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055

謝折光覺得眼下的情況很不對勁。

首先, 莫塵宵不太對勁,從沒見對方對誰那麽上心過,從謝折光初三入學開始, 莫塵宵就是傳聞中的冰山女神,因為對方對誰都不茍言笑, 除了魏琳娜賊心……不是, 是癡心不改,纏着對方之外,和其他人都沒什麽火花,偶爾也聽說有人對她表白, 但是都被十分無情地拒絕了。

其次,自己也不太對勁, 因為她真的很在意這件事, 她站在廣播室, 透過窗戶遠遠看見晉蘊如穿着鵝黃色棉襖的顯眼身影, 就心中一陣奇怪的感情四處亂竄, 她想到晉蘊如是為了去看莫塵宵的比賽, 心裏一陣陣泛起不爽, 眼睛一邊瞟操場一邊看演講稿,稿子就念錯了行,邊上朱鑒墨提醒她:“在念什麽呢, 仔細看。”

到沙坑跳遠那邊發生混亂, 她心裏更是又擔心又急,驅散人群後,見晉蘊如又開始和莫塵宵說話,她終于忍無可忍,把晉蘊如叫過來了。

看見遠處那個鵝黃色身影向廣播室走近, 謝折光稍稍順了下心,放下手機,朱鑒墨又遞來稿件,謝折光連忙扶額,柔聲道:“我……我怎麽突然覺得頭有點暈呢,可能是因為肺活量不足,白書立學妹,要不你來替我念幾張吧,我去那邊看看鉛球的場地清理好了沒有。”

衆人不疑有他,連忙讓她先去休息,鉛球場地的事也不用管了,謝折光說這種事她還是能做的,不用擔心,一番推辭後謝折光從廣播室下樓,剛好看見晉蘊如遠遠走過來,就招手讓對方過來。

晉蘊如走近,吸着鼻子:“有什麽事啊會長。”

謝折光道:“我要去看鉛球的場地有沒有清理好,但是我身體不太舒服,所以你跟我一起去吧。”

晉蘊如驚訝:“你也不太舒服麽?不會是被我傳染了感冒吧?”

謝折光含混點頭,不做正面回答,帶着晉蘊如往外走。

兩人走到了足球場邊上,看見有人正在吵架,氣氛劍拔弩張,其中一人拿起邊上的鉛球就往自己腳上砸,衆人吓了一跳,都沒反應過來,謝折光兩步上前,把鉛球接住了。

她上的着急,單手接住鉛球後先是一愣,最後“哎喲”一聲,似乎被球帶倒,把球捧在懷裏,坐到了地上。

衆人一擁而上,驚慌失措地問她有沒有事。

晉蘊如也上前,在人群外張望,看見謝折光皺着眉頭苦笑道:“有點重……這是在吵什麽呢。”

在衆人眼中她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Omega,突然接住一個十幾斤的鉛球,都不禁十分心疼,先前吵架的兩人也不吵了,蹲坐在一邊道歉,把謝折光懷中的鉛球拿走,同時詢問她有沒有事。

謝折光望着兩人,柔弱道:“我沒事的,反而是你們,沒事麽,為什麽吵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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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語氣中糅雜着恰到好處的擔憂與煩惱,仿佛散發出聖母的光輝。

晉蘊如原本心中的擔憂迅速消失殆盡,她百分百确定謝折光是裝的,但是她又覺得謝折光的演技确實滴水不漏。

別人果然都很吃這套,兩個吵架的女生也不吵了,開始說事情的前因後果,原來這是兩個高二的參賽選手,其中一個在幫忙搬鉛球的時候把另外一個的腳面給砸到了,另外一個受了傷不能參加比賽,頓時心态崩了,辱罵另一人,另一人開始是感到抱歉的,被罵多了,也激起了火氣,兩人就吵了起來,邊上衆人勸架,但是兩人還是越吵越激烈,幾乎要打起架來,砸到人的那人就說如果你不想放過我,大不了也砸我的腳,這就是她拿球砸自己的原因。

謝折光聞言,憂心忡忡望着被砸的那人道:“你受傷了麽?應該先去校醫院看腳有沒有事啊,哪裏是吵架的時候,就你把她帶到校醫院去,比賽能有身體重要麽?”

