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如願

第66章 如願

我不會丢下你。

這話聽似容易, 然而,在處于險峻時,最難兌現諾言。

寶珊捏進陸喻舟的手腕, 指甲陷入他的肌膚, 眼淚止不住地流淌下來。

他們陷入絕境, 孤立無援,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不滅了希望。厚實的披風替他們擋住了蜂群,也遮擋了光線和空氣。

當空氣變得稀薄, 汗水從那修長的脖頸滴下,落在寶珊的眼簾上, 又順着睑緣流至眼尾, 與淚水混合慢慢流下。

寶珊也出了一層薄汗,又被陸喻舟緊緊壓着,呼吸不順, 可但凡他們動一下, 就會給無孔不入的蜂群可乘之機。

女兒家氣息不穩, 紊亂地噴薄在男人的脖間, 呼吸變得微弱。

陸喻舟擰動手腕,脫離她的指腹, 與她十指相扣,輕聲安撫道:“寶珊,你仔細聽我講,大宛馬奔走的方向就是狩獵結束的聚集點, 他們一定會發現異常前來營救, 我們會脫險的。”

寶珊知道,她是可以脫險的,可陸喻舟的脈象出現有驟停的趨勢, 不及時就診,恐有性命之憂。

“陸喻舟。”

“我在。”

寶珊忽然扣緊他的手,“此番若能脫險,我答應你一個要求。”

是想要用希望給予他支撐嗎?

陸喻舟阖上眼簾,點了點頭,一滴不知是淚還是汗水的液體自□□的鼻尖緩緩落下。

時辰一點一滴流逝,沒等救援的人們趕到,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籠罩了郁郁蔥蔥的樹林。

雨水吧嗒吧嗒砸在地上,擾亂了蜂群的秩序。随着一道轟鳴的雷聲,蜂群散去。

被撐起的披風皺巴了,男人倒下了。

寶珊掀開披風一角,任新鮮空氣充斥口鼻,雙臂環住暈倒的男人,斂眉痛哭起來。

雨水打濕面龐,滴入唇齒,她扶着陸喻舟坐起來,啞聲道:“陸喻舟,陸喻舟......”

男人的右手垂落在地,紅腫不堪。

寶珊一手環着男人肩膀,另一只手摸向他的臉,試圖叫醒他,可男人面龐失了血色,唇色如蠟,沒有半點反應。

“陸喻舟,我帶你離開。”

她穿過他的腋下,強撐着一口氣站起來,摟住他的腰身,晃晃悠悠走向灌木叢。

這時,不遠處傳來馬蹄聲和侍衛們渾厚的聲音。

“公爺,樹林太大,咱們要不要分頭找?”

“公爺,雨太大,火把都熄滅了,遇見蜂群,不能用火攻了!”

“你們是笨蛋嗎?這麽大的雨,蜂群肯定散去了!你們倆各帶一隊,老夫帶一隊,沿途大聲呼喊,務必将人找到!”

“諾!”

聽見他們的聲音,寶珊拼盡最後一絲氣力,大聲道:“救命,我們在這裏!”

大雨如注,灌溉千岩競秀的林苑,走獸潛伏在暗處,叢林內湧動着暗流,但這一切都與寶珊和陸喻舟無關了。

他們脫險了。

煙岚籠山岫,火光映澄塘,一頂頂帳篷聚堆搭起,人們圍坐篝火旁,繼續歡呼調笑。

一頂帳篷內,侍醫熬好藥,叮囑缃國公道:“等藥湯溫熱,公爺再叫醒世子不遲。”

送侍醫離開,缃國公走到床邊坐下,看了一眼兒子那被包紮的右手,鼻尖發酸。

這只手,文能執筆奏谏,武能握刀揮師,此刻卻腫得像個饅頭。

“兒啊,等回去,為父就請媒妁去慕家說親,就是跪,為父也把人給你跪娶回來。”

