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大人,您在看什麽?”身旁副将狐疑問道。
九華沒有回答副将的話,只是搖了搖頭,揚起手中馬鞭,加快了身下馬兒速度。
大概是錯覺,他剛剛感應身後有道熟悉的視線,等回頭時,卻什麽也沒有。
“.......”
六月二十二,辰時,太和殿。
坐在高位上的帝王拍桌暴怒:“混賬!朕的皇子莫名死在他國,卻查不出原因,要你們何用!”
帝王震怒,百官惶恐,皆叩首伏地:“陛下息怒。”
皇帝面色鐵青,悲恸怒斥:“息怒?朕唯一優秀的皇子身亡,身亡你們懂不懂?!”
坐在高位上的帝王,遽然之間仿佛蒼老了許多。
敖珏跪在禦案臺下,雙手握拳,連指甲陷進皮肉也毫無知覺。
父皇說,五弟是他最優秀的皇子,那他算什麽?
他算什麽?
端坐于龍椅上的皇帝冷笑一聲,步履跄踉走下臺階,那雙忿怒帶着血絲的眼睛,讓衆臣感到局促不安。
“太子。”
皇帝負手,停在敖珏身前。
“兒臣在。”
在帝王心裏,死不可怕,哪怕戰死也是種榮耀,令他心寒的是,五王爺竟是為了救一個女人毀掉自身。這怎能讓他不心寒,不痛心。
“朕任你從今開始監國。”
他本想提拔五王爺建立軍中威望,然後甄選最滿意的繼承人,卻沒想一心看好的皇子,竟是一個癡心人,太令人失望。
皇帝已經老了,不想再折騰下去,敖珏心術城府雖欠缺一點,卻也是目前最好的人選。
他也經歷過奪嫡過程,深知越是選下去,只會越不得心意。況且也沒人可供他選擇。
“多謝父皇。”敖珏低首道謝。只是雙眸卻如寒秋白霜,冷漠無喜。
在敖珏心裏,皇帝只是因為那個位置無人繼承才想起他,他永遠在撿別人丢棄的東西。
親情,手足。早不及帝位讓他來的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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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年七月是九華凱旋回朝的日子,軍隊勝利返朝,百姓本應夾道歡呼,卻因為皇帝愛子意外身亡,人人門前挂起白绫。
帝王大怒,牽連甚廣,上至大臣,下至百姓。就連太子看着雖然已經監國,但決策權卻還在皇帝那裏。如今的皇城,人人自危,不敢大聲言論。
九華回朝那天,皇帝帶領文武百官站在朱紅大門前等待。
那天,豔陽灼灼,沒有一點兒風,百姓更是面色沉沉立在街道兩旁
而秦邵陽站在皇城一角混在百姓當中,他看着九華禦着高頭戰馬,身着盔甲戎裝從遠處緩緩行來。那人左右兩旁随行着正副兩将,在副将後面有輛馬車,車後則是宛如游龍的士兵手揮‘商夏’軍旗,凜凜生威。
秦邵陽看着馬車上的皇家标志,猜測着應該是淩雲太子攜孝寧公主回國省親。
随行軍隊快行至朱色大門時,九華右手做了一個停止手勢,然後勒馬停下。
躍馬而下的九華帶領副将徐步走到皇帝面前,可能是被戰場洗禮過的原因,九華眉眼帶着一股殺伐之氣,讓皇帝以及衆官員錯愕一怔。
以前的九華人如美玉,公子世無雙。永遠一襲雪白長衣猶如一個不知世事的貴公子。現在的他,再也不是陌上無雙的貴公子,而是一個經過鮮血洗禮的軍人。
也不知是該感謝皇帝,還是該譴責皇帝讓陌上如玉的公子染上血氣。
九華掀起戰袍跪了下來:“參見陛下。”
皇帝将他扶起,聲音帶着幹澀:“皇子的遺體在何處?”
