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毛骨悚然 貪婪的,邪惡的眼睛

慕華晖長到這麽大, 還從沒有人對他說過歡迎回家。

他是明華宗宗主的首徒,但孟青衡大多數的時間都在閉關, 真正教導他的時間很少,師徒兩個人之間的情分自然有限。縱有同門長輩指導,但到底隔着一層,并不親近。

明華宗于他而言不過是師門罷了,他也一直中規中矩的擔着他身為大師兄該有的職責。

他倒是從小在千鶴城長大,那裏有他的父母,但是他卻并不願稱之為家。

家該是溫暖的地方, 但那裏卻是冷冰冰的。從小到大,他從沒有在那裏感受過半點溫暖。他每次回去的時候,也從沒有誰對他說過歡迎回家。

但是現在,孟棠對他說, 歡迎回家。

眼中驀然湧上一股熱意。他幾乎是有些狼狽的立刻垂下眼眸, 不敢讓孟棠看見。

慕華晖在察覺到自己失态的第一時間就快速的垂下眼, 再加上天色已經昏暗, 所以孟棠并沒有留意到他的雙眼。

見他一直站在原地不動彈,就走過來叫他:“師兄?”

慕華晖很快就平複好自己的情緒。再擡起頭來的時候, 依然是平日溫和沉靜的模樣。

“嗯,我們進,進你家裏看看。”

說到家這個字的時候,心中依然無法如面上表現出來的那般平靜。

跟在孟棠的身後跨過院門, 走進正廳。

不同于修真人士居住的簡潔冷清, 孟棠将這屋子布置的世俗且溫暖。

有桌椅條幾, 有床榻櫃子。

孟棠一邊領着他到處走走看看,一邊跟他發表自己的裝修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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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牆上太素了,得挂點兒字畫什麽的。這窗紙也素淨, 可以買點兒或者幹脆自己剪點兒喜慶的窗花貼上面。”

“帳幔也要做一些。夏天就挂冷色調,什麽淺藍色啊,淡綠色啊之類的輕紗,看着涼快。冬天就挂紅色,橙色之類的暖色調,看着就覺得溫暖。”

“這裏空了點,我覺得有必要擺一張屏風什麽的。這角落裏可以擺一張花幾,等以後我找到有靈力的仙器,不但這上面可以擺放盆景,就是庭院裏面也可以種滿花草。桃花,睡蓮,桂花,梅花這些我都要種,這樣一年四季都有花可賞,每天晚上睡覺的時候也都能聞到花香。”

“旁邊的那個架子上就種葡萄。夏天坐架子下面納涼,秋天伸手就能摘葡萄吃,多好!院牆邊上還可以種薔薇。薔薇會爬牆的,到時爬的滿牆都是。暮春初夏的時候,那整個兒的就是一片薔薇海啊。”

“對了,我還要弄一張躺椅。就躺上面可以晃啊晃的那種。冬天可以坐在上面曬太陽。”

孟棠越說越興奮。

這種有了自己的房子,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來裝修的感覺簡直不要太棒!

而慕華晖也在孟棠的這些描述中,眸中的笑意越來越深。

仿似能看到孟棠躺在躺椅上貓兒一樣慵懶的曬着太陽。依着她的性子,旁邊肯定會擺一張小方桌,上面放着各樣糕點蜜餞,伸手就能拿到。

很世俗很溫暖的生活,能極容易就讓人心生懈怠,只願如此悠閑平穩過一生。其他的任何大業,在這樣的生活裏都會慢慢的生了懈怠之心。

眸中的笑意漸漸斂去,慕華晖開始盡他身為師兄的規勸職責。

“師妹,身為修真人士,豈可如此貪圖享樂?這樣容易道心不穩,致境界躊躇不前,無法得證大道。”

孟棠知道他這是為自己好,并不生氣。甚至面上還做了極乖巧的樣子聽着。

但她心中并不以為意。

人各有志。确實有人一心尋求大道,為此可以摒棄一切的世俗和情愛,日複一日的過着單調枯燥的生活,但是她不能。

她就是熱愛世俗溫暖的生活。哪怕這樣的生活不能讓她長生,只有短短的幾十年,她也甘願。

重重的嗯了一聲表示自己聽進了慕華晖的話之後,下一刻孟棠就拉起慕華晖的手,興致勃勃的說道:“師兄,你跟我來。”