床上阖眼的男子毫無反應。

侍醫說,陸喻舟中了很嚴重的蜂毒,雖性命無憂,但傷及了經絡,沒有十天半個月是恢複不了的。

為了不引起朝野恐慌,缃國公沒有透露兒子的真實傷勢,只說被蟄後需要療養。

篷外傳來歡歌笑語,缃國公卻偷偷抹眼淚。

另一頂帳篷裏,慕夭為寶珊上完藥,又替她捏了捏腿,“陸喻舟說的不錯,第一次騎馬都會硌破皮膚。”

腿上傳來清清涼涼的感覺,寶珊裹着薄毯靠在引枕上,心裏惦記着陸喻舟那邊。

說來也怪,一次絕處逢生,使他的心态有了微妙的變化,但也僅限于微妙。

阿笙坐在一旁,拿過慕夭手裏的藥膏,小胖手一剜,蘸取了一指尖,趁着兩人不備就往嘴裏送。

餘光瞧見兒子的舉動,寶珊握住他手臂,“這個不能吃。”

阿笙舔舔嘴,把藥膏塗抹在自己腿上,“哇”了一聲,感覺涼涼的。他爬起來,摟住寶珊的脖子,小大人似的拍了拍,“娘不怕,阿笙保護你。”

寶珊跟他貼貼臉,“阿笙睡吧,明早咱們再回府。”

聽着外面的熱鬧,阿笙根本不想睡,努着小嘴道:“我想去看陸叔叔。”

“陸叔叔受傷了,需要靜修,你別去打擾他。”

阿笙不懂受傷是多重的傷,乖順地點點頭,想起外面的烤羊,他舔了一下嘴巴,前半晌,陸爺爺就跟他說,晚上有烤羊吃,他還惦記着呢,但又不想娘親落單,于是選擇辜負美食。

看出他犯了饞蟲,寶珊對慕夭道:“姐姐帶他去吃吧,我睡一會兒。”

“好。”

慕夭本就打算帶着阿笙離開,也好讓寶珊早點歇下,“今晚我帶他睡,你自個住這裏,外面有侍衛把守,很安全。”

寶珊點點頭,“有勞。”

“跟我客氣什麽。”

慕夭揉揉她的頭,抱着阿笙離開。剛走出帳篷,就見自己的二叔牽馬走來,馬背上馱着自己的二嬸。

兩人的到來,不免引起衆人的議論。

在衆人的私語中,阿笙扶着虎頭帽,朝兩人跑去。

因為牽馬,慕時清沒有像往常那樣展臂抱住阿笙,而是遞出一只手,讓阿笙拉着。

曾經心悅慕時清的女眷們感慨萬千,這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男子,不但有了私生女,還有一個私生的胖團子外孫,這一家人的經歷比話本子上的故事還驚奇。

在外人面前,慕時清向來如雪山冰蓮,溫潤又不茍言笑,看起來若即若離。

來到篝火前,與太子的待遇無異,不少人争着給他讓地兒,慕時清婉拒,帶着妻子走進帳篷探望寶珊,得知詳情後,讓寶珊先睡下,以便養足體力。

之後,他又去探望了陸喻舟,見陸喻舟沒有醒來的跡象,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缃國公偷偷瞥了他幾眼,想要趁熱打鐵,又覺得像在趁火打劫,可兒子和寶珊的婚事一日不成,他就一日不安心,“老弟啊。”

提起婚事前,缃國公做了一段冗長的陳述,将兒子失去生母後的性情變化講述了一番,本心是不打算賣慘,但憶起傷心事,不免老淚縱橫。

慕時清靜靜聽着,喟道:“陸兄別忘了,我是他的老師,你講的這些,我都知曉。”

缃國公有點尴尬,摸摸鼻子,就好像做了許多準備,卻被人說成無用功。

兩人又聊了許久,慕時清離開時,缃國公已經靠在床頭打盹了。

走出帳篷,他和邵婉坐在了第二排。

半日不見外公外婆,阿笙湊過去,盤腿坐在慕時清身邊開始撒嬌,“外公。”

慕時清替他脫掉小铠甲,問道:“誰送你的帽子?”

“陸爺爺。”

慕時清一怔,沒有替他摘掉帽子。

這時,慕夭走了過來,擠着阿笙席地而坐。

阿笙用胖胖的小身板拱了拱她,“姨母,陸叔叔會醒嗎?”

