽問出口了。哪曉得謝卿卻輕飄飄地瞥了他一眼,意味不明的問:“有觀察剛才戚少爺吃糕點和吃焦糖布丁的區別嗎?”

趙景眨眨眼,“我看他吃東西幹嘛?你要是想看的話,讓何靖給你看看呗。”

真是個好主意。

于是兩人一起到了何靖的面前,聽到兩人的目的,何靖倒是很大方,直接将那畫面調了出來。視頻裏的戚淮玉顯然很喜歡謝卿做的玫瑰酥和桂花糕,小心翼翼的吃了一塊便像是寶貝似的,放在自己的手邊,等待着将它打包。

至于焦糖布丁之類的,戚淮玉吃了一口便放下了勺子,主動将讓它送到了郁樹等人的面前。

喜歡吃哪個,不喜歡吃哪個,一目了然。

趙景看到這裏也顯得有意外,他指了指屏幕,看了一眼還在遠處和郁樹說話的青年,低聲和謝卿道:“你有沒有覺得他好像不太喜歡吃焦糖布丁?可這不是他自己點的嗎?”

說着又摸摸下巴:“倒是這個你自己加上的玫瑰酥,他喜歡得很啊。”

何靖聽到趙景的話,便知道兩人在讨論戚淮玉的口味,他也沒多想,只是随口說了一句:“戚少爺本來就喜歡吃玫瑰酥啊。之前還跟我說今天想吃桂花糕和玫瑰酥呢。結果誰曉得謝卿問的時候,說了個焦糖布丁。不過謝卿你倆真的挺有緣的,你随手又做的玫瑰酥正好是他的最愛。”

趙景張開嘴,下巴都快合不上了:“這麽巧合的嗎?”

謝卿聽到這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薄唇一勾,膚色蒼白清隽的臉都變的生動明媚了幾分,他輕聲道:“正好,我有個熟人最喜歡吃這兩樣東西。”

“這麽巧?”何靖突然瞪圓了眼睛,迎上趙景和謝卿的目光,拍了下大腿解釋道,“戚少爺也說以前有很重要的人給他做過這個。”

趙景:“……”

一分鐘的沉默之後,趙景哈哈尬笑了兩聲,小聲道:“你倆口中,一個熟人,一個重要的人,指的不會就是你們雙方吧?”

何靖聞言就翻了個白眼:“怎麽可能啊,都是熟人和重要的人了,還認不出對方來啊?”

趙景心想你別說,還真有可能。

他當初不就沒認出謝卿來嗎?主要是不敢想那麽巧合的事情,而謝卿就更不用說了,看到長相完全不同的熟人,怎麽可能認得出來?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謝卿和戚淮玉,扭頭時正巧見到戚淮玉邁着大長腿迎面走來,轉眼間青年已經走到了他們的面前,見三人圍在攝像機前,他問道:“哥你們在看什麽?”

謝卿挑眉:“看看有哪些畫面不能用。”

頓了頓,他望進對方仿佛含着春色的桃花眼,輕笑:“比如你喊我哥哥的時候。”

戚淮玉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委屈極了。春色裏突然落了雨,桃花眼裏水汪汪的,看得人心生不忍。趙景忍不住打了個寒噤,拽着何靖走遠了。一直到角落裏,他才小聲嘟囔了一句:“戚少爺這變臉的水平,要不就得去傳承咱們的文化遺産,要不就該在影視劇裏大放光彩,不然真的是虧大了。”

節目組的一群人吃過飯以後,便紛紛回了家。戚淮玉是自己開車過來的,便在趙景說要将謝卿送回去之後立刻自告奮勇,趙景多看了他兩眼,問他:“你确定不會對我們阿卿做什麽吧?”