慕華晖無奈的輕嘆了一口氣。

看她這樣子顯然是沒有将他剛剛那些規勸的話聽進去。

不過她小孩子心性,暫且也急不得,只能慢慢來。

孟棠帶他去的是東次間。

東次間跟西次間一般兒的有床榻櫃子,向南的窗臺上甚至還放着一尊憨态可掬的泥娃娃。

慕華晖認出來這是他去年從千鶴城回來時在路上随手給孟棠買的禮物,沒想到她會放在這裏。

再一看屋子裏擺放的其他小玩意兒,也多是他以前随手買來送她的東西。

以前他一直沒在雲棠小築看到這些東西,還以為孟棠不過是嘴上說喜歡他送的禮物,實際上全都扔了或者壓在箱底,沒有想到她竟然會把這些放在她很珍視的家裏面。

“師兄,”

孟棠站在屋子中央,四周環顧了一圈,然後問他,“你覺得這間屋子怎麽樣?”

語氣有些忐忑。

因為這屋子裏面現在也就只有一些必須的東西,軟裝還一樣都沒弄,在她看來未免還是太素淨冷清了些。

但是慕華晖環顧一圈之後卻是點頭:“很好。”

孟棠放心了。

“師兄,”她笑着,眉眼彎如月牙,“吶,這是你的房間。現在這裏只是個簡單的雛形,以後你可以按照你自己的喜好來裝飾這間屋子,你覺得怎麽樣?”

慕華晖瞳孔微張,好一會兒才僵硬着身體轉頭看孟棠。

“我的房間?”

有別于他平日溫和的聲音,這會兒他的聲音如他的身體一樣的僵硬。

先前他以為孟棠對他說的歡迎回家不過是句客套的話,這只是孟棠的家罷了。所以剛剛孟棠邀他進屋,他才會說進你家看看。

但是沒有想到孟棠竟然會給他留了一間屋子。

“是啊。”

正在這屋子裏面到處看看的孟棠并沒有察覺到慕華晖的異常。聽了他的這句問話,回過頭看他,面上是一副天經地義,理所應當的表情。

“這裏不僅是我的家,也是師兄的家,所以當然有師兄的房間了。”

要是沒有慕華晖辛苦為她采摘回來的那些紫靈蘭,那位學器修的師兄也不可能會給她弄這麽一所院子。

而且孟棠也知道,慕華晖雖然面上看着是個很溫暖的人,但其實他內心深處卻是很脆弱的。

原書中他曾親口說過,自小到大,他從來沒有感受過來自親人的關懷,也沒有感受過家的溫暖,所以孟棠也挺想給他一個家的。

想要守護一個人,不但要給他肉、體上的守護,更要給他心靈上的守護,不然有什麽意思。

不過她忽然想到了什麽,忙問道:“還是說師兄不喜歡這個房間?那我住這間,你住西次間也行。”

反正現在這兩間屋子除了一個在東一個在西,屋裏面所有的硬裝都一個樣。

慕華晖抿唇不語,目光深深的看着她。

片刻之後,他才別開視線,輕聲的回答着:“不用。我很喜歡這房間。”

這房間是比他在千鶴城和明華宗裏的房間要小很多。甚至論擺設,它比不上千鶴城的那個,論靈氣充裕,它比不上明華宗的那個,但是他确實很喜歡。

因為這是第一次有人悉心為他準備的,也是有人第一次對他說家這個字眼。

孟棠聽到他說喜歡,心中的一塊大石落地。

拉着慕華晖到正廳的圓桌前坐下,然後自己跑去廚房弄飯菜。

正所謂衣食住行,食還在住前面呢,怎麽能不重視?所以孟棠特地将旁側的一間廂房改造成了廚房。

至于食材之類的東西,經歷過年初閉門幾個月不能出的事件,她早就已經習慣了囤貨。

所以廚房裏面什麽樣的食材都有。對應的,也什麽樣的鍋具都有。

試問在大雪紛飛,滴水成冰的天氣吃什麽最好?

那當然是熱氣騰騰的火鍋啊!!