慕夭捏了一下他的臉蛋,“會的,一定會的。”

得了準信,阿笙歡快地爬到邵婉那側,“外婆。”

邵婉抱他坐在腿上,摸了一下他的後頸,“淘氣了一上午?”

阿笙咧嘴笑,任她給自己擦拭脖子上的汗。

看着一大一小的互動,慕時清欣慰勾唇,妻子自己還是個小孩子心性,卻也知道照顧小外孫。

一陣烤肉香撲鼻,禦廚們端着盤子,為衆人分發食物來了。

阿笙吃得小嘴油乎乎的,還不忘藏起來兩塊。

察覺到他的小動作,慕夭問道:“你在幹嘛?”

阿笙小聲道:“留給陸爺爺和陸叔叔。”

看得出,小家夥是真的喜歡陸家父子,慕夭突然有點期待他們爺孫三人相認的場景了。

替阿笙擦淨嘴上的油汁,慕夭看向慕時清,“二叔,要不給陸子均一個機會?”

慕時清飲了一口果飲,面色如常,沒有回答侄女的問題。

在他看來,陸喻舟是不可原諒的,但女兒若是想要給他機會,他大抵是不會阻攔,畢竟,陸喻舟的付出,他也是看在眼裏的。

可要說既往不咎,他還沒大度到那個程度。

沒一會兒,小家夥打起哈欠,揉眼皮道:“阿笙困啦。”

慕夭跟慕時清說了幾句,牽着阿笙走向帳篷。

阿笙單手捧着一盤肉,扭頭道:“姨母,送給陸爺爺吃肉。”

他們住的稍微遠些,剛巧路過陸喻舟的帳篷,是以,慕夭沒有拒絕。

當缃國公看着乖孫将一盤烤肉遞到自己面前時,眼尾堆滿笑紋,“阿笙乖。”

阿笙開心地想蹦腳,颠起小身板,“爺爺快吃。”

缃國公拿起筷箸,當着阿笙的面吃起來。

趁着這個功夫,阿笙偷偷走向床前,看着床上的男人,陸叔叔面色蒼白、氣若游絲,手上纏着布條,登時吓壞了阿笙。

阿笙只知道陸叔叔病了,卻不知病成這樣。

小家夥“哇”的一聲哭出來,小嘴張得老大,露出向下凹的舌頭,淚豆子大顆大顆往下掉,是真的害怕了。

聽見動靜,缃國公和慕夭趕忙走過來,可還沒來得及安撫阿笙,就見床上的男人動了動左手手指。

随着阿笙的哭聲,男人蜷動手指的頻率加快,似乎在努力沖破混沌,試圖蘇醒過來。

混沌的夢境中,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團子正蹲在江南小鎮的門口,手裏拿着兩根糖葫蘆,等待自己的玩伴。

可隔壁家的孩童們都不願意跟他玩,還嘲笑他是沒爹的小孩兒。

小團子站在巷子裏,看着孩童們跑遠的背影,偷偷抹掉眼淚,然後蹦蹦跳跳回到院子裏找自己的娘親。

日複一日,隔壁的孩童們開始嘲笑他是沒爹要的小野種。

陸喻舟就站在小團子的身邊,想要告訴那些沒家教的孩子,阿笙有爹,他就是阿笙的爹,可奈何孩童們聽不見,仿若他被屏蔽在另一個時空,抵達不了阿笙的身邊。

可明明他就在兒子的身邊啊!

昏迷的男人突然動了動唇瓣,吐出不清晰的話語。

三人聽不真切,卻見男人又動了動嘴唇。

阿笙急得擡起小短腿,爬上床沿,趴在男人耳邊想聽清他在說什麽。

“阿笙有爹,我是阿笙的爹......”

小團子聽懂了這句話,稚嫩的小臉流露疑惑。

等他跟慕夭回到帳篷後,跟在慕夭身後一勁兒地問:“陸叔叔是爹爹?”

