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誰重要
“好……就這樣……”顧宸宇放下電話,勾了一下唇角,淡然地說道,“安排好了。”
“謝謝。我還在上班,再不回去院長要把我開除了。”墨菡道完謝,半開玩笑地說道。
“不怕。你若失業我養你。”顧宸宇的态度與墨菡的玩笑不同,頗有幾分認真。
他養她?
他又不是她的誰?
她憑什麽要他養?
墨菡慌亂地低下頭,一邊攪着自己的手指,一邊心情複雜地說道:“我走了。還有,謝謝。”
顧宸宇根本不允許她離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我幫你一個大忙,你就只用兩個‘謝’字就把我打發了?”
“你想怎麽?”墨菡詫異地擡起頭。
“陪我彈支曲子,我就放人。”顧宸宇強勢地拉着墨菡的手,走向不遠處的鋼琴。
“你彈得比我好。”墨菡笑道。
還記得為他療傷那天,他教她彈琴的模樣。雖然她對藝術不是特別了解,可是也能聽出顧宸宇的鋼琴彈得很好。她這種初學者的水平,根本不夠格陪彈琴。
“所以才要好好教教你這個笨學生,免得哪天丢我這個老師的臉。”顧宸宇戲谑地笑道。
“你到底還有什麽不會?”墨菡感慨地問道。顧宸宇連鋼琴都彈得很好,她在他身上幾乎找不到缺點。她不知道會不會有種東西或事難倒他。
“有。”顧宸宇将墨菡按在琴凳上後,坐到她一邊,在按下十指之前,神秘地彎了彎唇角,“我不會追求女人。”
這也能算是他不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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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菡聽到顧宸宇的話後,有些哭笑不得。
他不會追求女人,因為他根本不需要主動。等着要嫁給他的女人一大堆。
“拜托,你根本不用追求女人,估計想嫁給你的女孩,排隊都能排到長安街了。”墨菡俏皮地調侃着顧宸宇。
“可她們不是你。”顧宸宇意味深長地瞥了墨菡一眼。
“彈哪支曲子?”墨菡只覺得臉頰發燙,她故意顧左右而言他。她終于聽懂他的話。他在怨她不懂他的心。她不是不懂,是不能。唐镌的項鏈還在她的脖子上挂着,她得時時刻刻告訴自己,她的心上人是唐镌。
“秋日私語如何?”顧宸宇征詢着墨菡的意見,因為他不清楚她到底會彈哪首曲子。
“我彈不好。”墨菡搖搖頭,“還是你彈給我聽吧。我喜歡聽你彈琴,很有大鋼琴家的感覺。”
“我小時候的夢想是當名鋼琴家,可惜,夢想終究只是夢想。”顧宸宇垂下長長的睫毛,語氣中帶了點無奈。“我現在竟然拿起槍,做一個俗人。”
“你才不是俗人。不許妄自菲薄!”墨菡看着顧宸宇,認真地說道,“戰争總會結束,我們的國家不會一直這樣亂下去。當你平定完天下,還會有機會去實現你的夢。”
“說的好!”顧宸宇釋然地笑了起來。那薄唇邊,竟然出現一抹淺淺的酒窩,看起來甚是迷人。
“快點彈。我會做個好觀衆。”墨菡鼓勵地看着顧宸宇。
“如果我真成為鋼琴家,我就舉辦一場只有你一個人的演唱。你永遠是我唯一的聽衆。”顧宸宇深情地說完,就低頭彈奏起來。
只有她一個人的演唱會?他在告訴她她是他心中的唯一?那範斯琪呢?斯岑的妹妹難道這麽快就成為并不重要的過去式了?
她到底是幸還是不幸?竟然被他這麽重視。
墨菡低垂下眼睫,裝作沒聽懂他的話。
……
楚墨晁不敢相信地數着手裏的錢:“三塊、四塊……八塊,哈哈,我今天果然手氣好。”
一直輸錢的楚墨晁看着手裏的錢,不禁興奮地咧開嘴大笑。他楚墨晁不能一輩子點兒背,以後就是他該時來運轉的時候了。
他一邊得意地哼着小曲,一邊往家走。
路上經過菜市場,賣羊雜的小販見他這麽得瑟,就笑問:“楚先生,您今兒有什麽喜事啊,這麽高興?”
