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065

鑒于十五日就出發去交換, 這份禮物得不那麽顯眼，可以放在行李裏帶走，同時最好也不要太普通, 能展現出自己的心意。

當然，她沒有其他的意思, 只是出于謝折光平時很照顧自己的感激。

她問遍了身邊的人, 大家每個人都熱情地給出了自己的意見——

袁芝樹：“送包！一定要送包！”

柯隽道：“感覺如果是重視的人，手作禮物會比較用心。”

蘇寶妮：“絕對不要送手作禮物！”

朱鑒墨：“如果是我的話，會想收到一本漂亮的筆記本，我是文具控來着。”

周意纾：“鏡頭！鏡頭！”

晉蘊如在這些五花八門的建議裏得到了一些啓發, 比起一些貴重的禮物，大家會更想收到喜歡的東西。

但是謝折光喜歡的是什麽的？

如此回想起來, 竟然一點都想不出來, 對方成績好, 運動能力強, 會騎馬會打高爾夫, 會做飯會插花會畫畫, 受大家歡迎——但是就是想不出愛好是什麽。

雖然所有事都能做的很好, 但是看不出熱愛某物。

比方說周意纾，對攝影的熱情任誰都看得出來，又比如莫塵宵, 對方喜愛彈鋼琴, 喜歡多肉，喜歡小動物，是個和外表截然不同的對世界充滿熱愛的女高中生，朱鑒墨是文具愛好者，後勤部的榮少衿特別喜歡綠色。

可是謝折光呢？越了解她, 晉蘊如越不覺得謝折光熱愛着什麽。

除了學生會，謝折光還是油畫部的副部長，同時參加合唱部大型活動，但是談及油畫和音樂，謝折光神色淡淡，表示只覺得不參加一些社團活動很奇怪，所以高一的時候就參加了，後來學生會的事很忙，就不怎麽參加社團活動了。

晉蘊如仔細觀察了謝折光的日常活動，發現要勉強說點喜歡的東西，那謝折光就是挺喜歡看書，她辦公桌的書每隔幾天就換，據朱鑒墨說，魏琳娜搬走之後，另一張床位上就被放滿了謝折光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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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本書雖然是個不錯的選擇，但是這又難免陷入要送什麽書這個問題，而且書這種東西平時都能送，似乎不像是個生日禮物。

晉蘊如決定再觀察幾天。

氣溫下降天氣轉涼，街邊的梧桐樹的葉片已經掉光，所有人都在校服外面穿上外套圍上圍巾戴上帽子，晉蘊如發現謝折光特別喜歡戴一條粉色的圍巾和粉色的手套，她覺得眼熟，卻也沒想太多，直到某一天白書立說了一句：“你們的圍巾看上去很像。”

那天晉蘊如戴的，是她媽媽織的一條鵝黃色的毛線圍巾，她聞言一愣，在仔細觀察謝折光的圍巾，心中便有些疑惑，等到了辦公室，晉蘊如忍不住問：“這是我媽送的麽？”

謝折光一開始還不承認，哼哼唧唧地說沒有的事，但是晉蘊如一看對方這态度就知道可疑，追問了幾句，謝折光道：“是的啦，那天離開的時候，阿姨送給我的禮物就是這條圍巾。”

晉蘊如頓時陷入沉思，當時她媽來之前，根本沒有想過會見到謝折光，這也就代表着對方根本不可能提前準備禮物，而臨時準備禮物的話，不可能準備手織圍巾。

如此說來，真相只有一個——

“這原本是帶給我的吧？”看看這嬌嫩的粉色，确實太像是她媽會送給她的風格。

謝折光哼着歌當做沒聽見，打開電腦工作去了。

晉蘊如：“……”

其實知道這件事，晉蘊如一點都沒有不高興，她甚至有點開心，并且有點驚訝，她一下子就看出謝折光喜歡這圍巾和手套，這和蘇寶妮的結論完全不同。

晚上在寝室的時候，晉蘊如想到謝折光的表情，還是覺得有點好笑，忍不住一邊看書一邊笑出了聲，蘇寶妮正趴在桌子上發呆，聽見笑聲，驚訝擡頭，望向了晉蘊如。

晉蘊如道：“不好意思，想到了些好笑的事。”

蘇寶妮盯着她，冷不丁開口：“你是不是戀愛了？”

晉蘊如忙搖頭：“沒有的事，你怎麽會那麽想呢？”

蘇寶妮臉上露出複雜的表情：“因為我以前也這樣，想到姐姐，情不自禁地會笑出來……”

蘇寶妮的臉色在燈光下都顯得有點灰敗，從前飽滿的臉頰變得凹陷，人也沒什麽精氣神，她近來瘦了很多，但是在晉蘊如看來，瘦了的蘇寶妮也沒有變漂亮，反而有些沒精神。

若是只是普通地抱怨戀愛不順，晉蘊如也不會說什麽，但是眼看着已經影響到了身體，晉蘊如忍不住道：“你別怪我多嘴，你最近真的還好麽，我看你上課都不聽，整天都在發呆。”

不說還好，一說，蘇寶妮眼睛一眨，眼淚突然就下來了。

晉蘊如吓了一跳，連忙抽出紙巾遞給蘇寶妮，蘇寶妮卻不接，雙手捂臉，眼淚跟洪水開閘似的往外湧，晉蘊如坐到蘇寶妮身邊，一邊拍她的後背一邊幫她擦流到下巴上的眼淚，她的心簡直揪起來，除了難過，還要愧疚，她愧疚于自己居然完全沒發現，蘇寶妮已經積攢了那麽多的壓力。

