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翌日。
傅景起了個大早,上完課就去人文學院找秦子衿。跟秦子衿坐在最後一排,聽着教授講中國古代文論的潛體系。
好不容易挨到下課。
秦子衿收拾講義,随手夾到書本裏,“什麽事?我看你憋壞了。”
傅景苦悶點頭,一口氣把昨晚在酒吧遇到的事情說了遍。
說完又抱怨:“如果你當時在我旁邊,我一定說不出那麽腦抽的話!”
“所以,你沒要到聯系方式,立刻起身罵人家眼瞎?!”秦子衿捧腹大笑,捶着桌子擦淚花,“真的士別三日,我對你挖目相看!”
“來找你不是想聽風涼話的,”傅景磨着牙,按肩去搖晃她,“秦子衿,你快給我出主意!快點!”
“出什麽主意?你都說她聽完笑了下什麽也沒說就走了,人家根本沒把這話往心裏去。”
傅景強調:“她是接了電話急匆匆走的。”
“等你下次見到她再甜一點,”秦子衿無所謂地說,“像這種情況,反倒是好事兒,她至少對你有了個印象的。有印象就是愛情開始的第一步!”
沉默幾秒。
傅景嚴肅地點點頭,“有道理。”
“嗯。”
“她肯定也有點喜歡我,”傅景擡手捧臉,一雙圓溜溜的杏眼全是笑意,自顧自害羞起來,“不然說話就說話,她忽然湊我那麽近幹什麽?”
秦子衿滿臉無語:“我不想打擊你的。可你有沒有想過,是因為酒吧的音樂太吵了,講話聽不清,所以大家都喜歡湊近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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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景:“……”
傅景猛低頭,把整張臉埋在書本裏不理她了。
秦子衿沉默地看她幾秒:“你不會正在心裏默念,不聽不聽,王八念經吧?”
“……”
傅景忽地擡臉,委委屈屈抱怨地說:“憑什麽你天生可以擁有讀心術……而我就死也學不會呢……”
秦子衿不由啧了聲,“這您可擡舉我了,猜到你想什麽實在太容易,怎麽能叫讀心術。你學學表情管理吧大小姐。”
傅景想了想,還是笑:“我覺得她肯定喜歡我,因為我過去搭讪的時候,她眼神一直看着我。”
“再一次,我是不想打擊你的,”秦子衿翻白眼,“可你都走到她面前了,她不看你,難道還擡頭看看天,低頭看看地,扭過頭再看看空氣?”
傅景:“……”
秦子衿道歉:“對不起,別瞪我了!”
“反正我能行的,”傅景從包裏掏出小卡套,垂眼拿出卡,“我在網上看見別人說,如果可以花掉七位數追人,就一定能成功。”
秦子衿真誠點評:“你就像一個地主家的傻兒子。”
“才不是呢,”傅景語氣驕傲,“這裏面頂多三分之一是爸爸媽媽給的,其他都是我自己憑本事賺的投資理財獎學金之類的。”
物理是她的職業理想,數學是她的興趣愛好。傅景又是一個物質欲望相當低的人,玩投資理財純粹是享受數字進賬的成就感。
所以這麽多年來,傅景一直跟個小貔貅似的,守着自己的零花錢壓歲錢生活費只賺不花,還不停地在拿大錢生小錢再生錢……攢起了令人咂舌的富裕金庫。
傅景微揚下巴:“我辛辛苦苦多年積攢——”
秦子衿飛快對上:“一朝就被女人掏空家底。”
傅景“切”了聲,“那也無所謂!”
“不只是錢的問題,”秦子衿忽然嘆口氣,“我怕你第一次就跟複雜的社會人談戀愛,還容易被人騙感情。”
傅景不解:“為什麽會被騙感情?我本來就喜歡她,并不需要她再騙啊。”
秦子衿被她的腦內邏輯帶得一愣。
自己捋半天又覺得這世道曲折,彎彎繞繞的道理跟這個小呆萌解釋起來太難了。
她索性放棄:“那你玩吧,只是必須牢記自己是顧客,花錢消費而已,別反被人家玩得團團轉就好。”
傅景歪臉,她不太懂她話中的深意,但還是點頭答應,“我知道!”
“走吧,”秦子衿開始收拾東西,“吃飯去。”
傅景提醒:“還有一節課呢。”
“他都點完名了,溜!”
于是,兩個人從教室後面,小心貓着腰,避開站在窗口通風處抽煙休息的老教授的目光,然後飛快地進樓梯口。
校園裏安靜祥和,春光明媚,去食堂的路上人很少。
兩個人慢悠悠地走着,迎面過來一個人。
“寶貝兒,”秦子衿忽然眼神發亮,側過臉,想要湊到傅景耳旁說句話。
誰知道撲了個空。
傅景下意識退後躲開了,還奇怪說:“你想說什麽,突然離我那麽近幹什麽。”
秦子衿被她敏捷秒閃的反應氣到,“請問你為什麽要躲開我?”