孟棠很快就把所需要的食材都準備好端過來,火鍋也準備好開燒。

是只紅泥小火爐,燒的無煙的木炭,上面架了只陶制的鍋。

至于食材,前幾天他們住在那家客棧,臨要啓程的時候孟棠特地的去了趟廚房,掏銀子給店家,将他們店裏的所有食材都給買了下來。

那個用梅花上的雪水釀的酒她覺得挺好喝的,所以也買了三壇。

于是這會兒她就掏了一壺酒和兩只酒杯過來。自己跟前放一只酒杯,慕華晖跟前放上一只,提着酒壺就要倒酒。

“來,師兄,滿上,滿上。”

但半道上她手裏的酒壺被一直玉白修長的手輕悄悄的截走了。

是慕華晖。

“忘了上次你醉酒的事?還敢喝酒?”

責備的語氣,好像大人在關心的訓誡自己不聽話的孩子。

孟棠能是那種大人叫不做什麽就不會做什麽的小孩嗎?

當然不是!

陽奉陰違她會,這撒嬌賣乖扮可憐她也照樣會。

“師兄,師兄,”

她伸了兩根手指,一臉可憐兮兮的模樣,“我保證,就兩杯,絕對不會多喝。”

慕華晖不為所動,夾了一筷子切的很薄的羊肉放到鍋裏燙。

“上次我不是喝了三瓶才會醉的嘛,現在就喝兩杯,怎麽可能會醉?”

這下子不但師兄,連好師兄都叫出來了。

慕華晖卻依然不為所動,只是将已經熟了的羊肉夾到她的碗裏。

“你以為我不知你心中所想?現在說只喝兩杯,真等讓你喝了兩杯,又會央着我再喝兩杯。如此下去,只怕這一壺酒都不夠你喝。”

孟棠:......

被師兄看出來了!

這下子可真的是連半滴酒都別想沾了。

但是吃火鍋的時候不喝點兒東西總覺得少了點什麽,不夠圓滿啊。

她怏怏的低下頭吃羊肉,下垂的視線裏卻忽然看到了一只好看的手。

手裏還提着酒壺。随後酒壺微微傾斜,往她的酒杯裏面倒滿了一杯酒。

孟棠驚訝的擡起頭,就對上慕華晖含笑的雙眼。

“只能喝三杯。”

原本以為今晚一滴酒都喝不到,沒想到現在師兄竟然允許她喝三杯。比她一開始說的兩杯還要多一杯!!

孟棠簡直喜出望外,激動的都差點兒想跑過去給慕華晖一個大大的擁抱。

但她忍住了。

“師兄真好。”

語氣中不自覺的帶了甜甜的笑意。

說完,她捧起酒杯,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

因為只能喝三杯的啊!那她可得珍惜點了。

慕華晖看了她一會,然後才垂眸,夾了一筷子青菜放到火鍋裏去燙。

不過随後他一直在走神。還是孟棠提醒他青菜都燙老了,他才回過神,夾了青菜慢慢的吃起來。

屋外雪花簌簌落下,萬籁俱寂。屋檐下甚至很快就挂上了一條條細細的冰棱。

但是屋內卻是紅泥小火爐,燒的紅通通的木炭,熱氣騰騰的火鍋。

孟棠喝完第三杯酒。

放下酒杯的時候,她感嘆着:“這才是生活啊。”

前些日子整天待在明華宗,天天修煉也就算了,關鍵是還不給吃東西!美其名曰辟谷,不能讓體內有濁氣。

不知道美食能治愈一切嗎?沒有美食,人生都是不完美的!

慕華晖吃的不多,也多是食素。酒倒是喝了些,但也只有一杯。這會兒放下筷子,循着孟棠的視線看着門外。

門外的雪未停。好像比他們進來的時候下的還要大一些,鵝毛一般。但是現在待在屋子裏,一點都感覺不到寒冷。

或許,這就是家的意義所在吧。

遮風擋雨,避雪擋寒。無論何時回來,門一關,便将所有的苦寒都擋在外面,內心升騰起溫暖和放松來。

飯後,孟棠将碗碟鍋具之類的送回廚房。慕華晖站在庭院中,擡頭看着夜空。

明明是在下雪,夜空卻清幽如洗,有繁星滿月。

十分美麗的場景,卻也會讓人覺得十分詭異。

孟棠從廚房出來的時候,就見慕華晖在庭院中走走停停。長指不時伸出,在虛空中快速的劃過。

直等他轉身向她走來,孟棠才開口問道:“師兄,你剛剛在做什麽?”