九華低首,抱拳自責:“臣保護不力,愧對陛下。五皇子遺體已随木棺運回商夏,此次淩雲太子與孝寧公主也随臣一同回朝。”
皇帝睜着渾濁的雙目,嘆了一氣:“早知如此,朕當初又何必————”
“何必強迫他上戰場。”
“陛下節哀。”
皇帝也知人死不能複生,斂了神情恢複平日威嚴:“朕在皇宮為爾等擺下了慶功宴,功是功,過是過,朕一向賞罰分明。至于過,明日早朝再議。”
“太子。”皇帝側身,望向敖珏:“這幾日招待淩雲太子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立在皇帝身側的敖珏颔首作揖:“兒臣明白。”
說起淩雲太子,那也是一個俊朗儒雅的男子,只是放在九華與敖珏面前,卻黯然失色。
大概思鄉情切,孝寧下馬車時,美目通紅。淩雲太子與孝寧拜過皇帝,幾人便往皇城走去。
皇帝似乎想起了什麽,招來一個宮人:“去華府将陸笙雨也請來。”
宮人彎着腰,領命離開。
九華聽了,連忙道謝。
敖珏随行在皇帝左側,右側站着九華等人,幾人身後跟着文武衆臣與錦衣華服的宮人。
皇帝設宴歷來擺在麟德殿,這次也毫不例外,不過在入宴之前,皇帝先命人将五皇子的遺體放入宮.內停放七日,而後再入喪禮葬進皇陵。
“.....”
未時三刻,秦邵陽才趕到皇宮,當時他離的太遠也沒聽見皇帝與九華說的什麽,遂沒有及時回府,等回去後已然未時。
回到華府,管家便告知他家裏來了人,一看那服侍,就知是宮裏的人。
慌忙換了一身素色長袍,坐上馬車趕往皇宮。
領路宮人将秦邵陽帶進麟德殿轉身離開。
他到時幾乎所有人已經入座。秦邵陽上前見過皇帝與太子,才退到九華身旁坐下。
這次慶功宴除了皇子,皇帝的嫔妃也到了場。
帝王與皇後端坐于大殿首位,高階嫔妃自是坐在皇帝臺階兩側,臺階右下方坐的皆是些皇家人,左邊則是各位大臣以及家屬。秦邵陽随着九華坐在左邊。
他才坐下,九華便将自己面前的酒杯給拿走......
速度快到連動作都沒看清。
秦邵陽懷疑是上次喝醉給九華留下了陰影面積!
慶功宴無非是各位大臣互相吹捧,也是皇帝給衆臣一個聯絡感情的機會,在‘商夏’王朝,帝王有過規定,不準大臣平日頻繁往來,也不準大臣與各位皇子太親近。
因此除了節日,大臣們幾乎是互不往來,他們怕被扣一個結黨罪名。
就連太子也不準随便傳喚大臣進東宮。
九華凱旋回朝,淩雲國太子也帶着孝寧公主回到商夏,這也算是公主的頭次省親。
淩雲太子為表示對‘商夏’皇帝的感謝,特備上若幹絲綢與土産方物進獻給皇帝。
秦邵陽也不知劇情哪裏出了問題,九華好像與已逝的五王爺并不熟,在原著裏,他們二人可是知己。
酒過三巡,衆臣逐漸放開。
這時,皇帝揮退舞姬樂師,說了一些兩國交好的致詞,淩雲太子笑着附和。
秦邵陽算是看出來了,這位淩雲太子是一個笑面虎,他已經觀察了有一會,這位從頭到尾嘴角一直翹着,那臉仿佛已變成面具被固定住。
當皇帝致完詞,淩雲太子離開長桌,走帶殿中央行了一禮:“陛下,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衆人不知這位淩雲國的太子打什麽主意,皆是一片沉默看了過去。
皇帝笑道:“太子有話直說便是。”
淩雲太子颔首:“一直聽聞‘商夏’太子儀表堂堂,才智過人。今日特求陛下賜婚。”
“噗——”皇帝噴出一口酒水,嗆地臉紅急.喘,好不容易緩過來,大喝:“你——你大膽!”
