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強勢出擊

顧宸宇坐在沙發旁,不斷地灌着威士忌,幾乎把這黃色的液體當成白開水。

一直站在他身後的李副官充滿擔心地看着他。終于,李副官再也忍不住,上前搶走桌上的威士忌瓶子。一整瓶威士忌被宇少喝掉大半,這樣喝下去,即使不醉,胃也會被酒燒出窟窿。“宇少,酒大傷身。”

“你……出去!不許煩我!”顧宸宇霸道地奪回酒瓶,不理會李副官的勸告,固執地斟了滿滿一杯威士忌,只一仰頭,就全部灌下去。

“宇少,不過是個女人。”李副官看着顧宸宇,實在不知道要怎麽勸他,“何苦”兩個字,他沒敢問出口。

“你嫌自己舌頭太長?”顧宸宇倏地眯起沉眸,充滿威脅地看着李副官。

李副官惶恐地趕緊閉上嘴,退後。

“祈安……我……”顧宸宇看到李副官戰戰兢兢的模樣,知道自己的話很傷人,便想叫住他道歉。可是從來沒向人道過歉的他,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李副官恭謹地說道:“宇少,您是邢軍數十萬将士的精神領袖。請您保重自己的身體。這不只是祈安想說的話,也是所有邢軍将士想勸您的。”

“我懂。”顧宸宇閉上眼,倚在沙發裏,不再喝酒。太肉麻的話他說不出口,只能用行動告訴李副官,他已經聽進他的勸告。

酒精只會讓他的頭腦變得混沌,卻無法讓他的心不痛。

他今天的确被墨菡傷到。

她把他與範斯岑歸為一類,嚴重傷到他的自尊。

他以為,他這麽呵護她,在她心裏,至少也要比範斯岑重要一分。她卻給他一句“你跟範斯岑都不是唐镌”。

很傷人的一句話。

他第一次衷情于一個人,卻被拒絕得毫不猶豫。

楚墨菡,真是一個殘忍的小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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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副官看到顧宸宇閉上眼假寐,便走出偏廳,還給他一個清靜的空間去緩解傷痛。

宇少是個不喜歡被人可憐的男人,墨菡刺出的傷口,需要他孤獨地舔舐。

不知道過了多久,顧宸宇聽到門外傳來陳和充滿驚訝的聲音。

“李副官,下雪了!”

下雪了?

顧宸宇在聽到陳和的話後,立刻睜開眼睛。

他走到落地窗前,一把拉開厚重的窗簾。

當零星的雪出現在他眼中時,他立刻想到墨菡。

她在這寒冷的雪天,要怎麽回家?

她一定舍不得坐黃包車。

了解墨菡的顧宸宇,非常肯定這一點。

要不要去接她?

他僵硬地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雪花。

她根本不屑他的呵護,他又何必去自讨沒趣?

顧宸宇倚着窗,陷入沉默。

自尊心不容許他再去向她示好。

窗外的雪花原本只是零零星星,在灰蒙蒙的天空中,如鵝毛一般輕盈,輕輕飄搖,可是過了沒有半個時辰,雪就開始越下越大。

顧宸宇看到樹樹裹了層薄薄的雪花後,再也冷靜不下去。

去他的自尊!

去他的驕傲!

他就是舍不得看她吃苦!

他拿了一把傘,沖出偏廳。

守在門口的李副官與陳和根本沒反應過來,他已經開着車離開。

……

又是忙碌的一天,病房裏住進好幾個急診轉來的重傷病人,墨菡到下班的時候,累得腳踝直痛。坐在更衣室的椅子裏,她彎下腰揉着發痛的腳踝。

“楚護士,聽說你跟宇少特別熟。你們怎麽認識的?”一名同事周慧娜好奇地坐到她身邊。

墨菡不太愉悅地皺了一下眉。這個同事雖然不似陳護士那麽刁鑽刻薄,卻也是個愛說人是非的人。話傳到對方嘴裏,好話都能變味。所以她只是淡漠地回了句:“我跟他并不熟。只是給他換過幾次藥。”

“喲!這種好事你還保密啊?”周慧娜撞了一下墨菡的肩膀,差點把她撞到椅子下。“咱們都是好姐妹,你就別藏着掖着了。”

“我跟他真不熟。”墨菡穩住身子後,淡淡地解釋。

如果她說跟顧宸宇熟,周慧娜準會滿醫院廣播,說她是顧宸宇的情人。也許周慧娜并無壞心,可是她這愛散播小道消息的毛病卻并不讨人喜歡。

“你這人真不誠懇。”周慧娜并不滿意墨菡的答案,“現在全醫院都在傳你去找宇少的事。你若跟宇少不熟,他能聽你的話而改變主意,讓陳護士恢複工作?”