回答趙景的是謝卿的一腳。

很主動地拉開了副駕駛的大門,見謝卿上了車,戚淮玉才微笑道:“趙哥你放心,我很尊重哥哥的意見。”

如果不是擔心謝卿生氣,以他的性格早在見到謝卿時的那個雨天就動手了。

他喜歡一個人喜歡得心髒都在發疼,那種明明對方就觸手可及可卻無法輕易觸碰的感覺比死亡還要難受,也令他害怕。就像當年,誰也無法預料哪一天厄運會突然降臨,将謝卿帶走。

他忍耐着,以一種以往從來沒有過的耐心,期待着他的哥哥為他動心,願意主動撫摸他的臉,親吻他的唇。

他像是在告誡自己,又像是在回答趙景,再一次的重複:“你放心。”

趙景望着他那雙漂亮潋滟的桃花眼,點了下頭。沒再多說什麽,他繞回到副駕駛的位置,敲了敲窗戶,對謝卿道:“到家了發條信息給我。”

得到了回答才轉身離開。

黑色的豪車行駛在馬路上,此刻已經月頭高懸,路燈亮堂,馬路上卻沒了多少車輛。謝卿打開了車窗,夜風夾着燥熱一縷一縷拂面,伴随着夜市吵鬧的聲音。

他忽然道:“以前我帶着一個小孩去過夜市。”

朝雲宗山腳下的夜市自然與如今的全然不同,那裏的夜市是有很多妖、人乃至精怪一起組織起來的,一到夜晚周圍浮起朦胧的霧氣,将月色和普通人類擋在霧氣之外,能進入的大多都是修道者。

謝卿的小徒弟當時就被謝卿拉着手,一路從入口逛到街尾,謝卿給他買了很多小玩意兒,有碎了一個角的玉石,有看上去無比陳舊的匕首,甚至還有一些小零食。

戚淮玉聽着,握着方向盤的手指微微一緊。燈光從外穿透而來,謝卿眼角的餘光瞥到他的指關節用力得泛白,他收回視線,語氣平靜繼續道:“他很黏我,我也很喜歡他。但後來有一天,我離開了他。”

戚淮玉的目光直視遠方,神色看似平靜地繞過了一輛車,他輕聲問:“為什麽要離開他呢?”

“有很多理由,但仔細想一想,又覺得這些理由沒什麽可說的。都是借口而已。”

車子很快便行駛到了老小區,戚淮玉将車停在停車位上,卻并未将車門鎖打開。他拔出鑰匙,偏頭看着謝卿替他解釋:“大概是因為,你有很重要的人在這裏,他們曾經保護你讓你健康幸福的長大。所以當他們需要你的時候,你會義無反顧地回來。”

哪怕抛棄了擁有的一切。

金錢,名譽,長生。

永遠都敵不過顧明國和鄭潔夫妻二人給予他的童年和陪伴。

青年的聲音聽似溫柔,一字一字卻重重地砸在了謝卿的心髒上。車內一片漆黑,偶爾有路過的車輛亮起燈光一閃而過。謝卿看到那雙漂亮的桃花眼裏有的只是像深淵一般的沉默,那一眼好像能把人都吸進去。

不知不覺中,戚淮玉距離他越來越近,兩人之間的距離逐漸變得不再安全可靠。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無淵。”

陌生又熟悉的名字被最親近的人重新喊出來,戚淮玉笑了。

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過謝卿的側臉,指腹下滑膩的肌膚幾乎令他無法自控。曾經何時,他也這麽撫摸過謝卿,可那卻是在謝卿修煉走火入魔之後,他無數次坐在床邊,從眉心到手掌,做了無數次以前的自己不敢做的事情。

然而在一次次的撫摸下,指尖下的肌膚比秋雨還要涼上幾分。

那種溫度順着他的肌膚,爬進他的筋脈和血液,最後鑽入心髒。

最後那一刻,心髒冷得好像都不會再跳動了。

可現在,溫熱的觸感無時無刻不在告訴戚淮玉,你看,他回來。

“師尊,無淵好想你。”

強硬地将手指插進謝卿的五指中,右手輕輕拂過他鴉羽似的睫毛,拂過他輕輕顫抖的眼皮,拂過他眼尾殷紅的淚痣,聽着他的輕喘于耳邊忽隐忽現。戚淮玉将臉貼在謝卿的頸側,輕輕吻上他的喉結,低聲道:

“我不想告訴你的,可你自己發現了。”

“但是沒關系,結局是注定的。”

“無淵不會再松開師尊的手了,師尊也不要離開無淵,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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