“....”後知後覺才知皇帝誤會,淩雲太子連連擺手,笑了笑:“陛下誤會了,我是替妹妹允兒求良緣。”
皇帝臉色漸緩:“原來如此.....”
斜睨了眼敖珏,皇帝手指磕着玉桌,那模樣,顯然是在思考淩雲太子的話。
而站在殿中央的淩國太子,眉目含笑等待皇帝的答複。
考慮的差不多了,皇帝附在皇後耳畔低語了幾句,然後正經危坐,道:“太子的确需要一個太子妃,朕準了。”
坐于下方的秦邵陽幸災樂禍,兩眼在敖珏與淩國太子之間來回掃視,而九華卻是替秦邵陽将需要去刺的魚處理好,放進秦邵陽的玉碟裏。
一向臉皮後的秦邵陽也不好意思起來:“你自己吃就好,不用幫我...”
九華充耳不聞,依舊忙着手中去刺大業。
“師兄,你是在喂豬嗎....我吃不下這麽多!”
“你太瘦。”九華終于停下手中動作,将玉箸放在一旁。
“....”在九華注視下,秦邵陽洩憤似的咬着碟中魚肉。男主特級待遇親自挑刺,好像魚的味道還不錯。
就在九華與秦邵陽兩人竊竊私語時,忽聽淩雲太子的聲音傳進耳中:“陛下,花泠雪是淩國郡主,她十分仰慕貴國九華大人,不如喜上加喜,同求一紙賜婚書?”
秦邵陽就知道不該幸災樂禍!
這個淩雲國太子簡直無恥!在如此多的人面前說出這件事,不就是以為他不會當着所有人面發難嗎!
圖樣圖森破!要知道陸笙雨的脾氣可不會忍受九華娶平妻,哪怕被安上一個妒夫罪名,他也絕不答應。
殿內大臣眼神頻頻望向秦邵陽,就連皇帝也一臉打趣。
“太子,朕從不強迫臣子,不妨聽聽九華意見如何?”皇帝将問題踢了回去,既不得罪兩邊,還能送個人情。
太子微微颔首,徐步走到九華桌前,拱手笑道:“大人在淩雲國與泠雪姑娘相談甚歡,不如結為連理,豈不快哉?”
秦邵陽按住要起身的九華。
既然皇帝态度已表态,就說明他是默認自己這邊做決定。
“淩國太子是吧?”秦邵陽唇角含笑,一臉溫柔:“想将郡主嫁過來是吧?”
忽地,他收起笑容,字字铿锵:“我!不!同!意!”他指着九華:“這個人只能是我的,是我陸笙雨的!誰也不許碰!”
大膽無禮的言論引起滿座嘩然,喧鬧聲裏有同情,也有鄙夷。
在這些人眼中,男子與男子本上不得臺面,何況這位還如此善妒,哪個男人不希望內人體貼,大方。九華再娶一個女子,對于他們來說,再理所當然不過。
少年霸道毫不畏懼,直白的話就連淩雲太子也為之一愣。
他怔愣的表情轉瞬即逝,複又笑道:“這位公子想必就是九華大人的師弟吧?”
“公子是否太自私了些?”
他在軍營中就聽聞九華娶了位男子的傳言,心中深不以為然,兩個男子怎可過一輩子。何況,他也沒有要求這位公子退出,只是平妻而已,想着怎麽樣也會答應。
沒想九華娶來的人,是如此野蠻,無禮。
只見少年冁然一笑:“因為我喜歡他,我自私。因為我現在心裏還有他,我霸道。因為我眼裏容不得他與別人在一起,我善妒。”
陸笙雨的愛戀,從來都是這樣,毫無保留,全心全意愛着他的師兄,這一生為他活,也為他而死————
九華不由得皺眉。
師傅當初讓陛下賜婚,心始終有些抗拒,只是師傅待他恩重如山,不想令他失望。
他可以照顧師弟一輩子,卻不會愛上他,喜歡上他。九華明白,自己是一個沒有七情六欲的人,喜歡是什麽?
