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8500】雨鎮·拔雞毛上墳看星星

周楚和曾酉在雨鎮的第一個春節沒出去過。

一年裏雨鎮最熱鬧的也就是過年了,去外地打工的也都回來,當然也有不少人是散落在各個小村子裏的。

這個偏僻的雨鎮還有更偏僻的村莊,周楚當時問過曾酉:“你說你哪來的?”

曾酉:“什麽哪來的?”?

周楚:“你不是說你被一個撿垃圾的阿姨救起來的嗎?坐漂流瓶的啊你。”

曾酉也不知道漂流瓶是什麽,她那時候正在拔雞毛,周楚需要補補,老母雞還是曾酉專門去買的。

聽說是別人家裏養的,不是那種飼料雞。

跟周楚住在一起的這段日子,她都習慣了周楚時不時冒出來的幾句她聽不懂的話。

曾酉常光顧的肉攤老板娘之前還問:“你媳婦是城裏的吧?怎麽會嫁到這兒來啊?你這張臉太俊把人騙來的?”

三連問問得曾酉挑肉的手都頓了,隔了一會才搖頭,“她才是本地人。”

老板娘是個半老徐娘的ba,曾酉在水産那邊賣蝦的老板那聽說這個老板娘的八卦,說她在菜市場還有個小情人。這個菜場就這麽點大,也不知道為啥人嘴巴都這麽喜歡叨叨叨。

這老板娘哇一聲,“那看不出來撒,你那媳婦兒嘎洋氣的厚。”

曾酉勉強地笑了笑,她這人一看就平時不太笑的,笑起來那點老成還能散去幾分,看上去還能砸吧出點甜來。

周楚的洋氣那是有目共睹,只不過小地方人的新鮮也就不會持續太久,大多數還是更喜歡打麻将玩玩牌。到後來周楚肚子越來越大穿得也樸素很多了,只不過她的氣質本來有點矛盾,本來的娴靜一開口就變了,眉眼的活氣像是能盎然整個空間,能把曾酉所有的寂寞驅散。

“我……”

臉盆裏的雞毛被拔了一半,周楚覺得味道熏,忍不住想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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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酉看她很想唠嗑的樣子,讓她吃個橘子。

“我是從貢夕來的。”

周楚:“什麽玩意?”

曾酉:“身份證上有。”

她看着周楚,口氣帶着顯而易見的哀怨,四月雨鎮還沒到穿短袖的時候,她穿着一件深藍色的襯衫,扣子就扣了胸前兩粒,開得特別別致,頭發在腦後紮成一撮,亂糟糟的。

拔雞毛也不戴手套,覺得不舒服。

周楚被她看了有點心虛,“那是村名字,再具體點呢?”

曾酉:“貢夕鄉真海寨上村19號。”

她吐字很清晰,完全聽不出口音來,雨鎮的人口音都有點卷舌,有些更帶着鄉音的還需要破譯,周楚經常滿臉問號。

好在她自己有理由,忘了嘛,曾酉也忘了,所以兩人眼神對視,買東西的時候碰到說方言的都會再問一遍。

“你根本不關心我。”

曾酉低着頭,擡頭手背蹭了一下有點癢的額頭,拔毛拔得氣勢洶洶,看得周楚抽了抽嘴角。

“好嘛好嘛,平時都用不到身份證,你原諒我啦。”

周楚伸手,給曾酉塞了一瓣橘子,可惜堵在嘴唇,這人側頭看她,眼神都帶着譴責。

周楚露出讪笑:“這不是快清明了嗎?問問你要不要給你媽掃墓。”

星雲是個架空的國家,風俗倒是都差不多,到清明周楚發現還有小店賣青果的。

曾酉張開了嘴,還咬了咬周楚的手指,顯然還是不高興。

周楚抽開她舔了舔嘴唇,搖頭,“沒想過。”

周楚:“……”

你好直接。

曾酉反問:“你想去嗎?貢夕?”

周楚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還要很遠嗎?”

曾酉垂眼,把僅剩的幾根雞毛拔了,麻利地把地上的雞毛收拾掉,“遠,但是那裏很漂亮。”

周楚還挺好奇的,畢竟在雨鎮就能看到遠處的雪山,跟個冰淇淋頂一樣,是以前內陸的周楚根本看不到的風景。

雖然住的地方條件一般,還是個蟑螂房,也不妨礙她起來推開窗能看到好風景的好心情。

曾酉這人說話實在是幹癟,形容個好看的地方都言簡意赅,就漂亮、好看、雪山、難走。

哦還有海。

周楚突然想笑,“你難道是真的坐漂流瓶來的?”

曾酉茫然地搖頭,她每次露出這樣的表情,周楚都覺得特別可憐,伸手撓了撓曾酉的下巴,對方溫順地閉上眼,示意她再撓一下。

跟個貓似的。

又狗又貓,也很好順毛。

“漂流瓶是什麽?”

