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算計

商霖正巴不得說點別的,聞言立刻接口,“想。”

易揚微微一笑,開始給她重複昨天從親衛處聽來的話,“所謂南疆九清丸,就是用南疆的九種植物做成的藥丸。這九種草藥本身都無毒,彙合到一起卻成了劇毒之物,一旦發作,半個時辰之內便會腸穿肚爛而死。”

商霖聽着這些武俠小說裏才會有的橋段,幾乎是瞠目結舌,半晌才擠出一句,“我靠蘇忌那個王八蛋,”

虧她還以為他不會讓她死,

見自己成功敗壞了某位嶺南大俠在女孩心中的形象,易揚眼中閃過滿意之色,“你先別急着生氣,這種藥丸還有最重要的一個特點,和別的毒藥都不一樣。”

“什麽?”

“它進入人體之後并不會立刻毒發,而是需要一個引子來催發,類似于中藥裏的藥引,有了它整個藥才會有效果。”聲音冷了一點,“不過這裏這個引子起的作用不是救人,而是殺人。”

商霖摸摸肚子,“也就是說,只要我這輩子不要碰到那個引子,這毒就算不解也沒事?”

“沒錯。”易揚點頭,“不過我們不知道那個藥引是什麽,也就無法避免,說不定哪天你就糊裏糊塗地把自己搞毒發了。”

商霖聞言立刻覺得桌子上的菜都充滿了危險,警惕地皺起了眉頭,“那我還能吃這些東西麽?蘇忌他告訴我們這個卻不說藥引是什麽,是想看我餓死麽?”

聽到她語氣裏對蘇忌滿是提防和厭棄,易揚覺得心情越發的好,若不是還有她劇毒未解這件事壓在心上,簡直就要神清氣爽了。

“你們昨天到底是怎麽談的啊?”商霖急道。

昨天易揚和蘇忌的談判商霖依舊無緣參與,然而這回不是易揚不許,而是蘇忌無比高冷地表示“請皇後娘娘暫且避開”,仿佛沒看到她滿眼的興致勃勃。

他的語氣不容拒絕,商霖性命捏在別人手裏,沒辦法反抗,只好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走到附近的林子裏一邊欣賞桃花流水一邊思考人生。

然後昨天晚上,就出了……那樣的事情,她自然沒辦法詢問詳情了。

易揚聞言沉默一瞬,然後微微一笑,“他向我讨了一樣東西,作為解藥的交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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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東西?”

“魏國東部十三個關卡的駐軍分布圖。”

商霖瞪大了眼睛,“他打劫啊!”

對一國之君提出這種匪夷所思的條件,正常人都做不出來吧!蘇忌他以為易揚是誰?商纣還是周幽?

商霖拍拍胸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提這種要求,他根本沒有誠意。”

易揚點頭,“對。”

蘇忌并不知道他和商霖的淵源,所以在他眼中,他們兩個的關系只是皇帝和一個還算受寵的皇後而已。他但凡還有點理智,都不會天真到認為一個帝王會為了一個女人,把這種關系到國家命脈的情報交給敵國的細作。

所以,這不是他的真實目的。

不過……他認真地在腦子裏想了想,如果蘇忌真的一口咬定了要駐軍分布圖,他究竟,會不會答應?

“漫天要價,就地還錢?”商霖表達了自己的揣測,“也許這只是他打出來吓唬人的,為的是之後提出的條件我們更容易答應。”

易揚眸色沉沉,“或許。”

商霖嘆口氣,下意識想吃塊奶汁魚片壓壓驚,然而玉筷剛碰到盤子的邊沿就僵在了那裏。

這個魚肉,她到底是能吃,還是不能吃呢?

易揚發現了她的糾結,溫聲道:“別擔心,我問過蘇忌,他雖然沒有透露那藥引是什麽,卻告訴我‘日常進食’都是沒問題的。想來是種不常見的東西。”微微一笑,“而且你中毒也這麽多天了,之前吃過沒問題的東西都可以再吃,不用擔心。”

商霖想想也是,要是這種稀罕毒藥的引子是滿大街都能見到的冬瓜甜菜,也忒對不起讀者了。必須高大上!