墨菡微怔。她當初沖動地跑去找顧宸宇,并沒有想到這一層。“我只是據理力争才說服宇少。他是個明理的人。”

周慧娜不相信地看着墨菡:“墨菡,你就算要跟宇少談戀愛也不是什麽醜事。幹嘛一定要說謊?宇少讓院長開除陳護士,不全是因為你嗎?”

墨菡有一種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的尴尬。

周慧娜說的沒錯。顧宸宇的确是為了保護她才命令院長開除陳護士。

“謠言止于智者。”墨菡朝周慧娜露出一個不冷不熱的笑,就起身解着護士服的扣子。

周慧娜不太高興地抿着嘴。

謠言止于智者——楚墨菡這是在說她不是智者,諷刺她熱衷于散播小道消息?

“人家也不過是關心你。”周慧娜有些惱火地站到穿衣鏡前,對着鏡子整理頭發。

墨菡将毛線圍脖圍好後,就走出更衣室。

一個外二就是一個小社會。什麽樣的人都有,人事的複雜,人心的難測,是心性單純的她搞不懂的。她并不想招惹是非,可是最近是非卻頻頻找上門。因為顧宸宇,她似乎已經很難再落得清靜。

一切的根源都是顧宸宇。

如果顧宸宇只是個平凡的男人,也許她就不會有這麽多人關注。

墨菡無奈地勾了一下唇角。

“墨菡,外面下雪了。”劉護士從外面進來,一邊抖着頭發上的雪,一邊對墨菡說道。

“下雪了?”墨菡有些詫異。今年的雪似乎來得有些早。

“我從家出來的時候還沒下,到半道兒上就下大了。今年這天氣真不正常。”劉護士用力搓着自己紅通通的圓臉,一邊說道。“墨菡,你圍緊點,別凍着。”

“嗯。我走了。”墨菡朝劉護士擺擺手,就圍緊圍脖,走出外二。

已經是傍晚,有些病人家屬剛從外面打飯回來,他們一邊提着飯盒跑裏跑一邊報怨着“這鬼天氣”。

墨菡靜默地穿過人群,走出住院部。

當她站在門口時,看到漫天飛舞的雪花。

“雪果然很大。”墨菡詫異地看着這鵝毛似的雪片。今冬的第一場雪,給她一種驚豔的美。她伸出手,接着那一片片晶瑩的雪花,并沒有因為下雪而産生厭惡的感覺。

記得去年冬天第一場雪來得非常遲。那天,雪也似今天這麽大,風很冷,夾着雪吹到臉上如刀割一般痛。當時已近冬月,空氣非常寒冷,她從家一路走到醫院後,身體已經被凍透,連鼻頭都被凍紅。

當她搓着雙手,艱難地走在醫院鋪着石子的甬道上時,突然發現自己頭頂的天空不下雪了。她詫異地擡起頭,看到一把黑色大傘正遮在自己頭頂。原來不是她頭頂的天空沒下雪,而是有人在為她撐傘。

“凍壞了?”唐镌淡雅的笑臉出現在她錯愕的美瞳裏。

“唐大夫,你今天來得真早。”墨菡記得唐镌今天上中班,昨天他夜班,這個時候,他應該在家補眠才對。

“想起有個病歷沒記。我回來拿。你走着來的?”唐镌認真地觀察着墨菡落滿雪花的棉鞋,心疼的表情盈滿清朗的雙眼。

“嗯。習慣了。”墨菡點點頭,充滿崇拜的美眸一眨不眨地看着玉樹臨風般俊秀的唐镌,一顆心撲通撲通地直跳。

“下次下雪,坐黃包車,不要走着來。會凍壞身體。”唐镌的聲音雖然很溫柔,卻有着不容人抗拒的嚴肅。

他這是關心她嗎?