他不知道。
那麽現在呢?心中那一絲絲愉悅是什麽?
“叮,恭喜宿主挑起男主情緒值五點。”
腦中的聲音讓秦邵陽眼皮一跳,感情他說了那麽多,當着所有人像個蛇精病一樣告白,男主就給了五點!!!
雖然有點嫌棄,有總比沒有的強。
那太子仍笑得一臉溫和,說出的話卻讓人為之一寒:“公子善妒,就不怕會被厭棄嗎?”
滿滿惡意足以擊潰少年,淩國太子笑的格外礙眼,輝煌大殿裏,寂靜無聲。
九華再也坐不住,冰冷淡漠的雙眸裏閃過一抹怒氣。
“多謝太子擡愛,在下并無此意。”
“......”
當他看見師弟被推到衆矢之地時,有怒,還有內疚。明明知道自己不喜歡他,卻還是掘強如初,不肯退讓一步。
“咚——”一道敲擊聲打斷了三人人言論,原來是皇帝,正用手指敲着桌面。
見所有人轉移了注意力,皇帝道:“太子不妨讓郡主暫住華府,若是一月後兩人還未發生感情,便就此作罷,如何?”
太子也感激皇帝給了一個臺階,連連笑道:“也好。”
宴會再一次恢複歡聲笑語,仿佛方才的事情并未發生。
慶功宴結束,群臣散去,秦邵陽與九華坐上馬車回到華府,車上二人一路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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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夜色,星辰寥寥無幾,殘缺彎月高挂于天際。
秦邵陽坐在房頂,涼風徐徐帶着絲絲冷意,足下衣袍随着涼風肆意翻飛。
來到這個世界有些日子,比起初來異世的防備,他越來越習慣這個世界。
這不是一個好消息————
明明劇情走的很好,秦邵陽卻感覺少了點什麽。今天卻有一個人點醒了他,點醒了一直被自己忽略的東西。
這具身體喜歡九華,喜歡到不顧一切,喜歡到希望占據九華所有視線。
這才是陸笙雨的愛。
慶功宴結束後,太子附在耳邊說的話揮之不去。
“我從你的眼裏感覺不到任何癡戀,雖然瞞過了許多人,卻瞞不過本宮,你不喜歡又為何要說出那種話呢?”
淩雲太子說的沒錯,他确實沒癡戀九華。
秦邵陽演過皇帝,演過臣子,演過廚師,演過反派,演過許多角色,卻從未演過熱戀中人。就連青春偶像劇,他也演不來!這也是為何他有相貌,在演藝圈卻不溫不火。
秦邵陽不想承認,自己還沒真正戀愛過,就一命嗚呼,穿越到異世......
就像導演說的,演熱戀時,眼睛完全像一條死魚。太打擊人了好麽!
演過狠辣的眼神,魅惑的眼神,睥睨的眼神,卻獨獨沒有陷入熱戀的眼神。
他不是沒有談過女朋友,只是每次都被姑娘甩......她們理由永遠只有一個;對不起,我感覺不到你在愛着我。
九華從未接觸過情愛,所以看不出自己的假戀,那麽其他人呢?其他人是否早已看破那拙劣的演技!
不對,敖珏與司風邢就沒有看出!那是不是說明淩雲國太子這個人太可怕,早已洞察一切。
這個結果讓秦邵陽笑出了聲:“一個演員卻敗給了外行人……”
“八號,我想做一件事。”
“宿主,其實沒有感情也無所謂,只要成功過掉劇情就可以了嘛,男主那個笨蛋又不會發現。”系統知道秦邵陽作為一個演員,卻被一個外行人打擊,心中肯定不好受,遂出言安慰。
秦邵陽望着天邊殘月,嘆氣:“總要正視自己的缺點,不然這戲也無法唱下去。”
知道秦邵陽做了決定便不會輕易更改,系統沉默半晌,才道:“真的要那樣做嗎?”
