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除夕當天的大魏宮很熱鬧,皇帝照例設了夜宴,召集後妃和部分臣子同樂,觥籌交錯、歌舞升平,氣氛十分和諧。

宴會結束之後,臣子們各回各家,皇帝則陪皇後回了長秋宮,按規矩他們得一起守歲,直到新年的鞭炮聲響起。

商霖今晚喝了點酒,人就有些興奮,再看到四周熱熱鬧鬧的景象就更加開心,捏了個杯子一邊喝葡萄酒一邊感嘆道:“真好,這樣的氣氛好多年沒感受過了。”那葡萄酒是易揚特意吩咐人給她準備的,因為知道她酒量差卻總愛湊熱鬧喝幾杯,于是就弄了這種度數很低的果酒出來,讓她既能盡興,也不會喝醉。

“都是過年,有什麽區別麽?”易揚悠閑地撐着腦袋,随口問道。

“當然有區別啊。”商霖道,“現在城市裏過年的氣氛越來越淡了,除夕夜就是一家人紮堆打牌看春晚,沒多大意思。我還記得小時候每年新年就可好玩了,我們一大群小孩子聚在一起放炮仗和煙花,在鄰居的叔叔阿姨那裏要好吃的,正月初一還有壓歲錢拿,美好啊!”

她說這話的時候一團孩子氣,看得易揚有些好笑,“說起放炮仗,前幾年好像不許放了是吧?”

“是啊,不過這幾年又準了,但有不少規定,你得在劃定的區域放,每個城市都不一樣啦。”商霖疑惑,“你不知道麽?”

“我已經有七年沒在外面過過年了。”易揚輕描淡寫道,“基地裏放次假不容易,我懶得和戰友們搶。”

商霖一愣,心底的感覺立刻變得微妙起來。雖然易揚很少提及,但她也能從他的只言片語中察覺出來,他的家庭環境很複雜,很可能就是偶像劇裏那種童年飽受創傷的貴公子。

這麽說起來,他沒有按照常規套路變成酷炫狂霸拽的總裁大人,真的要感謝劇情君手下留情啊QAQ!

“那,你們基地可以放煙花嗎?”商霖決定談一個他會比較喜歡的話題。

“可以啊。”易揚道,“我們那裏很多時候要比外面自在許多,這種小事都沒人管的。不過大群大男人在一起放煙花,總覺得有點奇怪……”

商霖“撲哧”一笑,“對哦,尤其是現在社會環境這麽複雜,兩個帥哥要做朋友已經承受了莫大的壓力,如果還一起放煙花……”

易揚見她笑得古怪,平靜問道:“你是腐女?”

商霖沒料到他居然知道這個詞,詫異道:“你懂這個?”難道他不該是情商低、與世隔絕的小學生麽?

易揚的眼神像是在看白癡,“基地裏也是有電腦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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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霖汗顏。

易揚等了一會兒,見她沒有回答的意思,于是重複了一遍,“所以,你是嗎?”

“我?當然不是!”她說完就覺得有點心虛,弱弱地補充了一句,“我最多就萌一萌瓶邪……”

易揚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商霖被他那麽看了一下忽然就不好意思起來,連忙攥住他的袖子道:“現在到子時還有好一會兒呢,我們找點事情做吧。去放煙花,好不好?”

易揚看看袖口處她瑩白的手指,再瞅瞅女孩烏黑的眼眸,慢吞吞地道了聲,“恩。”

椒房殿前的空地上放了好幾門煙花,商霖拿着火折子小心翼翼地湊上去,點燃了線之後立刻躲開。為了行動方便她沒有披鬥篷,只穿着一身正紅色的三重衣,裙裾飄飄十分高貴。易揚倒是披了件墨色鬥篷,她點完火之後便一把将她拉過來,裹進鬥篷裏。兩個人靠在一起,商霖挽着他的胳膊,一起擡頭看缤紛璀璨的圖案在夜空中盛開。

因為過年,椒房殿的宮人也不似平常那般拘謹守規矩,三個兩個湊做一堆,也在院子裏放煙花。商霖看着熱鬧的人群,恍惚中以為自己回到了小區的樓下,四周圍着的都是她的鄰居們,大家歡聲笑語、共慶新年。

她想起了某一年除夕,她從家裏跑出來,穿過大半個城市到了莫庭軒家附近。凜冽的寒風把她臉頰刮得生疼,但一想到馬上就可以見到他,她便什麽都不在乎了。可是等她真的趕到那裏,卻看到他從身後環抱住蘇北北,兩個人握着同一根仙女棒,笑得特別開心。她默默地看着那樣一對璧人,在原地站了很久,最終還是在他們發現她之前離開了。

易揚看到身邊的女孩原本還開開心心的樣子,不知怎的眼眶卻突然開始發紅。他有些詫異,伸手捧住她的臉,“怎麽了?是想家了嗎?”