曾工頭休息的時候也沒業餘活動,就是做飯,伺候老婆,要麽就是出去跟周楚散步。

隔壁omega擔心的問題周楚都不需要擔心,因為她的alpha沒什麽社交,超出周楚多少範圍還會自動警報的程度。

“就一種瓶子,寫個紙條扔進去,順着水飄走,有人撿到就聊聊天……”

周楚覺得好難解釋,她的漂流瓶還是來自一開始的微信,跟陌生人聊天的程度。

曾酉:“我肯定不是被人扔到瓶子裏的紙條。”

周楚笑出了聲,“廢話,你是人歡。”

當然這個世界是一本書,那咱們都是紙片人。

“然後呢,聊天之後呢?”

周楚:“沒然後啊,就聊聊,我記得以前也有漂流瓶聊着聊着在一起的,奔現什麽的。”

“什麽是奔現?”

“就……唉你怎麽這麽多問題啊,你幾歲了!”

曾酉:“比你小。”

她把拔過毛清理過的雞切成小塊放進了炖煮鍋,一邊說:“那你就是撿到裝着我的漂流瓶了。”

周楚:“你真是無語級別的理解能力,看來是真的從未上過學哈。”

曾酉:“明年再去。”

周楚啊了一聲,還沒反應過來話題又扭回來了。

“你這樣去會很辛苦,明年我們帶着寶寶一起去。”

周楚哇哦一聲,“那你不上工了?”

曾酉洗了個手又切水果,一邊說:“我可以換個工,很多人搶着要我的。”

這句話還挺得意的,周楚笑了一聲,“是啊很多人要你,那我……”

“但我只要你。”

曾酉飛快地補了一句,周楚被殺了個猝不及防,本來就窄小的廚房兩個人站着其實轉圈都擠得慌,她愣住了。

而曾酉側頭,看着她。

廚房只有一個方塊狀的窗玻璃,還是很古早的那種,玻璃上還有花紋,只不過因為時間而染上污垢,很難擦出一開始的剔透了。偏偏是這種陳舊,反而使得傍晚的夕陽落進來的時候都顯得更加溫情,這一瞬間周楚都覺得自己好像被戳到什麽地方。

久違的不好意思蔓上來,她別過臉,“把你美的,這是雙向選擇好嗎?”

她的呆瓜有些時候腦筋又粗又直,嘴巴笨還要辯一下:“無論怎麽樣我都選你。”

周楚哼了一聲,這個時候心情分外微妙,因為她知道曾酉的無論怎麽樣基于一開始,其實選的不過是楚望雲。

老實說這段相遇也非常偶像劇,拿錯的藥,昏暗的小巷,路過的alpha,一段感情的開始。

怎麽回事,心裏還有點酸,不應該啊。從小到大這種偶像劇的劇情都不适合我,幸運E都是周楚,周楚是路人也是路人甲乙丙丁的最後一個。

怎麽會輪到我呢?

這種輪到還像是偷來的,可惡。

她沒意識到自己抓着香蕉被她捏得有點變形,被曾酉拿走。

同時她也被人從背後擁住,曾酉剝開香蕉,她之前吃水果從來不切,現在都是聽周楚要求。

“幹嘛哦,這樣抱我,你肉麻死了。”

周楚往後撞,本來就擠,曾酉都撞上冰箱了,她悶哼一聲,“不要鬧,等會冰箱上的東西掉下來了,會砸到你。”

周楚不撞了,曾酉往前湊了湊,“想你,抱抱。”

……您幾歲啊”任倚∫膊槐厝绱稅桑

周楚覺得這張臉和自己站在一起也不像是年下的樣子。

像個披了年下皮的陳年老a。

“等孩子生了,我帶你去看我之前住的小房子,不過那裏條件不好……”

周楚:“你現在條件也沒好到哪裏去。”

曾酉:“……”

曾酉抓着周楚的手,還想說點什麽,但是懷裏老婆一臉嫌棄,“你這手還一股雞毛味,臭死了。”

她假裝要嘔,跑了。

曾酉站在廚房,看着她的背影,聞了聞自己的手,納悶地想:我都用洗手液洗了,這麽香,哪裏臭了。她突然想到周楚剛才通紅的耳朵,又笑了笑。

是不好意思嗎。

曾酉恍然大悟,窗外是傍晚的夕陽,低矮的平房在雨鎮随處可見,遠處樓頂還有人在收衣服,小孩子們打打鬧鬧的。

也不知道我的孩子,要叫什麽名字。

第二年曾酉換了個工地,在清明前出發帶着周楚去貢夕。

貢夕是雨鎮最偏遠的村子,曾酉還租了一輛車,她心愛的小三輪當然不能上路,租的是一輛破皮卡,還是她托人以最低的價格租的。

周楚本來想租個車那麽貴就算了,沒想到這人這個時候有犟得跟牛一樣,死活不從。

“人家收手續費了嗎?”