“喜事?多着呢!”楚墨晁得意地回答。他一邊搖着頭,一邊走近小販的攤前:“給我來三兩羊雜。”
“好咧!”小販一聽,高興地咧開嘴直笑,他一邊給楚墨晁稱着羊雜的重量,一邊跟楚墨晁聊天,“楚先生,您是不是要嫁妹妹了?”
“嫁是肯定會嫁,只是還不是時候。”楚墨晁笑得格外得瑟。如果對方知道他妹妹要嫁的人是督軍的兒子,邢軍的總指揮官顧宸宇,不知道會不會震驚得找不到下巴。
“墨菡也不少啦,再不嫁都成老姑娘了。你別條件太高,有合适的趕緊點兒,也讓我喝杯喜酒。”小販嘻哈地笑着。
“條件不高怎麽成?算命先生說了,我妹妹是富貴命。”楚墨晁不贊同回道。在小販給他打包的過程中,他伸手捏了幾塊羊雜扔進嘴裏:“你這羊雜味道真不錯,比北城老郭頭兒做的味兒地道。”
“那是。我這可是老湯熬的,裏面加了十幾味中草藥。”小販嘿嘿笑着,掩飾不住地得意。他把用油紙包好的羊雜遞給楚墨晁:“楚先生一瞅就是吃過見過的,知道我這羊雜香。”
“我風光的時候,你還沒出生。”楚墨晁不知道是得意,還是惆悵,也許都有。他把錢丢到小販手裏,就哼着小曲,提着一包羊雜,一邊搖晃着腦袋,一邊往家走。
想當年大清朝在的時候,他什麽山珍海味沒吃過?可現在,要吃個羊雜都難。
要不是今兒手氣好,贏了些錢,他也舍不得買。
想起往日的風光與今朝的落魄,楚墨晁這心裏突然一酸。
大清朝怎麽說沒就沒了呢?
沒了皇帝的庇護,他以後就只能指望墨菡了。
只要墨菡嫁給顧宸宇,他就成了皇親國戚,可以再次在人前威風。
這樣一想,他走路的姿勢也跟着抖起來。回到家,他大搖大擺地進屋,就對屋內生氣地背對着他的沈月桂說道:“飛兒他娘,把酒拿過來!”
“你還知道要回來。是不是把錢都輸光了?”沈月桂一邊生氣地納着鞋底,一邊嘴裏嘟囔。
想着早上他搶了錢就跑,她就氣不打一處兒來。輸了錢還想喝酒,她才不伺候他!
“盡說晦氣話!我就不能贏一回?快點!給我拿酒!”楚墨晁一騙腿,坐到長登上,将羊雜擺到桌上,打開油紙包,低下頭貪婪地聞着。
聽到他的話,沈月桂入下手中的活兒,從坑上挪下地,興奮地問道:“你今兒贏錢了?”
“那當然!”楚墨晁将七個銀元丢到沈月桂手裏,“老子今兒贏的,夠你花半個月的。”
沈月桂一臉黑線地瞪着楚墨晁:“那一百塊錢呢?”
“那是我的本兒,不能給你。明兒我還要去贏錢。”楚墨晁拿起筷子,津津有味地吃着羊雜,眼角眉稍盡是得意。如果他一天贏八塊錢,這一個月不就是二百多塊?楚墨晁感覺自己眼前飄着的全是銀元。
“明兒你還去賭?”沈月桂挑起眉,聲調有些高,她尖銳的嗓音惹得楚墨晁不耐煩。
“我不賭這八塊錢誰給我?天上不會掉餡餅。趕緊!給我拿酒!這麽好的下酒菜,沒酒怎麽盡興?”楚墨晁不高興地擺擺手。
沈月桂不悅地一手插腰,一手指着楚墨晁,潑辣地說道:“楚墨晁,我告訴你,你要賭可以,把那一百塊錢給我!我不能讓你把那一百塊錢再輸光喽!”
“你就不能念我個好?”楚墨晁氣得把筷子往桌上一摔,“我好不容易贏回錢,你就念眴吧你!”