秦邵陽笑:“嗯,我想知道愛一個人究竟是什麽樣的,我決定接受陸笙雨的感情。”
“我要真正融進這部戲裏。”秦邵陽右手撫摸心房位置,面帶歉意:“對不起,我不該抛棄你的感情,那樣也就不是陸笙雨了。”
“宿主,那八號開始轉移了?”
秦邵陽微微點頭:“開始吧。”
“感情移植中————倒計時開始,五……四……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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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了陸笙雨的感情,秦邵陽便将自己關進房中。
卧室裏,秦邵陽手捧銅鏡,眼眶蓄滿朦胧水霧,淚水無聲留了下來,晶瑩淚珠沿着蒼白面容,打濕.了衣襟。
從接受對九華的愛,心中那強烈的感情開始洶湧襲來———————
甜蜜,痛苦,悲恸的愛————
從等待,期盼,到心死如灰。
“我喜歡師兄,師兄是我的一切,他的眼裏只許有我。”
這是一個偏執少年的心聲。
“不許任何人接近他,只有我可以!”
這個少年,他有着病态的控制欲。
“師兄好像讨厭我,厭惡我.....”
少年心死了的聲音。
秦邵陽不敢再看銅鏡中的自己,丢下銅鏡,雙手捂住臉,眼中的淚止不住從指縫中流淌下來。
“八號,我可以感覺自己愛上了一個叫九華的人!”
“我想占有他,我想得到他,我想他的眼裏只有我一個人!”
“感情都這麽可怕嗎?”
秦邵陽抹掉眼淚,在房間來回走動,他快控制不住那強烈的控制欲。
“宿主你快冷靜!你是秦邵陽,是秦邵陽!不是陸笙雨!”
來回行走的他停了下來,低聲喃喃:“我是秦邵陽,我是秦邵陽....”
秦邵陽感覺自己被分割成了兩半,一半愛着九華,一半理智的冷眼旁觀。
腦袋徒然一陣悶痛,逐漸恢複了清明。
“八號,這感情太可怕,陸笙雨不愧是中二病少年!剛剛我就只有一個念頭,将男主綁在身邊!哪裏也不許去!只能看我!只能有我一人!”
他快被自己的想法吓哭了,好吧,雖然是真的哭了.........
長這麽大,就沒留過幾次淚,太丢穿越者的臉了!
“宿主,下次你再控制不住情緒,八號就釋放磁場,讓你清醒!不用謝!”
秦邵陽撲到柔弱地床榻上,将臉埋進被褥裏,悶聲道:“感情真是一個奇葩東西,可以讓人失去理智,讓人痛苦,甚至是傷害自己,如果這真的是感情,我寧願不要,幸好我不是陸笙雨!”
“八號只想知道,宿主你現在還正常着嗎?”
“廢話,當然正常,只是心中感情還在不斷翻湧,覺得自己變成了癡.漢,腦子裏無時無刻不是男主的影子。”秦邵陽抱着被子,盤腿而坐:“艾瑪,我不會真的愛上男主了吧?”
“宿主你想多了,等你完成任務,陸笙雨的感情自會消失,愛個蛋啊。”系統‘哼哼’道:“洗洗睡吧,不早了,明天還要去和花泠雪掐架呢!”
“.....”秦邵陽想想也是,以後的事情誰知道,再說,他那麽久沒愛上任何一個人,怎麽會說愛就愛上,還是睡吧,明早還要去“掐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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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府下人發現,少爺變了,變的喜怒無常,整個人陰陰沉沉,少爺有時會站在一個地方很久,有時也會突然出現在衆人身後,盯着一個地方出神。
那眼神讓人看着就毛骨悚然。
他們想着大概是由于花泠雪的到來,少爺才會變的反複無常。
再後來,丫鬟小厮們甚至覺得,少爺雖然變的不正常了點!但還是萌萌噠!