墨菡記得自己當時感動得一塌糊塗,直想撲進他懷裏。理智告訴她要矜持,她才沒有做出瘋狂的舉動。

“窮人家的孩子,苦慣了。”她記得自己當時的語氣有種無法掩飾的辛酸。

她不是習慣了艱苦,而是因為窮人,沒有好命享福。一次黃包車她也坐得起,可是她怕自己習慣了享受,就無法再吃苦。自從爹爹死後,她一直強迫自己堅強,每次磨難,她都咬牙硬撐着。實在她很疲憊,如果稍微一不小心,就會如氣球洩氣一般,扛不下去。

說完,她就抱着雙肩,跑離唐镌,跑出唐镌的保護傘。當她頭頂的天空再次布滿雪花時,她的眼睛裏已經盈滿眼淚。

她不敢享受唐镌的保護。

唐镌的溫柔會讓她卸下僞裝的堅強。

當時的她,并沒有注意到唐镌站在原地,手中的傘落到地上,雪落滿他的發、黑色外套。

現在想想,當時的唐镌一定是專門為了她而跑去醫院,因為他不知道她家住哪裏,才會在醫院門口守着。而她,卻拒絕了他的呵護。

唐镌那一天似乎被傷到,一整天遇到她,他都裝作忙碌,低着頭或給病人查看傷口,或別過頭跟同事說話。

現在想想,她似乎很喜歡傷人。

就算是她深愛着的唐镌都被她的拒絕傷害過。

走在匆忙來往的人群中,墨菡有一種恍惚的感覺。

當初唐镌想呵護她,被她拒絕,現在她想被他呵護,他卻不知道身在哪裏。

如果他還留在滁州多好。

可是她明白,他有他的報複,她不能用小情小愛去影響他。

“GC主義到底是什麽樣的精神?”墨菡不解地看着飄滿雪花的天空。什麽時候她才能等到唐镌回來?

她摸到胸口的吊墜,眼角挂了滴傷感的淚。

等待,是她唯一能做的事。

她扯出一個堅強的笑,告訴自己不要悲傷。

總有一天,她會等到唐镌重新為她在雪天撐一把傘,讓她頭頂的天空不再下雪。

雪越下越大,路只走了不到一半,她的頭頂就已經落滿雪花,不只是頭頂,黑色毛線圍脖、厚呢外套……甚至她的睫毛上都挂上了雪霜。

她正要跑到路對面的裁縫鋪子門口躲會雪時,一把大傘出現在她頭頂。

是誰?

為她撐了這一把傘?

不可能是唐镌。

墨菡的心突然慌了。

可以預知的答案讓她不敢面對。

她低着頭,看着腳底的路面。

顧宸宇嘆了口氣,走近她,伸出沒有撐傘的左臂,輕輕為她撥去一身的雪。

墨菡心慌地不敢看他,笨笨地咬着嘴唇,絞着纖細的手指。

“你可以狠心不理我,我卻無法忍心不理你。”顧宸宇抿了抿薄唇,語氣中有一份無奈。他在氣自己對她的在意,也在氣她對自己的不在乎。他看她走出醫院,拉不下臉上前,他把車丢在醫院門口,一路尾随在她身後,與她一起變成雪人。

看她一張小臉被凍得通紅,不斷搓着雙手,他才再也顧不得驕傲,上前,為她撐傘。

墨菡咬着嘴唇,無措地擡起頭,心立刻陷入一片黑色的深海。

“不要對我太好,我是個無心的壞女人。”墨菡含着淺淺的淚霧,看着顧宸宇那張冷峻的酷臉。

她明白他對自己的好,可是已經把心許給唐镌的她,要怎麽辦?