說來也奇怪,身重奇毒這種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她本應恐慌擔憂的,然而看到易揚沉着淡然的樣子,她的心竟也跟着安定下來。就好像,只要有他在身邊,無論是什麽危險都不用害怕。

一切都能解決.

在易揚和蘇忌“魚雁傳情”、約定見面日期【……】的同時,商霖的另一個計劃也在有條不紊地進行着。

霍貴妃被撤了治宮大權,改為協助皇後理事,宮中衆人都靜觀事态發展。既有猜測這位貴妃娘娘不會甘心放權的,也有認為皇後不可小觑的,熱熱鬧鬧、議論不休,就差沒開個賭局下注了。

身處話題中心的兩個女人卻似乎沒察覺到這硝煙味,每日都上演着友好交談、親切合作的戲碼,融洽無比。然而和諧局面僅僅維持了七天,第八天的早晨,霍貴妃忽然稱病,說自己身體抱恙、不宜勞累,硬是把肩頭的擔子都推了。

且為了表達自己确實不能治宮的事實,她甚至把攥在手裏遲遲不肯放開的鳳印也交了出去。

霍貴妃的心腹婢女碧絲親自把皇後金印送到了長秋宮,回來時正好看到霍子嬈坐在廊下的美人榻上品茶。烏發如雲、紅唇嫣然,漫不經心地抿上細白的瓷器,美得仿佛一幅精心勾勒而成的仕女圖。

如斯美景,碧絲卻無心欣賞,只是擔憂地問道:“娘娘,您真的想好了麽?這一放手,可就難收回來了。”

“本宮知道你想說什麽。無非是陛下雖然不讓我掌管宮務了,到底還帶還給我留了協理後宮之權,我應該盡力保住剩下的權力。”嗤笑一聲,“可本宮憑什麽要替那麽一個女人打下手,不覺得可笑麽?”

碧絲無言。

霍子嬈繼續道:“你這陣子也看到了,賀蘭皙她根本什麽都做不好,一遇到難題就得我去幫忙。偏偏她還總要做出一副了不得的樣子,看得我真真心煩!好,既然她想顯示自己的能耐,那本宮就給她這個機會。”順手把茶盞擱到案幾上,她舒舒服服地伸了伸手,“就讓皇後娘娘自己去處理這個爛攤子吧。我倒要看看她沒了我的幫助,會把這後宮弄成什麽樣子。”

妙目流轉,瞥到身側侍女仍有點不贊成的神情,她淡淡一笑,“你放心。等到陛下發現他寵愛的皇後原來是這麽一個不頂用的草包,自然會想起我的好處的。到那時,我自有辦法奪回我的宮權。”.

與此同時,霍子嬈口中那“不頂用的草包”正捏着金燦燦的鳳印上上下下瞧個不停,嘴裏“啧啧啧”地感嘆,“這就是魏國的皇後金印啊,得到你可真是不容易!”

易揚撐着下巴問道:“你真的能行?”

“當然。”商霖信心滿滿,“我前陣子故意示弱,為的就是讓霍子嬈覺得我是個辦不了大事的廢柴。如今好不容易奸計得逞,你不趕緊誇我聰明,還在這裏懷疑我,真是掃興!”

說完這個,見他還是一臉的不信任,只得沒好氣道:“把你的心放肚子裏吧。為了當好大老婆,我偷偷摸摸學了半年了,絕對不會輸給霍子嬈那個小三兒!”

易揚眼睛微眯,輕笑一聲,“好吧,那我就等着看你的表現了。大老婆。”

最後三個字念得意味深長,引得商霖抛了個白眼過去.