“不……不是。”商霖微笑道,“我只是覺得好高興。有些事情從前一直是我心裏的疙瘩,只要一想起來就特別難過。可是剛剛,我發現再回憶起那些事情居然不怎麽傷心了。原來真的和別人說的一樣,只有開始一段新的感情,才能忘掉那些不好的、悲傷的回憶。”

她說到這裏,只覺胸中的感情無比炙熱,不顧周圍還有宮人看着便撲進了他的懷中。他身量太高,她只能到他的肩膀,此刻環抱住他的健腰便擡起頭看着他,“易揚,我以前沒有說過,但其實,能夠遇到你我真的覺得很高興……”

女孩的眼眸裏還有未幹的水澤,映照着漫天的絢麗繁華,如寶石般璀璨動人。她很認真的看着他,好像只是想跟他這麽表白一通,不需要他的回應。可是他看得出來,那雙大眼睛裏分明藏着隐約的期待。

他有像是被蠱惑住了一般,一只手扶住她的腰肢,慢慢低頭。兩個人的距離越來越近,很快就鼻尖抵着鼻尖。他看着她眼眸中那兩個小小的自己,沒來由地覺得高興。她的眼中只有他,這樣很好。

輕嗅着她身上的馨香,他喃喃道:“我也是。能夠遇見你,我很高興。”頓了頓,終于還是說句了那四個字,“我喜歡你。”

商霖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吻住了唇。

他嘴唇滾燙,一點一點地咬着她,輾轉糾纏,像是在品嘗什麽美味的東西。兩人雖然已經有過一次,但對于那晚的記憶商霖其實很模糊,她甚至不記得他是不是吻過她。所以此刻他突然這樣,她忍不住渾身顫抖,只能仰着頭默默承受。

煙花還在接二連三地沖上夜空,火樹銀花、說不出的動人。而夜空下的玄衣青年抱着懷中的紅衣少女,吻得專注而動情。

他的右手緊緊地扣住她的腰肢,好像再不願松開。

新年之後商霖的心情一直很好,即使每天的工作量十分強大也依舊活蹦亂跳。就連入畫也被她感染,說她氣色看起來比前陣子好了。商霖認真思索了一通,将這個歸結為人逢喜事精神爽。

除夕當晚她和易揚雖然最終也沒有發生什麽,但光那個吻就足以讓她各種小鹿亂撞。她總是忍不住在腦海中一遍遍回憶易揚當時看她的眼神,那樣專注,近乎虔誠,而他的吻溫柔又纏綿,裏面滿滿的全是憐惜和愛意,讓她心都要化掉了。

他對她說,他喜歡她。

她想起自己這陣子的疑神疑鬼,心中有些愧疚。易揚就是那樣性子,喜歡一個人也不知道怎麽表達,但他和她在一起之後明明做過那麽多的努力,她卻還去懷疑他,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以後必須改變心态,他是這個樣子,她就去适應他好了。一段關

系本來就需要兩個人的共同努力才能長久,她願意做那個付出得更多的人。

她打定了主意,于是渾身輕松,就算是霍子嬈的刻薄針對也破壞不了她的好心情。

正月初八那天,椒房殿迎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是沉香。

她是蘇錦生前的好友,兩人一起在杏園當差,朝夕相處了三年。蘇錦被冊封為宮嫔以後沉香就當了她的掌事宮女,對她可謂十分維護。商霖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子,明明還那麽年輕,卻神情灰敗、憔悴不堪。

“你……起來吧。”她重複道,“婉婕妤不在了,本宮也很難過。本宮知道你從前與她要好,所以你有什麽要求都可以提出來。無論你是想出宮還是想去哪宮哪院當差都行,本宮會盡力滿足你。”

沉香抿唇,定定地看着商霖,聲音有點嘶啞,“皇後娘娘,奴婢別無所求,只是希望娘娘能為婉婕妤做主,查出害她的兇手。”

商霖右手攥緊了帕子,“什麽意思?”

“奴婢懷疑,婉婕妤是被人害死的。”沉香神情中有着激憤,“有人一直在暗中脅迫她,她是被人逼成這樣的……”

商霖輕吸一口冷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你,慢慢說。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不要漏掉什麽。”

沉香見到商霖的反應心中一松。這個皇後果然如她猜測的那般,願意聽自己的陳述,也願意去了解阿錦的冤屈。

“其實婉婕妤懷孕的後面幾個月情緒一直不太對,她總是很憂慮,夜裏也睡不好。奴婢本以為孕中都是這樣,她又擔心小皇子的将來,所以沒有引起警惕。可誰知她竟會……”沉香說着眼淚又下來了,“如今再回憶起當初,她有時候會跟奴婢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分明都是意有所指的!她在害怕,有人暗中脅迫了她!”

……

商霖聽完沉香斷斷續續說出的話,眉頭微蹙,好半晌才慢慢道:“你說的這些都只是你的猜測,光憑這個根本沒辦法證明婉婕妤是否被人脅迫加害。”頓了頓,“本宮知道你在懷疑誰,那你就該明白,如果沒有切實的證據,本宮也動不了她。”

沉香聞言小臉一白,“娘娘這話……是不願意幫阿錦伸冤了?”

商霖有點煩躁,“你沒聽明白嗎?不是我不願意,而是我做不到。”她以為霍子嬈是好相與的麽?空口白牙去說她害了某個妃子,開玩笑吧!

沉香唇瓣顫抖,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膝行而前,在商霖腳邊重重磕了一個頭,“奴婢知道娘娘心中還介懷阿錦當初的冒犯,奴婢在這裏替她給您磕頭賠罪了!但逝者已矣,奴婢懇求娘娘寬宥阿錦,還她一個公道。”

商霖被她弄得渾身不自在,“你快起來!”伸手去扶她,“就算蘇錦曾經想接近陛下也不是什麽大罪,本宮早不介意了。”

沉香搖頭,就是不肯起來,“娘娘別騙奴婢了,您如果不是怪罪阿錦曾以情藥蠱惑陛下,又怎會不肯幫她伸冤呢?”

商霖覺得一絲寒意湧上心頭,“你說,情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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