“誰讓你去賭?俗話說:十賭九輸。你今兒是贏了幾塊錢,可是你別忘了,你之前輸了兩百!”沈月桂想起來就有氣。楚墨晁差點把他親妹妹輸掉,這事兒他一贏錢就都忘腦袋後面去了。
“我那……不是點背嗎?”楚墨晁心虛地磕巴着。
“算了。我也不跟你追究。你自己留十塊錢,剩下的都給我。”沈月桂朝楚墨晁攤開掌心,示意他把錢給她。
“我得留五十。”楚墨晁試圖跟沈月桂談判。拿十塊錢去賭,他就算手氣好又能贏幾個錢?
“二十!”
“四十。”楚墨晁見妻子有活動的可能,就繼續談判。
反正錢在他手上,談判的籌碼在他這裏,沈月桂如果不答應,他一塊錢都不給她!
“三十。”見楚墨晁不好對付,沈月桂只好又漲了一次。
“三十八。你要不答應,我立馬兒回賭場。”楚墨晁無賴地豎起兩只手,一只手比着三,一只手比着八。
“三十八就三十八。剩下的錢給我。”沈月桂見楚墨晁那麽堅決,只好妥協。
楚墨晁将錢袋從懷裏掏出來,一塊錢一塊錢地往外掏,還一邊掏一邊數數,似乎想過過數錢的瘾。
沈月桂把錢收進口袋,立刻換了高興的表情:“等着,我給你拿酒去。”
“這才像話!”楚墨晁重新坐好,夾了一口羊雜,有滋有味着嚼着。
……
護士長張紫鈴忙完手中的活,回到護理站,竟然沒看到墨菡,就納悶兒地問正在配藥的陳護士:“小楚呢?”
“院長一早不是要開除小劉嗎?我聽說她去給小劉求情。”陳護士如實回道。“我真搞不懂她,小劉對她又不是多好,開除就開除呗,幹嘛替她求情?”
“這就是墨菡跟你的不同。”張紫鈴指點着陳護士的腦門,用長輩教訓孩子的口氣說道。
“你這是誇她還是誇我?”陳護士吐吐舌頭,調皮地笑問。
張紫鈴一本正經地回答:“誇她。”
“我就知道。”陳護士嘿嘿笑道。“啥時候我也能讓護士長誇一回啊?”
“好好工作。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呀,以後多跟墨菡學學。”張紫鈴捏捏陳護士圓圓的蘋果臉。雖然這孩子長得不是很漂亮,可是哪裏都圓圓的,倒也很讨喜。
“明白。”陳護士頑皮地笑起來。她将加好藥的液體放進不鏽鋼托盤裏:“我去努力工作,争取早點被護士長誇贊。”
“我剛經過29床,看到他的液體快沒了,你想着點。”張紫鈴突然想起來,就趕緊叮囑陳護士。
“我這就是給他配的藥。墨菡不在,我自會替她多留心。”
“好孩子!”張紫鈴終于誇贊了陳護士一回。
陳護士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
正閉目養神的範斯岑聽到有人進病房,倏地睜開眼,在看到是陳護士的時候,他不悅地皺起眉:“墨菡呢?”
“楚護士有事外出。範先生等着急了?”陳護士半帶調侃地問道。她一邊給他換着液體,一邊觀察着他酷冷的俊臉。他直呼墨菡的名字,看來關系匪淺,不是墨菡所說的普通故友、兒時玩伴。
“換完藥就趕緊出去!我要午睡!”範斯岑冷着臉,下起逐客令。
他喜歡墨菡是他個人的私事,他不喜歡別人拿這當新聞聊。
“怪人!”陳護士無奈地搖搖頭。這男人冷得跟個冰山似的,也就只有墨菡才能征服他。“範先生,我知道你喜歡楚護士。加油!”
聽到陳護士的話,範斯岑的寒眸多了一點溫度,雖然不再冷冰冰,卻也沒有笑容。也許是長時間殘酷訓練的原因,他很少在外人面前笑,他也不習慣別人的關心。只有墨菡例外。
陳護士将換下來的葡萄糖輸液袋從架子上拿下來後,頑皮地逗弄着範斯岑:“笑一下能死人嗎?”
