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兩天後的清晨, 仉南坐出租車到機場,準備和幾名特聘專業人員彙合, 一起飛外省的一個拓展訓練基地。
這天上午付宇峥有半天的專家門診,下午還安排了一臺微創手術,所以沒辦法來送他,兩人早上一齊從家裏出門,乘電梯下樓的時候,付宇峥囑咐道:“要随時保持聯系,落地就開機, 我打給你, 或者發信息報個平安。”
“放心吧, 一共就兩個小時行程, 不會有什麽問題的。”仉南失笑道, “你都說了第五次了, 還有點新詞嗎?”
“有。”付宇峥嘆了口氣, 仍是不放心, “這幾天的藥都帶了嗎?”
“帶了的。”仉南好脾氣的拍了下小行李箱, 說:“便攜藥盒放在夾層, 我會按時吃的。”
電梯将至一層, 廂門打開, 付宇峥說:“有任何突發情況, 立刻聯系我,知道嗎?”
仉南非常乖順而鄭重地點點頭。
兩個人在小區門口分別,一個開車去醫院, 一個打車去機場,
出租車在地下車場停下,仉南拎着小行李箱下車, 順電梯來到T4航站樓,先換好了登機牌,又将小行李箱托運後,在約定的候機廳和其餘幾人彙合。
這次一起出行的,除了仉南外還有四名特聘專業人員,兩位國際幼兒園的工作人員,,出發前幾天彼此已經在園內見過了面,所以此時再見氣氛并不顯多沉默拘束。
見仉南過來,一位特聘的體育男老師笑着打招呼:“嚯,輕裝上陣啊。”
仉南笑着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晃了一下,也笑着說:“哪能啊,最重要的帶着呢。”
仉南對這個體育老師印象比較深刻,一來是他健談,為人也算豁達,其次大概就是因為他的姓氏——鐵,當時在幼兒園面談的時候,仉南還暗中感慨,不愧是專業體院的運動型人才,擅于撸鐵就姓鐵,這愛好和特長都刻在名字裏了。
另外一名園內工作人員揚手招呼,指了指旁邊的一個位置,說:“來仉老師,過來坐吧,登機還有一會兒,大家再熟悉一下,畢竟這幾天要一起集訓,提前增加一下團隊默契度。”
仉南笑着颔首,從善如流地走過去坐下。
衆人閑談,氛圍比較放松,都是二十幾歲的年輕人,一個小的由頭都能成為聊上半天的話題,但是坐在仉南右手邊的一個女特教卻顯得和此時的氣氛有些格格不入,始終沉默地低着頭,清麗的面容疲倦而憔悴,不用仔細看,都能發現那雙腫而微紅的眼皮。
仉南餘光一瞥,就聽見左邊的“鐵哥”探過身來,悄聲說:“沒事兒,失戀了,今天早上和大家彙合的時候,已經把渣男痛罵了一遍,估計現在還沒緩過來呢。”
渣男。
仉南心中緩緩騰起一種異樣的情愫。
而此時,身邊的漂亮姑娘又開始小聲而壓抑地抽泣。
感情的事終歸是個人隐私,況且大家不過是“準同事”的關系,就算初見相處融洽,也不方便多說多勸,于是仉南從口袋裏拿出一包紙巾,也沉默着遞了過去。
年輕的女老師人如其名,姓徐,徐璧吳瑕,可能是取父母雙人的姓氏,成愛女之名,本來是國內一家高等音樂學府畢業的高材生,因為喜歡小朋友,所以畢業之後拒絕了許多形形色色的誘惑,返璞歸真般應聘了這家國際幼兒園的音樂特聘教師,沒想到在滿心歡喜即将入職的前夕,被戀愛多年的男朋友綠了成了呼倫貝爾大草原。
而仉南此時沒有過多安慰的一張紙巾,卻成了她情緒再次撕裂的無形翻雲覆雨手。
姑娘捏着那張紙巾,在清淡的茶香味中,突然哭得不能自已,甚至引來了周圍幾名候機旅客的側目。
她這一哭,同行的幾個年輕人頓時有點慌亂,顧不得許多,紛紛圍過來安慰,順勢替她擋住周遭那些探究好奇的目光。
仉南也愣了愣,一時間有些錯愕,醞釀幾秒,猶豫道:“那什麽,就算不喜歡這個香味,也不用哭得這麽慘啊,我這還有包醫用酒精味的,不過是濕巾,要不……給你換換?”
徐璧吳瑕一聽這話,慢慢擡起哭得暈乎乎的頭,一雙通紅的杏核美目,緩緩看向仉南。
仉南聳了下肩,果然真的掏出一包醫用酒精濕巾,再次遞到她手邊:“沒騙你,真有,不過這玩意往臉上一擦,效果是不是等同于公開卸妝啊?”