慕夭從不知一個小不點可以如此執着,轉身蹲下來,語重心長道:“你還小,等你長大一點,你娘親會告訴你的。”

阿笙搖頭如撥浪鼓,抱住慕夭手臂,非要她給出一個答案,一大一小周旋了半宿。次日天還未亮,阿笙就抱着布老虎蹲在了陸喻舟的帳篷口,看着侍醫和朝中元老進進出出。

早膳時分,寶珊悠悠轉醒,渾身依舊酸疼,但精神頭好了不少。

梳洗後,她走出帳篷,見兒子蹲在不遠處,快步走過去,“阿笙。”

聽見娘親的聲音,阿笙跑過去,一開口不是甜甜的喊着“娘親”,而是問了相同的問題:“陸叔叔是爹爹?”

冷不丁被這麽一問,寶珊啞然失聲。

阿笙攥着她的衣袖,仰着小臉,倔強如她,“爹爹?”

寶珊彎下腰,耐心道:“阿笙,有些事,等你長大一些,娘會告訴你,現在還不是時候。”

阿笙嘴一扁,眼淚汪汪的,讓人于心不忍。

這時,侍醫剛好端着空藥罐出來,寶珊趕忙走過去,詢問了陸喻舟的情況。

侍醫如實道:“相爺中的蜂毒太重,昨日深夜開始發燒,這會兒好一些,但情況如何,還要等太醫們過來再做診斷。”

怎麽聽起來比昨兒嚴重了。

寶珊心裏難受,掀開帳簾往裏看,見太子和幾位重臣都在,沒有急着進去,帶着阿笙走到不遠處等待。

等人盡數離開,阿笙牽着寶珊的手急急走進去,“陸叔叔,阿笙來看你啦。”

床上的男人已經醒來,靠坐在床前,臉色依舊蒼白。

缃國公招呼着母子倆落座,阿笙爬上木床,趴在陸喻舟身側,睜着大眼睛盯着他。

陸喻舟用拇指揩了一下他的眼尾,暗啞問道:“昨日哭過?”

阿笙有點羞,往他懷裏拱了拱,沖着他嘎巴嘴。

沒有聽清小家夥的話,陸喻舟稍微俯身,“嗯?”

阿笙附在他耳畔,喊了一聲“爹爹”,然後笑嘻嘻盯着他,彎彎的眼睛裏盡是歡喜。

沒想到醒來就有驚喜,陸喻舟低笑着拍拍他的後背,看向缃國公,“爹爹去用膳吧,孩兒有話想同寶珊單獨講。”

缃國公巴不得留給兩個年輕人多一點的相處機會,笑呵呵地離開。

帳篷裏只剩下“一家三口”,陸喻舟問向寶珊:“感覺好些了嗎?”

一提這個,寶珊就感覺腿上的皮膚疼,下意識收攏雙腿,“已經無礙了,你的手......”

陸喻舟擡起被包成粽子的右手,失笑道:“看來,我要向吏部告假幾日了。”

那麽完美的手變成了粽子,寶珊心裏過意不去,想起自己的承諾,問道:“我說如果我們能脫險,就答應你一個要求,你提吧。”

“誠心嗎?”陸喻舟摟着胖胖軟軟的小團子,淡笑着問,眉眼間難掩疲憊,“若不誠心,不必兌現,我不逼你。”

昨日遇險前,她的控訴猶在耳畔,叫他愧疚自責,又怎能再次出爾反爾。

寶珊攏了一下耳邊碎發,輕聲道:“你提吧,只要不過分,我都能滿足你。”

何為過分?

陸喻舟凝睇自己的手,自嘲地道:“我對你提的要求,都會讓你覺得過分,還是不提了。”

沒想到他會拒絕,反倒讓寶珊有種欺負了老實人的錯覺,“你還是提吧,我可以不照做。”

這話逗笑了男人,是啊,自己把心願講出來,表明态度,又不逼她立即兌現,有何不能提的。

“我想做阿笙的爹。”

話落,他看向懷裏的小團子,眸光愈發溫柔。

沒等寶珊回答,阿笙懵懵懂懂的“嗯”了一聲,鼻音特別用力。

他同意啦!

陸喻舟笑着親了一下阿笙的腦門,知道寶珊不會答應,沒有去為難佳人,岔開話題道:“早膳吃了嗎?”