唯一被逼瘋的大概只有花泠雪,她不管走到哪裏,都會感覺有一道灼熱視線盯着自己。
她知道那是誰,自從進入華府以來,那人總是冷嘲熱諷,偶爾還會像鬼一樣出現在身後冷笑,然後用布滿陰霾的雙眸盯着自己!
“...”
已積累多年演戲經驗,秦邵陽知道怎麽做才能讓一個人讨厭自己。
至于吓沒吓到人,看花泠雪的反應就知道,成果還不錯。
其實他也不想做一個神經病,但陸笙雨本來就是一個陰沉反複無常的少年。不過他覺得做阿飄好爽.....這是病得治!
這日,秦邵陽終于放棄了詭異行為,窩在後院看書。這一舉動不止花泠雪松了一口氣,就連華府下人提着的心也放了下來。
正在翻閱書冊的秦邵陽,聽見身後腳步聲,還以為是花泠雪,頭也不擡,繼續喝茶捧書。
“師弟。”
秦邵陽手中書冊差點沒拿穩,不是吓的,而是因為現在只要聽到九華的聲音,心踏馬的就在跳!怎麽也靜不了!
他局促不安地起身,低着頭。
九華見那人仿佛做錯事般沉默不語,眸中閃過一抹無奈。
這些日子他也看見了少年變化,但并沒放在心中。
對他來說,師弟只是恢複了以前樣子,說不失望是騙人的,但更多的卻是歉意,如果不是花泠雪,師弟也不會那麽敏感,更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九華手端着托盤,盤裏放了一碗黑糊糊的藥。
他說:“師弟,這碗藥可以解開你身體裏的毒素,喝完後你就可以恢複健康身體。”
九華也不知道說錯了什麽,少年像受驚了似的,渾身散發着絕望,
九華被人推開,對方蒼白着一張臉,眼裏全是控訴:“我不想喝藥,我也不想養好身體,是不是我養好了,你再也不會關心我?”
将藥放在一旁茶桌上,眉頭微蹙:“不會,我說過此生只會有你。”
“那你喜歡我嗎?”少年一把抱住了九華,手臂将人勒的很緊,緊到九華感覺微微不适。
他發現無法回答。
他喜歡他嗎?
好像不喜歡——————
“對不起。”
秦邵陽心中驀然一痛,就是這種感覺,這種被拒絕後,快要控制不住的感情。
抓着九華衣襟,痛,劇痛壓的秦邵陽喘不過氣來。
眼睛也開始模糊,這是第幾次控制不住流淚?他都快不記得了。
“師兄,如果你不喜歡我,也請不要喜歡他人,可以嗎?”
這是一份自私的愛,是一份偏執的愛。他知道對九華不公平,卻還是說出了口。
“好。”
他震驚擡頭,不可置信,質疑出聲:“不覺得對你不公平嗎?”
九華勾起唇,食指拂去少年淚水,“不會,我本無七情六欲,又怎會愛上他人。”
秦邵陽無意間看見九華身後的花泠雪,勾起一抹惡劣地笑。
仰起頭趁九華不注意舔.舐.着那人唇角,雖然可以感覺到對方有一瞬間僵硬,卻仍舊沒有停下。
喜歡九華身上淡淡地冷香。如果讓秦邵陽以前去吻一個男人,他說什麽也不會相信,如今卻做了。
秦邵陽知道花泠雪在看着,帶着惡意用牙齒咬住九華下唇,直到嘗到血腥味,才終于停了下來。
“師——師弟,我出府一趟!”九華身體僵硬推開少年,急促離開。
雖然被人推開有些不爽,秦邵陽卻沒阻止人離開,拇指按着唇形,笑的意味不明。
“不要臉!”花泠雪咬着下唇,怒斥:“無恥!”