目光專注,溫柔,憂愁,柔弱。

不可能有人能拒絕這樣的目光,就算是晉蘊如都有一瞬間的恍惚,何況是這兩位,話音一落,一人已經搭住了另一人的肩膀,另一人也充滿幹勁地扶着對方,随後兩人結伴往校醫院去了。

謝折光就連忙叫其他人把東西都放好,時間也正好到了,開始集合其他選手比賽。

她弱柳扶風似的站着,指了下晉蘊如說:“如如,快來扶我一下。”

晉蘊如頓時覺得自己跟清宮劇裏的太監似的,被太後招呼着去伺候呢。

她上前扶住謝折光,道:“你肯定是沒事吧。”

謝折光低聲道:“我是柔弱的Omega啊。”

晉蘊如暗想,看來Alpha最知道大家喜歡什麽樣的Omega。

接下來的一下午,晉蘊如就跟着謝折光四處亂逛,逛出了一聲薄汗,鼻子倒是不怎麽塞了,到日暮西斜,冷風漸起,第一天的比賽結束,謝折光又帶着晉蘊如去二樓食堂包廂吃飯,聲稱晉蘊如感冒了,不能把感冒傳染給一起吃飯的同學。

“感冒可沒那麽容易傳染。”晉蘊如無語道。

謝折光面帶憂郁:“其實是因為有些心裏話想對你說,你知道,因為我沒什麽朋友。”

晉蘊如将信将疑,心裏覺得謝折光只是個高中生,有些煩惱也是難免的,姑且信了,問:“什麽心裏話?”

謝折光放下筷子問:“莫塵宵是不是在追你?”

晉蘊如:“……”她的心裏話就是八卦?确實,挺傷形象。

謝折光道:“那種技巧居然是真的有用的麽?實習生潑總裁一杯咖啡引起對方的注意,你說着全世界的人死光了也不會喜歡莫塵宵吸引莫塵宵的注意?”

晉蘊如一時說不出話。

說實話,如果是別人說這個話,晉蘊如一定不會在意,但是由謝折光說出來,就有點傷人,她也不清楚裏面的區別到底是什麽,明明謝折光的本性就是毒舌,她又不是不知道。

她沉默半晌,勉強笑道:“真不是,莫學姐只是……只是拿我當朋友。”

而在晉蘊如還沒說話的時候,謝折光就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她想自己在晉蘊如面前太放肆了,就好像是洪水好不容易有了個缺口,就一下子傾瀉而出,她總覺得自己不管在晉蘊如面前說什麽都沒有關系,因為晉蘊如沒有生氣過,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對方好像就變成了一個能夠完全信任的角色——或者說,完全映照真實的自己的鏡子。

謝折光想到自己最近失眠的狀況好了許多,也不再時常沉溺于如漩渦一般的迷茫,這都是因為身邊有了晉蘊如,她想自己是歡喜的,因為歡喜,所以放肆起來。

在自己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她的潛意識,已經在提醒她,晉蘊如有多麽重要,所以看見晉蘊如與別人接近,她才會如此慌亂。

竟然到了口不擇言的程度。

她想她應該挽救,但是在別人那裏游刃有餘,面對晉蘊如卻不知道該怎麽說,慌亂中她拉住晉蘊如的手,說:“我、我周五生日,你要來。”

手突然被抓住,晉蘊如的所有感覺頓時集中在手部,有那麽一秒根本沒辦法接收外部訊息了,“啊?”了一聲。

謝折光攥緊手指:“我之前的話是開玩笑的。”

晉蘊如盯着謝折光的手指:“……哦、哦。”

她故作平靜:“我當然知道,你不是經常這樣開玩笑麽。”

謝折光的手收了回去,低着頭,像是在思索什麽,緩緩開口道:“我只是……”

晉蘊如的呼吸莫名停滞,她察覺到謝折光的緊張。

盤子裏的炸雞排散發出誘人的味道,晉蘊如咽了口口水,聽見謝折光說:“我只是有點緊張,因為生日宴會上會來很多謝家的人,我有沒有說過,我和家裏的人其實并不親?”

晉蘊如搖頭,但是雖然謝折光沒有說過,她也多少能夠猜到。

失去父母之愛的人是十分別扭的,像她們這樣的人,總是一邊渴望被愛,一邊害怕被愛。

謝折光低語:“我沒有告訴家裏人,我分化成了Alpha,因為我擔心有些人并不想我分化成Alpha。”

晉蘊如想起那天在電視臺聽見的後面兩人的閑聊,脫口而出道:“我知道,你有個妹妹對麽?”

謝折光驚訝了,她原本說這些事,多少有點裝可憐的嫌疑,沒想到晉蘊如接上了!