“還未。”寶珊讷讷回答,心思顯然不在吃食上面。

提起吃食,阿笙的肚子咕嚕咕嚕叫起來。

小胖豬餓了。

陸喻舟掐掐阿笙的鼻尖,對寶珊道:“你們去用膳吧,趕在晌午之前回府,不必擔心我這邊。”

沒有再尴尬地交流下去,寶珊走到床邊,抱起嘟嘴的兒子,對陸喻舟道:“你好好歇着。”

“好。”

寶珊點點頭,轉身離開。

看着身影潛入日光中的一對母子,陸喻舟久久收不回視線。

倏然,寶珊停下蓮步,背對他道:“我...只給你一次機會。”

輕缈的一句回應過後,寶珊加快腳步,生怕那個男人揪着她細問。

要知道,做出這個決定已經用了她全部的勇氣。

“噗通。”

身後傳來重物墜落的聲音,寶珊扭回頭,見陸喻舟跌在床邊,單膝着地,左手撐在地面維持平衡,狼狽又不失矜貴。

心尖一揪,寶珊放下阿笙,小跑過去,彎腰扶他站起來,“有摔倒嗎?”

陸喻舟單手握住她的肩頭,眸中難掩激動,俯身問道:“是真的嗎?你剛剛說的。”

寶珊美眸一嗔,“我像你言而無信?”

自己在她心中當真是食言而肥的小人,陸喻舟心裏既酸楚又悸動,“我一定不負你望。”

那語氣鄭重的像在立軍令狀。

寶珊唇邊微翹,故意冷着臉道:“你自個兒別讓自個兒失望就行,我倒是不怎麽在意。”

愛與不愛,她都不在意嗎?

陸喻舟心裏愈發酸澀,但也無比珍惜這次機會,“我會努力的,相信我。”

打鐵趁熱,也是必須去協調的問題,陸喻舟用商量的口吻問道:“那我父親可以找媒妁去你府上提親了嗎?”

他想要一個名分,即便只是未婚夫君。但也知不可操之過急,所以語氣略顯卑微。

按理兒說,提了親,婚事就是板上釘釘不可更改了。

思忖片刻,寶珊點點頭,“可以。”

既然同意給他機會,兩人就勢必會有所接觸,若沒有定親,難免不招惹閑言碎語。

定親是為了照顧家族的臉面,不讓外人有碎嘴的機會,但倘若陸喻舟還會讓她失望難過,她也不會一味地顧及這些。

大喜過望,陸喻舟垂下顫抖的手指,略帶哽咽道:“好,我明日就讓父親張羅此事。”

寶珊耳尖有些燙,“嗯”了一聲。

陸喻舟淡淡笑開,沉積心頭的愁霧散去,豁然開朗。

即便不看他,也知道他在笑,寶珊耳尖愈發的燙,“你快休息,我去給你盛飯菜。”

“好。”

男人聲音帶笑,舒悅溫柔。

寶珊問道:“你想吃什麽?”

除了辛辣、生鮮、油膩不能食用外,寶珊想讓他吃些對胃口的食物。

還未娶回家,小女人就開始顯露蕙質蘭心的一面,換誰能不開懷。

陸喻舟認真道:“都好,我不挑。”

寶珊用一種懷疑的目光盯着他,他不挑食才是稀罕事。以前在缃國公府,他只食清淡的小菜,多一點葷腥就皺眉,難伺候得很。

像是看出了她心中所疑,陸喻舟失笑,“怎麽,非要我說出,只要是你盛的飯菜,有毒我也心甘情願嗎?”

“不正經。”寶珊低頭嘟囔。

怕她生氣,陸喻舟趕忙改口道:“那就挑些清淡的飯菜吧。”

“嗯。”寶珊牽起阿笙的手,準備先替陸喻舟取餐。

可當她走到帳篷口,身後忽然傳來男人溫和的聲音:“寶珊。”

寶珊轉眸時,見男人迎着日光躬身作揖,說了一句讓她銘記一生的話。

“碌碌數載,心如浮萍,不得所倚。卿如桃潭,使浮萍依歸,安心落意。與卿相識,乃吾三生有幸,願執卿之手度桑田變遷,直至暮年,無怨無悔,白首不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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