她只能狠心地傷害他,把他逼離自己。

“你有心。只是你把心給錯了人。”顧宸宇艱澀地說道。

“對不……”墨菡想道歉,卻被他的長指封信嘴唇。

不想聽墨菡道歉,顧宸宇沖她搖搖頭:“不要說對不起。感情裏本來就沒有誰錯誰對。怪只怪我們相識太晚。”

如果他早唐镌一步遇到墨菡,他相信占據她心的人肯定是自己。

墨菡的心不知道為什麽這麽痛。傷害這樣深情的男人,她覺得自己是個無情的劊子手,她用“無心”這把刀,已經把顧宸宇淩遲了幾千幾萬次。

他為什麽還要關心她這個“狠心的冷血女人”?

墨菡看着他為了給她遮擋風雪,自己的大半個身體都在傘外,快要變成雪人,這才從矛盾的掙紮中清醒過來。她擡起手,想幫他抖落身上的雪片,卻被他一把牽握住。她意識到自己的舉動有些冒失,想要退後,手卻被他握得很牢。

“你關心我?”顧宸宇根本不想理會自己身上的雪花,他現在只想弄清楚自己在她心裏是否真如她所說,毫無位置。

“我們是朋友。”墨菡含糊地回答,“我對朋友一向如此關心。”

“不要拿朋友兩字敷衍我!”顧宸宇突然怒吼!上午,她就是用“朋友”這兩個字敷衍他。他現在恨透“朋友”這兩個字。“任何一個阿貓阿狗都可能是你的朋友,可是你不一定會如關心我一般去關心他們!”

墨菡被他逼得心慌。她覺得自己如沙雕般脆弱的心,已經漸漸被他咆哮着的巨浪吞沒、快要被摧毀。

“所以,你是我非常重視的‘朋友’。”墨菡低下頭,不敢看顧宸宇能洞悉一切的精眸。

“看着我!”顧宸宇強迫墨菡擡起頭,逼視着她不安的美眸。她閃爍的目光顯示出她的慌亂。他強勢地要求:“不要再對我說‘朋友’兩個字,我不是小孩,不是你拿兩顆糖球就能糊弄。如果你不在乎我,你不會心痛。如果你不喜歡我,你的心不會充滿矛盾與掙紮。”

墨菡感覺自己像是一顆包裹着層層糖紙的苦姜糖,正被他一層層剝開糖紙,讓他看透她充滿矛盾與掙紮的心。

她閉上眼睛,不敢看他深邃的睿眸。

顧宸宇突然一把将墨菡拉入懷裏,緊緊地,用力地抱住。

“我知道,你喜歡我!”

“沒有!”墨菡的心掙紮着、反抗着,不肯承認心已經漸漸失守。

為什麽她可以無情地拒絕範斯岑,冷眼看對方痛苦,卻沒辦法同樣冷靜地面對顧宸宇?難道她真的在乎他?甚至有一點點喜歡?

當傘落到地上時,顧宸宇擡起墨菡的下巴,發狂地吻住她顫抖的唇。

他不許她抗拒!

她明明已動心。

街的對面,遠遠地,有一個落寞的男人,同樣垂下撐着傘的手臂,與他們一樣,被風雪席卷。

範斯岑轉過身,寒冷着一張臉,一步步,艱難地邁上回醫院的路。

當他醒過來,聽加藤俊雄說外面下雪時,連外套都沒來得及穿就追出來,卻看到這一幕他最不想看的畫面。

心,從來沒有這麽痛。

他感覺自己像被全世界都抛棄,心,布滿千年寒冰,再也溫暖不過來。

在範斯岑轉身的同時,墨菡已經推開顧宸宇,懊悔地擦着留有威士忌酒香的紅唇。她竟然一時迷茫,差點失守。

她不能忘記唐镌。

“你怎麽擦都沒用。這裏,我已經吻過。”顧宸宇拉過墨菡,輕點她滟潋的唇。她的唇與心已經烙上他的印跡,不是像拿黑板擦擦粉筆字一樣,能輕易都擦拭掉,片甲不留痕。

墨菡羞窘地瞪着顧宸宇。她不該給他機會。

“我送你回家。”顧宸宇幫她整理好圍脖,拾起地上的傘,心情極佳地握住她的肩膀,強勢地帶她往前走。

當他吻住她的時候,她曾有片刻迷茫。如果她不愛他,應該在第一時間給他一巴掌。而她沒有。這已經能夠證明一切。

她不承認沒關系,他會一步步逼她看清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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