接下來的時間裏,等着看笑話的霍子嬈一直沒能如願。不中用的賀蘭皙在她交出鳳印的第二天就打着探病的名義登門拜訪了一遭,整個過程裏一直神情複雜,還欲言又止地詢問她何時才能抽出精力來打理宮中事物。

對于這樣的問題她也給出了早就準備好的答案,“臣妾也不知道,得看這病什麽時候能好了。”頓了頓,“不過侍禦醫說臣妾病得有點厲害,恐怕沒個把月是好不了了。”

賀蘭皙難掩失望之色,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便走了。

她看着她的背影冷笑一聲,素白的手指把玩着床簾上的璎珞,神情悠然。

這時候有多得意,真相戳穿之後就有多憤怒。當她發覺六尚局也好、殿內省也罷,一應人員都逐漸開始習慣皇後的管轄時,終于覺出了不對。

那個無用的燕國女人并沒有如她期望的那般,在繁重的宮務面前方寸大亂,反而把一切都處理得井井有條。這其中還包括了好幾件極其複雜的事務,根本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領悟。

除非……她在很早以前就開始準備了!

霍子嬈這才明白,自己竟是被人耍了一遭,還自覺自願地交出了對方一直求而不得的鳳印!

華麗的殿閣內,美豔的女子惡狠狠地把案上的瓷器掃到地上,唾罵不休,“賤人!”

碧絲跪在一旁,渾身顫抖,卻不敢出聲勸慰。她再清楚不過,自家娘娘就是這樣的個性,跋扈狂妄、剛愎自用,除了會聽聽霍大司馬的話,旁人的勸說是不放在心上的。

好比這回的事情,她若是肯聽她一言,怎麽也不會被賀蘭皇後算計得這麽慘……

霍子嬈似乎也想到了這個,羞憤交加之下,簡直想一巴掌甩到碧絲的臉上。然而僅存的理智阻止了她。今次的事這婢子沒錯,她若胡亂打罵心腹宮人,最後的苦果還得自己受着。

只是她終究是不想看到那張臉,只得大步走出房門,站在廊下看着遠方的飛檐和藍天長長地吐了口氣,似乎想把胸腔裏的抑郁都發洩出來。

入宮多年,這是她過得最不順的一年。皇帝不知中了什麽邪,居然真的對那個燕國來的狐媚子上心了,還這麽久都沒撂下。而她又先後被謝臻寧和那個燕國女人算計,落到如今這個狼狽的境地。

謝臻寧……

如今再想起這個名字,霍子嬈還是覺得牙齒恨得生疼。那是她的宿敵,從閨中時就一直和她作對,彼此看對方不順眼。

她一度的願望就是親眼看着那個女人在她面前被折磨致死!

是,她已經被打入永巷、難以翻身了,父親也告訴她不要妄動,留謝臻寧一條命。可她就是覺得氣不順。

這麽一點懲罰在她看來根本不夠。

謝臻寧她該死!所有讓她不痛快的人都該死!

身後有輕巧的腳步聲傳來,她只道是碧絲,頭也不回地冷冷道:“本宮想一個人待着,不用你跟着伺候。”

那人立在旁邊沒動。

她蹙起了眉頭,察覺出不對。

轉頭一看,卻見女子身材修長、臉頰蠟黃,着了宮女的服飾,是個從未見過的人。

“你是……”她瞪大了眼睛。

那女子微微一笑,一點也沒有宮女面對貴妃時的緊張畏懼,語氣十分溫和,“奴婢是誰并不重要。奴婢來這裏,是想幫娘娘一個大忙。”

霍子嬈覺得這情景有點荒謬,這麽一個其貌不揚的女人居然闖到她面前說要幫她的忙?

腦子裏這麽想着,一個奇怪的力量卻牽引着她,問出了心中的疑問,“你能幫本宮什麽忙?”

女子擡起頭,目光堅定地與她對視。這一回,她語氣裏的殺意沒能掩飾住,凜冽而森冷,令人膽寒。

“幫娘娘除掉您不想見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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