秦邵陽一臉無辜:“我哪裏無恥,哪裏不要臉?”
“你就不要臉!你就無恥!”
“好吧我不要臉,我無恥。”秦邵陽雙眼帶笑,反正又不會掉一塊肉,讓她說好了。
“你!”花泠雪指着秦邵陽,面色通紅。那是被氣的。
秦邵陽低低笑了:“我說過,他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這碗藥我也不想喝,告訴你一個秘密,我身體虛弱,是因為吞了禁藥,為什麽吞禁藥呢?”少年笑得越發開心:“當然是為了留住他的視線——”
花泠雪覺得眼前人好可怕,那雙黑瞳,仿佛是隐藏深處的沼澤,随時準備吞噬一切。
“你瘋了!”她控制不住嘑聲尖叫!
少年端起桌上湯藥,直視花泠雪的眼睛,“是瘋了——”掌心精美玉碗“啪”應聲而碎。
帶着濃郁藥香的湯汁灑滿一地,湯藥濺濕.了花泠雪純白裙角。
“你知不知道,這是他冒着生命危險才取到的藥引,你知不知這是他花費了三天才熬成的湯藥。”女子已然失控,泣不成聲。
“我知道。”
她聽見少年說。
他竟然知道?
“你知道還這樣做?”她問。
眼前人的手指尤其冰冷,貼在她臉頰時,就像冬日地冰淩。
任憑少年手指勾着她的下巴,看着少年笑的快意,她帶着恐懼拂開臉上手掌。
“看見你不開心,我就開心,況且我從未想過恢複身體。”
花泠雪跄踉後退,險些跌倒:“是嗎————”
少年蹲下.身,惡聲道:“我讨厭你,讨厭你的人,更讨厭你妄想嫁入華府。”
他的執念,他的偏執,他陰暗的一面,完全控制不住地爆發出來。
“你其實不愛他,愛不是一種占有,也不是傷害,而你卻一直在傷害他。”花泠雪覺得那不是愛,只是一種深入骨髓得執念。
“卻是有這麽一句叫,愛他不一定要擁有,但是我,偏偏喜歡反其道而行之。”
秦邵陽拂掉花泠雪衣襟上的落花,溫柔地笑了:“恨我嗎?”
“恨?”她雙眸帶着迷茫,毫無焦距的望着秦邵陽,猶如得了失魂症般。
“恨我嗎?”他低語呢喃,淡淡的聲音如泉水叮咚分外好聽。
花泠雪恍然回神,搖頭:“并不恨,只是怨你糟蹋了他好不容易采來的藥。”
“這樣啊————”秦邵陽吶吶出聲。
“做的還不夠呢。”
花泠雪本就緊繃的神經,随着少年呢喃,驟然崩斷。
他在說什麽?
他的意思是,要她恨嗎?
可是,為什麽?
秦邵陽手掌撐着地,俯身盯着花泠雪的眼睛,眼底似笑非笑,蒼白的面容,在此刻看來,尤其怪異。
花泠雪覺得少年張揚執拗,偏執成性,連氣息都帶着侵略性,讓人感到不安。
那一刻,花泠雪好似讀懂了少年,這個少年是愛着九華,只是愛的太瘋狂。
可是懂卻不一定贊同,她不喜歡一邊愛,卻在一邊傷害,這種偏執,無法原諒。
所以她問:“你為了看我痛苦,就傷害他,會後悔嗎?”
“你錯了,我沒有傷害過他,從來傷害的只有自己。”
花泠雪猛地推開少年:“那也是一種傷害,大人為了摘五堇花差點死掉,而你卻将他冒着生命危險得到的解藥倒掉,這就是你的愛嗎?”
她鄙夷地看着少年:“你的愛不過如此。”
“陸笙雨,她說的是真的嗎?”
身後傳來的聲音,讓秦邵陽徒然一驚,這淡漠涼如雪的聲音,除了九華,還有誰。
————他可以感覺九華身上冷氣,鋪天蓋地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