“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麽……我已經盡力在改了，但是她好像永遠不滿意……”她一邊抽噎一邊磕磕巴巴地說話，“平時也是，社團活動也是，明明大家都說我打的好，她卻把我批的一無是處……可是好的時候她也對我很好，我練習到天黑，她就在球場外面等我，我累到暈倒，她一直陪在我身邊，可是我總感覺自己做的不夠好……有一些很短暫的幸福的時刻，但是大多數時候好像都是痛苦……”

晉蘊如越聽越覺得火冒三丈，忍不住道：“你是不是被PUA了。”

蘇寶妮茫然擡頭：“什麽是PUA啊。”

晉蘊如也是以前在網上偶然看到的，只大概記得一點：“就是一種通過打壓你精神控制的手段，讓你覺得自己一無是處離不開她……”

她突然有點不确定這個世界有沒有這種說法，連忙在搜索引擎上搜索了一下，結果發現……居然沒有，她想估計應該是有類似的說法的，但是不叫PUA，幸好她還大概記得，就解釋給蘇寶妮聽：“其實就是不停告訴你你做錯了，你各方面都不好，久而久之，你自己可能都被洗腦了，覺得自己真的不好，應該聽她的，你看看，你現在是不是就是這麽回事？”

蘇寶妮有些猶豫：“這是故意的麽，她對自己要求也很高的，上次高校網球比賽沒入圍，她努力了好久，就為了這學期入圍……”

“這是兩碼事，那像上次游樂場約會，她自己先遲到了，為什麽不先反思一下自己？還有，你好心送禮物，是織了那麽久的圍巾，就算只是朋友，也該表示一下開心吧，她那個反應是怎麽回事？”

蘇寶妮神情動搖，顯然有點被說服——主要是她已經痛苦很久了，早就已經到了無法堅持的邊緣。

但是這畢竟是她的初戀，對方也是一直信任的部門前輩，她在心底總認為應當還有轉機，忍不住開口道：“但是……她的性格就是比較理智的……”

晉蘊如決定放個大招：“絕對是她不正常，比如謝折光學姐，收到手織圍巾就是很開心的。”

不愧是蘇寶妮喜愛了很久的偶像，這句話讓蘇寶妮停止哭泣，聲音都有精神了一些：“謝學姐！她收到了手織圍巾，誰送的？”

“……我媽。”

“你媽？你媽和謝學姐見面了？為什麽？”

“就上次來看我的時候碰到了……”

八卦似乎讓蘇寶妮忘記了痛苦：“你們現在關系那麽好麽，好羨慕啊，所以就是那條粉紅色的麽，我就說，看不出品牌顏色也不是謝學姐常用的，我們還在猜是不是什麽小衆設計師作品呢。”

晉蘊如：“……”如果她媽知道只是因為自己的圍巾被謝折光戴了就被懷疑是小衆設計師，一定會很高興吧。

蘇寶妮真的被說服了：“連謝學姐都喜歡，她居然不喜歡，果然是她不正常……”

她停頓，露出堅定的表情：“我明天要和她說分手，如如，你能陪我一起去麽？”

晉蘊如抓住了蘇寶妮的手，堅定地點了點頭。

這天放學，她特意發短信給謝折光，表示自己會晚點過去，然後陪蘇寶妮去了網球部，結果剛到網球部，蕭瑢就迎上來，遞來一杯熱氣騰騰的薏米粥，說：“是不是又沒有好好吃飯，快喝點熱的墊一下吧。”

蘇寶妮默默接了過來。

晉蘊如心裏咯噔一聲。

蕭瑢在一邊微笑看着蘇寶妮喝完，才把水杯接過去走遠，蘇寶妮低聲道：“我說不出口怎麽辦？”

晉蘊如也有些疑惑：“她是只在外人面前那麽貼心麽？”

蘇寶妮道：“我不知道，我覺得她的表現都是真的，或許真的不是她不好，只是我們不适合。”

晉蘊如想了想，道：“你如果猶豫，我也理解，只是就算只是不适合也應該分手，畢竟你真的感受到了痛苦。”

蘇寶妮皺着眉頭嘆氣：“那我能不能再猶豫一天？就一天，我保證。”

晉蘊如覺得這個保證，與其說是在對她保證，不如說蘇寶妮在自己向自己保證，她微微點頭：“只要你自己下定決心。”

既然分不成了，晉蘊如也就回了學生會，到了辦公室，謝折光邊點鼠标邊對她說：“外校交流名單出來了哦，我打印出來放在桌子上了，你可以去看看，對了，你今天原本不是說有事麽，什麽事啊？”

晉蘊如猶豫了一下，隐去了蘇寶妮的姓名，把蘇寶妮遭遇的事說了一下，謝折光聽完就說：“是蘇寶妮吧，你上次不是還打聽過蕭瑢麽？”

“……”感覺自己試圖隐瞞這個行為有點愚蠢。

謝折光把腦袋從電腦屏幕後面探出來，微笑地看着她道：“你要管麽，其實別人感情上的事，最好不要管哦。”

晉蘊如嘴硬道：“她是我室友，每天晚上哭也很影響我學習的啊。”

謝折光點點頭：“你說的有理，這樣吧，我幫你打聽一下。”

晉蘊如明白只要謝折光應下，事情估計就問題不大了，對方如此幫助自己，禮物不好好想就實在不該，晉蘊如思來想去，還是忍不住直接問：“會長，你……你有喜歡的東西麽？”

謝折光的目光落在晉蘊如的臉上，随後挪開，望向窗外，窗外夕陽西下，火燒雲如錦緞鋪展。

她似乎想到什麽好笑的事，忍不住勾起嘴角，笑道：“我喜歡……可愛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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