周楚看着曾酉把最後一件東西放上車,問了一句。

曾酉搖頭,“那個老板人很好的。”

周楚:“什麽老板啊,我怎麽不知道你還有人可以托哦。”

曾酉:“一個小旅館的老板,我以前被騙是他幫我的。”

周楚哦了一聲,還沒再說,懷裏的崽子就哇哇大哭,她又手忙腳亂地去哄。

她們一大早出發,夜深了才到貢夕。

到了界碑的時候,曾酉剛轉頭,想告訴周楚,發現周楚已經睡了。

她綁着安全帶,整個人披着外套,懷裏還抱着一個呼呼睡還咬着奶嘴的崽子,一路上周楚就沒少抱怨這破車。

說太颠了很難受,什麽也只要我和寶寶這麽好養活才忍得了,屁股好痛哦。

大概是看曾酉都無措起來,周楚又安慰:“我就是抱怨一下,有車總比拼車好是吧,大巴一天一趟還擠得慌。”

曾酉看着前方,心裏冒出一股很陌生的感覺,好像她不應該是這樣的。

不該怎麽樣?

可是再細想又是熟悉的空茫。

是開車嗎?還是旁邊的人?還是這樣的生活?

此刻星垂平野,貢夕鄉的人都陷入了沉睡,破破爛爛的皮卡一路往上,開到了已經雜草叢生仿佛被孤立的19號。

只是一個破房子,因為很久沒人住,外面的草都恣意生長,植物嚣張地包住牆體。

曾酉先下車,沒驚動周楚,拿着鐮刀開了一條路,打開被掌心捂得溫熱的鑰匙,開了那把鎖。

鑰匙都生鏽了,開得不算容易,等門推開,塵土飛揚,小房子裏一股陳舊的氣味,原本燒水的壺因為開門的震動而晃動,在燈開的一瞬間拉出晃晃悠悠的影子。

周楚是被曾酉抱下車的,她迷迷糊糊的,還吓了一跳。

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懷裏,“孩子呢?”

曾酉:“手上。”

周楚啊了一聲,曾酉說:“我手腕上。”

好家夥,一個菜籃子,她的寶寶在裏面,還有蓬呢真是豪華啊呵呵。

她被曾酉這麽抱着往房子裏走,今天的月光不太明亮,也不圓,還長毛。

月影朦胧,風吹草動,聲音竜窣。

但是她被人穩穩地抱着,周楚問她:“這就是你老家?”

曾酉嗯了一聲。

明顯已經收拾過了,周楚:“我睡了很久嗎?”

曾酉:“你很好睡。”

周楚:“……”

什麽意思啊你罵我是豬嗎?

屋裏都被收拾過了,炕還燒起來了,一邊的柴火點着,烤着被熏黑的燒水壺。

周楚這才知道為什麽曾酉出門帶那麽多東西,活像逃荒的。

屋裏因為暖了炕而暖融融的,小崽子被放上去,蓋上了蓋子。

周楚覺得很新鮮,東張西望的。

但這個屋子實在很小,進來就是炕,左邊一更小的地,似乎是放櫃子的。

曾酉:“我之前睡那。”

周楚哇了一聲,“這麽點?你那麽大只欸。”

睡覺都要把我擠下去。

曾酉:“那之前有個木板床。”

她又指了指這張大床,“這兒原本是母親和……她睡的。”

她是指原本的曾酉,那個病逝的alpha。

屋裏燒水的柴火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音,但并不吵鬧,曾酉燒了水又燙了奶瓶,把一切都收拾好,然後問周楚:“看星星嗎?”

周楚都快睡着了,她被伺候得很舒服,還帶捏腳服務的。

迷迷糊糊地說:“這兒冷,不得凍死,我們不是來上墳的麽?”

曾酉:“我抱着你,就不冷了?”

她全程就沒下過地,被人抱着,心裏想還好是a波世界,女a體力好,換成我那,一般女的好像沒這麽猛吧,還是有種天然的體能差。

這裏的确很村,風景也是真的好,夜晚山川被胧月撒了點銀灰,星星仿佛都觸手可及。

周楚沒有認真看星星的經歷,以前不過是在鄉下,哇一聲,那星星好亮。

也就沒了。

但是偶像劇裏常有的劇情,她尋思着也沒多少浪漫。

不過現在好像是真的蠻浪漫的,夜風拂面是有點冷,但被人抱着,這個地方還有個木樁剛好可以坐人。

雙人情侶座的感覺。

“看不出來啊,這麽會。”

周楚靠在曾酉身上說。

曾酉攥着她的手,“你是月亮。”

周楚:“這月亮長毛,別亂講。”

曾酉:“我是星星。”

周楚:“得了吧,感情我是來看你的?”

卻聽到曾酉笑了一聲,這一聲低低的,竟然有點性感。

“那好吧,你是北極星。”

周楚雖然不懂什麽消息,但也知道北極星能辨明方向。

“感情我還是個坐标?”

曾酉抓住她的手,“是永遠不變。”

後來的岑浔想到這天,沒想到自己失去記憶後是這樣的。

但她的确靠周楚辨明方向,是周楚指引她回到京州。

周楚是她的北極星,可是她也希望,周楚對她永遠這麽好。

作者有話要說:鄉下ao進城務工廉價糖精文學(?)

謝謝大家日收藏(抹眼淚)

今天的正文更新我延後半小時!

點首歌《是但求其愛》-陳奕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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