徐老師怔怔看着那包白色濕巾,接過來,怔了半晌,終于破涕為笑:“好煩,我素顏好嗎!”停兩秒,聲音低微,又道:“謝謝。”
這話不單單是對仉南說的,也是說給同樣還不算很熟悉,卻在這樣的公衆場合,不動聲色地維護了失态的自己的所有人。
見她情緒平穩了一下,大家紛紛舒了口氣,一名園內工作人員也是個姑娘,此時坐到她身邊,非常有代入感地握了一下她的手,輕聲說:“甭難過了,為了那種渣男不值得,咱們的眼淚多值錢啊,一滴都不應該為他流。”
徐老師搖搖頭,聲音惶然:“不是為他,是為我自己……我和他是高中同學,上學的時候就在一起,沒想到……情義千金抵不過那啥四兩。”
“十幾年的感情,在他看來根本什麽都不算,也怪我太死心眼太相信他,他們在一起那麽久我居然任何蛛絲馬跡都沒有發現,他也越來越肆無忌憚,如果不是那天晚上我聽到他在陽臺打電話,察覺出不對,可能還被蒙在鼓裏。”
“最可笑的是,我質問的時候,他居然沒有猶豫地一口承認了,還說和我早已經親情,對那個人才是真愛。”
女工作人員:“我呸!太不要臉了!”
衆人低聲譴責渣男的無恥程度,就連幾位年輕小夥子都忍不住唾棄同性敗類,唯有仉南,忽然陷入了一言不發地深深沉默之中。
渣男。
高中同學。
十幾年感情。
親情與愛情。
他倏而恍惚又怔然。
大家低聲安慰,徐老師的情緒慢慢平靜好轉。此時,同行人員中的另一位女老師忽然說:“三條腿的那啥不好找,兩條腿的好男人多的是!面談那天我就發現了,咱們園裏的做幼教的小哥哥們一個比一個養眼,俗話說得好,窩邊草吃到飽!”
說完揚手往仉南那邊指了一下:“你看,咱們仉老師就很好啊!潇灑體貼,所以,錯的不去新的不來,幹脆——”
仉南在巨大的迷亂錯愕感中回神,聲音微冷:“不好意思,潇灑體貼沒用,畢竟我也喜歡養眼的小哥哥。”
另外——仉南心說,仉老師是誰?
女老師:“……”
徐老師:“……”
所有人:“……”
沉默頃刻,那位自知失言的女老師尴尬道:“不好意思啊,我之前學校相聲社團的,嘴快,呃……破毛病,你別往心裏去哈。”
仉南神色微寒,倒不是因為旁人這句無心之失,他向來不介意別人對自己取向的看法,何況是一句善意的打趣。
他口吻輕淡地回了句“沒關系”。
不單單是生氣那麽簡單。
他是忍不住悲切又難過。
這世上,渣男有太多。
遇到的,何止他一個。
機場廣播通知登機,衆人收拾好情緒往下行電梯口走去,仉南起身,一言不發地跟在隊伍後面,微垂着眼睫,遮住所有可能外露的情緒。
他向來灑脫自如,堅韌強大,所以這一刻的心碎也好,失落也罷,不願意讓任何瞧見。
何況,也沒有好為之傷神的了,他即将離開,離開這片從小生活的天空,離開這方處處印刻着“顧厲”兩個字的土地。
他得不到的,帶不走的,就不要了。
他再也不會回來。
簡縱再也不會回來。
登機後,仉南安靜地坐在靠近舷窗的位置上,看着窗外停機坪上零星的人群,始終沉默。
空姐走到身邊,溫和地提醒他系上安全帶,他微微回神,點頭照做。
正當時,一直握在掌心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
仉南怔愣地接聽。
青海醫院門診大廳的人流絡繹不絕,付宇峥仍在門診室內,估計着仉南這個時間應該已經登機,所以借着下一位患者還未進門,抽空打個電話。
畢竟小畫家是單獨出行,他的擔憂一直在線。
電話接通,付宇峥抓緊時間,省去不必要的廢話,只問最關鍵的:“登機了嗎?”
電話那邊,仉南回答:“登機了。”
那還好,起碼開端順利,付宇峥稍稍安心,囑咐道:“在那邊別太累,落地報平安。”
誰料,電話中的人沉默兩秒,忽然輕聲道:“沒這個必要了吧?”
付宇峥:“???”
付宇峥:“!!!”
付宇峥:“……”
心跳突然漏掉一拍,付醫生握着手機的手驟然收緊,小梁醫生還在旁邊和上一位患者交待住院辦理事項,付宇峥收斂情緒,卻無法平複心中在瞬間掀起的滔天風暴,他控制着聲線,嘗試着喊了一聲:“南南?”
“……南南?”仉南的目光落在舷窗外一點,盛夏的烈陽,卻在他眼底凝聚成一個黯淡的光暈:“那是誰?”
付宇峥:“……”
仉南嘲弄一笑:“新歡?呵,還以為你雖然渣,但起碼長情,沒想到,我和旋兒竟然雙雙眼瞎。”
身後的椅子“刷拉”一聲,猛地搖晃着向後錯位,付宇峥從座位上風速起身,咬牙道:“是不是還沒起飛?!你現在下飛機,馬上,立刻!”
“不了。”仉南抿了下嘴角,聽見機艙廣播提示,最後說:“顧厲,我走了就不會回來,曾經的深愛也好,現在的遺憾也罷,我們之間,一筆勾銷。”
說完幹脆利落地挂斷電話。
付宇峥聽着聽筒內傳來的“嘟嘟”忙音,下一秒,立刻回撥,然而,只有冰冷機械的女音提醒:“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付宇峥臉色鐵青,眉宇間一片低氣壓陰雲,好半晌,從未有過的當衆破例,低聲咒罵一句。
“操!”
作者有話要說: 仉小南:再見親愛的渣男,今天我就要遠航~
付小峥:……該來的果然躲不了。
十九:哦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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