她一時有點磕巴:“對、對,我有個妹妹,叫謝昧語,在蒼岚中學,她是我大伯的女兒,其實她就是十一月三十日生日。”

“你把生日改早了?不,不可能是你,那是……”

“是我爸爸,我爸爸是個敗家子,二十歲我爺爺就和他斷絕了關系,他就一直吃女人的軟飯,直到遇上我媽,我媽生了我,他就覺得是個機會,把我的出生日期改了……”

不知不覺,這些難堪的事居然就這麽一股腦全部說出口了,确認自己說出口的時候,謝折光都有些驚訝,為什麽呢?她曾經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對別人說出這些事來,這些難堪的、像是人生污點一般的事。

或許是因為……

在聽到這些話的時候,晉蘊如連一絲驚訝都沒有,對方只是皺着眉頭擔憂地點頭,她并不驚訝自己原來是這樣的背景,沒有對自己産生任何偏見,在她眼中自己似乎還是之前的謝折光,她聽到了也不是什麽沉重的往事,而是昨天晚上吃壞了肚子。

這就是晉蘊如,沒錯的,這就是晉蘊如會有的反應,她猜到了,所以敢說出來。

而說出來的感覺原來是那麽暢快和輕松,就像是一個積攢了許久的膿包終于被戳破了,一直由自己獨立背負的重擔有了其他分享的人,她像是被關在小黑屋裏的人,突然嗅到了一口清新的空氣,暢快地長長舒了口氣。

她忍不住道:“謝謝你能聽我講這些事。”

晉蘊如受寵若驚,有點不好意思道:“你願意對我講這些,我反而比較……開心……”她上輩子在學生時代從不願意對任何人敞開心扉,她知道讓這樣的人敞開心扉需要多大的信任,于是心中忍不住有些雀躍。

不過說到這也夠了,畢竟晉蘊如肯定沒辦法幫她解決這些困境,謝折光又說起生日的事,說到時候自己會派車來接晉蘊如,讓對方做好準備。

兩人又在學校裏散了會兒步,就各自回寝室了,晉蘊如到寝室的時候還在忍不住哼歌,蘇寶妮坐在椅子上仰頭問她:“你幹嘛那麽高興?”

晉蘊如道:“感覺自己有點用。”

蘇寶妮道:“你當然有用,你是學霸。”

她一邊說話,一邊手上不停,居然是在織毛線圍巾。

晉蘊如這時才看見,忍不住問:“你為什麽要織圍巾?”

蘇寶妮道:“為了女朋友生日送給她啊。”

晉蘊如“哦”了一聲,後知後覺驚聲道:“等一下,你為什麽有女朋友了?”

她以為自己的校園生活已經夠精彩了,但為什麽蘇寶妮會——那麽快?!

蘇寶妮撅着嘴:“袁芝樹上個星期就知道了,而你心裏只有學習和學生會。”

晉蘊如忙問:“是誰啊?”

蘇寶妮不回答,只露出有些羞澀的笑容,晉蘊如再三追問,蘇寶妮道:“她明天參加五千米,我指給你看。”

第二天,晉蘊如覺得精神狀況好了許多,就去給班級做貢獻了,大部分時間都在替班裏的運動員加油,直到下午最後一場五千米開始,她被蘇寶妮拉着到了操場邊上,蘇寶妮指着其中一人,說:“就是她,是我網球部的學姐。”

雖然蘇寶妮指着一人,但很不好意思的是,晉蘊如在人群中第一眼看到的是謝折光,謝折光把長長的黑發挽起來紮成了一個丸子頭,穿着長袖長褲的運動服,正一邊笑着和身邊的人聊天一邊做熱身運動。

明明那張臉幾乎天天能看見,如今在人群中乍一看見,還是有種被驚豔的感覺,這可能是因為那雪一樣白皙到脫穎而出的肌膚,也可能是因為那恰到好處的窄而立體的臉龐,圓潤飽滿的頭顱,修長且比例優越的身姿,晉蘊如相信很多人都和自己是一樣的感覺,所以才會有那麽多人拿着手機拍謝折光。

蘇寶妮憤怒地戳她的腰:“你在看哪裏!我說的是第五排那個!”

晉蘊如道:“謝折光啦我在看謝折光。”

蘇寶妮道:“謝學姐啊,那也是正常的我也看看……不對你到底還要不要看我女朋友?!”

晉蘊如道:“我看了我看了。”

她終于找到了蘇寶妮指的那個人,對方穿着藍色條紋的短袖運動服——因為有點像病號服所以挺顯眼的,短發,小麥色的皮膚看上去很健康,正在壓腿。

說實話,有點普通。

但是晉蘊如很快反思,覺得自己看了謝折光之後立刻就去看對方,未免對對方太不公平,于是她又仔細看了幾眼,以求公平公正。

嗯,還是有點普通。

而這時,謝折光也在人群中找到了晉蘊如,晉蘊如小巧白嫩,還挺顯眼,謝折光正高興着對方來看自己的比賽,定睛仔細看時,卻發現對方的目光是落在別人身上的。

還看的很認真。

謝折光順着晉蘊如的目光望去,看見了一個不認識的女生。

她忍不住在心裏發出疑問——話說,這又是誰啊!

作者有話要說:  我拖着跨年後疲憊的身軀回家碼了那麽肥的一章難道不值得被表揚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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