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

“婉婕妤亡故的緣由……”謝昭儀重複這一句話,神情變得嚴肅,“怎麽,婉婕妤不是難産身故的麽?難不成還有什麽不為人知的內情?”

宮娥沒有接話,埋着頭跪在那裏,泥塑偶人一般。見她這樣,衆人只好把目光轉向上座的皇後,等着看她接下來的舉動。

衆目睽睽之下,商霖面無表情,慢慢拆開手中的信封。箋紙雪白,上面是墨黑的字跡,她快速地掃過,薄唇緊抿。

“娘娘……”謝昭儀開口喚道,“信上說了什麽?”

一旁的薛婕妤也跟着問道:“是沉香寫的麽?”

“沉香寫的?呵,那婢子不通文墨,怎麽可能寫得出什麽信來!”一個傲慢的聲音遠遠傳來,打斷了商霖還未出口的話。

衆人應聲望去,卻見貴妃霍子嬈帶着一大撥宮人,氣勢凜然地立在殿門口。

商霖這次回宮還未與霍子嬈打過照面,此刻不由仔細端詳了她一會兒。今日的霍子嬈着了一身绛紫色襦裙,外罩同色的大氅,顯得身量修長。大氅是用上好的雲錦做成的,底端繡着一簇簇開得正好的海棠花,邊沿處則滾了圈雪白的貂毛,端的是富貴堂皇。

商霖一邊看一邊在心裏冷笑,果然,有後臺就是不一樣。縱然失寵多時,霍貴妃的氣派卻絲毫不減,那股蔑視衆人的傲慢更是與初見時一般無二。

不過,商霖唇角彎了彎,也不是全無改變。至少她的氣色差了不少,人也清減了一些,看來皇帝的冷落對這個不可一世的女人還是有些觸動的。

霍子嬈幾步上前,朝商霖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臣妾參見皇後娘娘,娘娘大安。”

霍子嬈跪下的同時,殿內的其餘人也跪下了,卻是朝她行禮。

商霖看着這個跪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右手緊握成拳,慢慢從嘴裏擠出一個字,“可。”

霍子嬈起身,語氣依舊恭敬,“前陣子娘娘鳳體不寧病了,臣妾不能侍奉在側,實在罪該萬死。”頓了頓,“不過今日見娘娘面色紅潤,想來已經無恙,臣妾也可放心了。”

商霖被擄走這段日子易揚一直對外宣稱她染病在身,不見外人,所以這會兒聽到霍子嬈這麽說,商霖也客客氣氣地回道:“是本宮不想見外人,卻與你們無關。貴妃不用自責。”

這廂寒暄完了,霍子嬈才轉頭讓朝她行禮的謝昭儀、薛婕妤等人起身。黛眉微挑,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圈謝昭儀,似笑非笑地問道:“昭儀妹妹今日來給娘娘問安,怎麽也不知會本宮一聲?咱們姐妹同行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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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昭儀回以一個微笑,“臣妾不知娘娘也要來長秋宮問安,是以邀了薛婕妤。今次是臣妾考慮不周,若有下次,一定親自登門邀娘娘同行。”

霍子嬈冷笑一聲,有點吟唱怪氣道:“那本宮便等着了。”

謝昭儀含笑點頭,“現在咱們可以說回正題了嗎?”

“既然謝昭儀這麽迫不及待,自然可以。”霍子嬈看向商霖,“臣妾适才在外面聽了個大概,也猜出是怎麽回事兒了。這婢子遞了封信上來,是打算冒充沉香的絕筆,再來誣陷誰麽?未免把這後宮衆人想得太過愚蠢!”

“貴妃娘娘這個反應,莫非是心虛了?”薛婕妤涼涼道,“是擔心裏面牽扯出什麽對您不利的事情麽?”

“心虛?本宮有什麽好心虛的?” 霍子嬈神情輕蔑,“正如本宮适才所說,沉香那婢子根本就不識字,如何能寫出什麽絕筆信來?這信定是假造的!”

“娘娘知道的倒是不少。”謝昭儀別有深意道,“知道的曉得沉香是婉婕妤身邊的人,不知道的恐怕還以為沉香是娘娘的宮人呢!”

殿內衆人都聽出了謝昭儀的言外之意,無非是說霍子嬈對沉香的了解過多,更加顯得不正常。

“你……”霍子嬈恨恨地看着她。

“諸位妹妹先不要争,聽本宮說一句可好?”商霖淡淡開口,把衆人從争執中拉扯出來。

霍子嬈沒有說話,于是謝昭儀代表衆人開了口,“娘娘請講。”

“你們剛才各有各的說法,聽着都挺有道理,但你們弄錯了一點。”揚了揚手中的箋紙,“這不是沉香的絕筆信。”

衆人聞言一愣。

素手捏緊信紙,商霖迎上衆人的視線,輕聲道:“這是婉婕妤的絕筆信。”.

易揚抵達椒房殿的時候,衆人已經各據一座、喝了好幾杯茶了。

商霖捧着白底紅釉的薄胎瓷杯坐在上座,一邊用溫熱的杯子暖着手,一邊思索今天這出究竟是怎麽回事兒。

她确實是懷疑蘇錦和沉香的死與霍子嬈有關,也很想找她的麻煩,可她還沒想好怎麽出手呢,這個宮娥就突然冒出來了。不僅如此,還帶來了這麽重要的一封信,簡直讓她不知道該如何接招。

她不清楚易揚那邊的具體安排,不敢随便做決定讓他陷于被動,所以當謝昭儀詢問此事如何處理時,便冠冕堂皇地回了一句,“事關重大,自然要上達天聽,請陛下聖裁。”

皇後都這麽說了,正在乾元宮批閱奏疏的陛下就被請到了椒房殿,摻和進這出宮鬥大戲。

一目十行掃完內容之後,易揚放下箋紙,淡淡道:“确實是婉婕妤的筆跡。”

蘇錦的父親是個教書先生,所以她雖然出身貧寒,卻着實讀過不少書,不像沉香大字都不識一個。

“所以,這信中說的都是真的了?”謝昭儀故作驚訝,“真的是貴妃娘娘一直在暗中脅迫婉婕妤,不僅想利用她去跟皇後娘娘争寵,還逼讓她用腹中的孩子嫁禍中宮?”

那封絕筆信中,蘇錦用悲戚絕望語氣地講述了自己的處境。父母被霍氏的人控制,霍貴妃以此要挾,逼她以情藥引誘陛下,只因皇後勢盛,已經對她構成了威脅。在此計失敗之後,霍貴妃又命令她以腹中的孩子為籌碼,誣陷皇後對龍裔意圖不軌。

“臣妾想起來了,那日婉婕妤确實是在與皇後娘娘糾纏的時候早産。”薛婕妤倒抽一口涼氣,“如果那時候婉婕妤一不做二不休,在腹痛的時候來拉扯娘娘,恐怕所有人都會以為是娘娘害她早産、乃至身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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