“在四周下了個守護陣法。”

慕華晖言簡意赅。叫她,“你晚上安心睡。”

他自會好好的守護着。

孟棠并不是很擔心。

這秘境想來只是給淩星遙和雲初月送經驗值和寶物的,危險度應該不會很高。

最重要的是,有慕華晖在,她莫名的就覺得安心。

于是點了點頭,嗯了一聲之後就洗漱洗漱,回屋睡覺去了。

不過她是合衣躺在床上的。而且躺下去之後她還伸指輕輕的彈了下一直以手镯形态環在她手腕上的青鸾,囑咐她:“鸾兒,你晚上機靈點。要是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記得要立刻給我預警啊。”

雖然不擔心,但該有的小心還是要的。

青鸾聽了她這話給氣的。

合着你不是将我當本命劍,是當成狗了啊?

而且鸾兒是什麽鬼?可從來沒有人叫過它鸾兒!

不滿的在孟棠的手腕間上下跳動了好幾下,結果直接被孟棠用兩顆山楂味兒的糖給‘鎮壓’安分了。

今天一天太累了,孟棠幾乎是阖上雙眼的時候就立刻睡着了。

慕華晖卻沒有睡。

他甚至都沒有躺下,而是盤腿閉目坐在床上打坐。

屋外星月光幽亮,雪花依舊永不停歇一般的在簌簌落下,萬籁俱寂。

前半夜一切正常,并無任何異常。但子時剛過,忽然不知從哪裏無聲無息的飄來一股極淡極淡的白色煙霧來。

那煙霧無風自動,漫過院牆,自門縫,窗戶縫中輕飄飄的鑽入屋中,慕華晖并沒有察覺到。

漸漸的,屋中的煙霧越來越濃,阖着雙眼坐在床上的慕華晖眉心也随之皺的越來越緊。

他感覺自己好像陷入了一片粘稠的沼澤地中。明明意識還算清醒,知道現在很危險,但眼皮就是很沉重,無論如何都睜不開。

身體好像也不受控制似的在一直往下墜落。

恍恍惚惚中,他聽到有冷漠的男聲在說着:“你不是我兒子。我慕岩只有慕華辰一個兒子。”

随後是一道冰冷的女聲:“沒用的東西!既然你留不住你父親,讓你父親依然整日陪在那個賤女人身邊,我要你何用?去死!”

一陣接一陣重物落地的鈍聲,和瓷器碎裂的清脆聲音。

慕華晖站在門口,神色漠然的看着屋中的那個女人。

這是千鶴城的城主夫人,也就是他的母親,。

但與她平素在外人面前的端莊雅致不同,此刻的她歇斯底裏,面色猙獰的仿似惡鬼。

早先梳的一絲不茍的發髻已亂,長長的頭發披散下來,擋住她半邊秀美的面容。眼中滿是惡毒憎恨的光。

她手中拿着一只銅鼎,高高的舉過頭頂,然後重重的向前方砸了過去。

前方跪着一個小男孩,七八歲的年紀。

額頭和臉頰已經有血跡蜿蜒流了下來,但小男孩臉上并沒有半點痛苦或者害怕的表情。

甚至眼看着銅鼎兜頭朝他砸了過來的時候,他也依然跪着不動。

銅鼎落了下來。重重的落在他的頭上,一剎那頭暈目眩,但小男孩依然麻木的跪着沒有動。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過一下。

花瓶,香爐,一樣一樣的東西又砸了過來。

有的砸在小男孩身上,有的砸偏了,或在地上碎裂,或咕嚕嚕的滾出好遠。

小男孩依然跪着,不哭,也不動。仿似被砸的那個人壓根就不是他一樣。

女人崩潰一般的大叫起來,走過來一腳重重的踢在小男孩胸口,将他踹翻在地。

一邊踢着他,女人還一邊在尖聲咒罵着他。

“廢物!怪物!你就跟你的父親一樣,是個冷心冷血的人!”

但是他的父親,她的丈夫,卻對另外一個女人和那個女人生的兒子百般溫柔。

明明當初他落魄上門來求娶他的時候也是那樣溫柔的,但等他坐穩了千鶴城城主的位子,她的娘家落魄了,卻立刻翻臉,對她冷漠無情起來。

甚至還說這孩子體內留着她的血,他不肯承認這是他的兒子。

她的這個兒子也是沒用。讓他去找他的父親,懇求他回來,反倒招了他的一頓罵和一頓打。

她還要這樣的廢物兒子做什麽?