“你廢話真多!”範斯岑不悅地皺眉。
住了十多天醫院,他清楚這個陳護士與墨菡是朋友,對墨菡很熱心。如果換作他人這麽跟他說話,不吃顆子彈,也要挨幾拳頭。
“誰讓你是墨菡的青梅竹馬?我這是愛屋及烏,你懂不懂?”陳護士皺皺她的翹鼻,俏皮地抗議。
不想被陳護士調侃,範斯岑索性閉上眼,不再說話。
看他臭得像塊石頭,陳護士頗為無奈:“墨菡怎麽受得了你?千年冰山!”
見範斯岑不再說話,她多看了一眼他英俊冷酷的側臉,才走出病房。能住得起豪華單人病房的人,非富即貴。雖然她不清楚這個範斯岑的身份是什麽,可是也能猜出他很有錢。墨菡真是好命,能得到這樣一個千年冰山衷情,不過,她并不嫉妒墨菡,只是替對方高興。墨菡一個人養着一個家,吃了不少苦,是該有個好男人疼她、愛她、保護她。
……
墨菡坐在顧宸宇身旁,着迷地看着他彈琴的十指,那長長的指節非常漂亮,卻又不似女人的那種柔軟,而是長而有力,骨節分明。
“會了嗎?”顧宸宇側過臉,含着淺淺的笑,如微風拂過的湖面,蕩着淺淺的波浪。
“我是個笨學生。”墨菡不好意思地回答。她可不想讓他知道她剛才只顧着欣賞他的手指,沒有認真聽他彈琴。
“下次要認真學。”顧宸宇半認真地說道。
墨菡的臉一下子紅起來。
莫非他看出她剛才走神?
還好他沒有透視人心的特異功能,不然她就糗大了。
“我該回醫院了。範斯岑還等我回去吃飯。”墨菡突然想起自己答應範斯岑的事,趕緊站起身,向顧宸宇道歉。
“你……答應陪範斯岑吃飯?”顧宸宇深邃的眸顏色漸深,似本就深綠的湖水突然被注了墨。
“嗯。我走了。”墨菡慌亂地低着頭,倉惶地想逃。
他在吃範斯岑的醋?
其實她就算答應範斯岑一起吃午飯,也只是出自友誼。他不該吃這莫名的飛醋。再說,他們還不是戀人。
不知道什麽原因,看到他眼裏的深黯,她的心裏非常不舒服。
“我跟他,誰重要?”顧宸宇擰着濃眉,霸氣地握住墨菡的肩膀,不允許她逃避這個問題。他必須搞清楚她跟範斯岑之間的關系。他想知道自己在她心裏比範斯岑重要。
“你跟斯岑?”墨菡閃爍地眨着眼睛。這要她怎麽回答?斯岑是她兒時的玩伴,他是她可以交心的“朋友”。
“我要知道答案!”顧宸宇認真地探索着墨菡的美眸。
“你們都是我的‘朋友’。”墨菡選擇了一個她認為最安全的答案。
“你知道我要的不是這種答案!”顧宸宇不悅地繃起酷臉,星眸微眯。
墨菡擡起眼睑,無情地說了句:“你們都不是唐镌。”
她知道這句話很傷人,可是她必須這樣回答。她不能告訴他他在她心裏是與衆不同的。她不想因為他的原因,毀掉她心中對唐镌愛的城堡。
“原來這才是你真正想說的。我們都不是唐镌,所以對你來說都一樣。”顧宸宇頗受傷地松開她的肩膀。
他這樣掏心掏肺地對她,她仍是只把他當作普通朋友。他甚至連範斯岑都比不過。
他咬緊牙關,強迫自己冷漠:“你走吧。”
墨菡猶豫着,想說什麽,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該怎樣勸他,因為傷他的人是她。
她朝他點點頭,便披上外套離開。
顧宸宇站在偏廳中央,如冰雕一樣,一動不動。
許久之後,偏廳中傳來瓷器砸碎的聲音。
守在外面的陳和,一聽到聲音,就莽撞地沖進去。
“滾!”
回應他的,只有這一個單音節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