沉默幾秒。
“就是……”傅景語氣無辜,“不由自主的本能反應。”
“我只想說,”秦子衿深呼吸幾秒,沒忍住咆哮,“走過來這個穿着搓比藍色沖鋒衣的是我的菜,讓你看看我怎麽搭讪的!!!”
傅景:“……”
穿藍色沖鋒衣的男生腳步一頓,遲疑地回頭:“……?”
—
夜晚。
傅景快樂地走去酒吧,滿腦子飄着秦子衿叮囑的聲音:只要厚臉皮,使勁湊近就能把美人追到手!
這也跟江建華指導的話達成高度一致。
今天中午,秦子衿前一秒還那麽大聲地說別人身上穿的衣服搓比,下一秒依舊能滿臉嬌羞地跑去要到了人家聯系方式。
如果說,本來傅景還有些不确定這個道理對不對,親眼看見這一幕後也再也沒有半點懷疑了:厚臉皮果然是追求的正确方式!
“……”
“那小孩今天又來了,”陶娴看見傅景,立刻上樓找顧青瓷,笑嘻嘻彙報說,“顧青瓷,你魅力也太大了。”
顧青瓷正在看材料,沒擡眼,更沒搭她的話。
“我每次都以為她下次再也不可能來了,”陶娴有點感嘆說,“結果她一直來,也不抱怨,就坐在那兒喝茶等着你。你就真的一點也不心動?”
顧青瓷看完資料,裝回包裏。
收拾完起身,這才擡眸看着她,“以後沒有什麽大事,不需要叫我過來。”
陶娴聳了聳肩,其實也并不覺得意外,比劃了個ok手勢說,“明白了老板,等我撐不下去酒吧快倒閉了再通知你過來看看。”
那麽多年,她從沒見過顧青瓷對誰多看一眼,人像她的名字似的,冰冷,美麗,不同光線裏可以呈現千面姿态。
美酒迷不住她,香煙瘾不了她。
明明擁有的資本如山海,卻清心寡欲到沒有任何偏愛嗜好。
哪怕言笑晏晏,那雙漆黑眼眸裏也是極靜的。
陶娴剛認識她的幾年,總忍不住幻想她是一個黑暗裏的職業殺手,豪華鄉間別墅的地下室裏藏着很多具恐怖屍體。
真該去全勸傅景打消念頭了。
她思索着,自己可以給她介紹長得跟顧青瓷同類型的美女,雖然有點少,但也不是沒有。
顧青瓷腳步一頓,忽然說,“你去把她那桌的消費免了。”
“……啊?”陶娴沒反應過來。
顧青瓷又說,“還有之前的錢也退回去。”
陶娴這下聽懂了,可完全不能理解:“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顧青瓷臉上的表情似有點不耐煩,瞥她一眼,語氣卻很平靜,“總不能騙小孩的錢。”
“……”
陶娴頓時說不出話來了。
不能嗎?
她不但騙了,還連續不斷地騙了半個月呢。
陶娴納悶地跟着她下樓,吧臺服務生突然跑過來,報告說,“安久姐,吉吉說他臨時有事來不了。”
“你說什麽?”
陶娴頓時炸鍋,一貫嬌甜溫柔的聲線都快維持不住了,大聲怒罵說,“王八蛋,遲到那麽久,現在幹脆跟我說來不了?!老娘去哪兒找人頂他的班?!”
“安久姐……你想想辦法吧。”
“老娘有個屁辦法!”
陶娴先罵完,才摸出手機準備聯系人解決事情。
忽然,一個軟綿綿的聲音插話,“我會調酒,讓我來幫忙吧!”
“……”
傅景在吧臺拿吸管,正巧聽見對話,于是立刻舉手湊到陶娴面前主動請纓。
“你會調酒?”陶娴語氣懷疑。
傅景乖巧點頭:“嗯。”
她之前問調酒師吉吉,放在旁邊的書能不能借她看看,吉吉随口答應了。傅景拿回卡座,翻開才發現裏面還夾着一本店裏的員工培訓手冊,以及調酒相關的資料。
坐着實在閑得無聊。
傅景從頭到尾仔細看了兩遍,差不多背下來了。資料清晰,再加上偶爾會看吉吉的實際操作,她自覺沒什麽難的。
陶娴還想說什麽,又記起顧青瓷的吩咐。
太好了,她正愁不知道該不該退錢,該退多少,或者是該怎麽把錢退還給傅景。
現在如果把她拉入夥……消費不算她的,工資不發她的,一下子賬不就直接算平了嗎!
雙贏的大好事!
陶娴眼神亮了,決定只要她稍微能幹活就讓她頂班,最後确認一遍問:“真會調酒?你先給我調一杯試試看吧。”
“好啊,”傅景徑直走進吧臺,“想喝什麽?”
“長島冰茶。”
傅景目光緩緩地掃了遍吧臺的各種酒和擺件,記住每樣東西的位置。接下來,就是按照那本冊子裏的步驟。
雖然起初不算熟練,但一系列步驟安排得行雲流水般,游刃有餘,穩穩當當的。看她調酒有種賞心悅目的美感。
很快一杯長島冰茶調好。
“嘗嘗看。”
“……”
周圍員工都有點被她的反差震住。一時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