“來人!來人!”

她尖聲大叫起來,“将這個廢物拉到屋裏鎖起來。沒有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能給他一口飯吃,一口水喝,違令者斬。”

小男孩被帶走了。

滿頭滿臉的血,但沒有人為他清洗包紮,甚至沒有人會多看他一眼。

漆黑無光的屋子裏,忍着身上的傷痛和腹中的饑餓,小男孩蜷在牆角,雙臂抱着膝蓋,慢慢的将自己縮成了一個團,許久許久都沒有動彈一下。仿似他已經死了。

慕華晖面色平靜的看着那個小男孩。

是了,他心裏慢慢的想着,這是他。

他的童年就是這樣過來的。這樣的事,連他自己都不記得發生了多少次。到後來他都已經麻木了。

眼前的場景忽然一轉。

小小的他走進乳母的屋裏,繞過屏風。

面色青黑已死的乳母。啃咬着乳母的老鼠。聽到腳步聲,老鼠拖着細長的尾巴,吱吱的叫着四處逃竄。

兩個場景忽然合二為一。

他在漆黑無光的屋子裏,眼前是一雙雙老鼠小而亮的眼睛,耳旁是不絕于耳的吱吱叫聲。

他一步步的後退,最後幼小的自己蜷縮在角落裏,眼望着周遭成千上萬的老鼠漸漸的向他逼近過來。

心中彌漫起巨大的恐懼。

是的。這些年他雖然表面看着謙和穩重,所有人都以為他就算泰山崩于前也能做到面不改色,但是他其實內心也有恐懼。

他怕小黑屋,他怕老鼠。

現在他就被關在小黑屋裏面出不去,身邊是數不清的老鼠。

它們在吱吱的不停的叫着,一步步的朝他爬過來。

當年幼小的孩子終于擡起頭。

青澀的臉上不再是超出自身年齡的冷靜漠然,而是滿面驚慌,眼中都是恐懼。

救我。他無聲的吶喊着,誰能過來看看我,救我出去!

冥冥中似是有一道陰恻恻的聲音在虛空中同他說話。

“你死心吧,沒有人會來救你的。這就是你的宿命。”

“這世上沒有人在乎你,也沒有人在意你的死活。你活着,如蝼蟻一樣的卑賤,你死了,沒有人會記得你。”

“這樣的人生活着還有什麽意思?來吧,将你的命給我,靈魂給我。”

眼前似有微光亮起。微光過處,有一條長長的,窄小的路通向遠方。

慕華晖分不清那個蜷縮在角落裏的到底是年幼的他,還是現在的自己。又或許都是。

他從來都沒有走出過自己內心的恐懼。

他慢慢的起身站起,行屍走肉一般走向那條窄小的路。

心中似是有什麽東西咔嚓一聲裂了條縫,有一絲魔氣自縫隙中逸了出來

孟棠睡至半夜,忽然感覺右手腕上一陣陣的發熱。

醒過來時,就見青鸾不但在閃光,還在不停的上下跳動。

孟棠正要開口問是怎麽了,就聽到窗外有吱吱的叫聲不絕于耳。

心中一凜,忙伸手按住躁動的青鸾。

然後她動作輕輕的起身坐起,蹑手蹑腳的走到窗戶旁邊,将窗子掀開一條縫,小心翼翼的往外看。

結果這一看,只吓的她一身冷汗都下來了。

就見外面漆黑一團。

但就在這團漆黑中,卻又有無數點小小的光亮。

這些東西似是什麽東西的眼睛。貪婪的,邪惡的眼睛。

孟棠自儲物戒中取出七寶琉璃燈。

琉璃燈自推開的窗戶中飄出去,冉冉升空。

然後孟棠看到了令她毛骨悚然的場景。

似是有一口鍋嚴絲合縫的罩住了院子。從上到下,從左到右,哪裏都是封閉的,不透半點光亮。

而在這口鍋中,牆頭上,庭院裏,臺階上,有無數只密密麻麻的老鼠。

它們正在挨挨擠擠的想要進到屋子裏面來。

孟棠甚至都能聽到正廳的門被老鼠們推擠的在吱呀吱呀不停晃動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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