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VIP]

030——  白小溪琢磨着, 還是要想辦法弄票才行。

只是她對這種事兩眼一抹黑,就算去打聽,明顯亂紀的事,別人不但不會告訴你, 說不定還要跑去告發。

她思來想去, 想到梁盛身上。

梁盛顯然是有路子的, 這點從他攬下太歲的事就知道了。

以太歲的價值, 如果賣去收購站, 價格低了吃虧, 價格高了,錢太紮眼, 估計就得充公,他們兩個也沒機會花。

而梁盛有別的途徑, 可以賣出更高的價錢,同時還不會引起別人注意,這麽看來,他極有可能弄得到票。

打定主意找個機會問問梁盛,白小溪暫時把這事抛到腦後,開始閑逛。

公社不大, 除了收購站、供銷社、郵政局這種國營機構,基本就沒什麽看頭了。

她懷揣“巨款”,從街頭走到街尾,竟找不到花錢的地方,最後在一處巷子口, 見到幾個提着籃子賣農産品的人。

雖然政策不準私人經營, 但農民自留地裏的産出, 除供給自家外, 還有富餘的部分,拿出來換點錢,還是允許的。

白小溪看到有賣菜的、買雞蛋的,還有個十來歲的小女孩,提着一小籃野莓子售賣。

這種小漿果長得像覆盆子,學名蓬蘽,長在山間田邊的雜草叢裏,莖上長刺,每個想品嘗美味的人,都少不了挨上幾下。

籃子裏的漿果個頭飽滿圓潤,色澤鮮紅潤亮,一看就蓄滿了糖分,十分誘人。

白小溪蹲下來,問那女孩:“這個怎麽賣?”

女孩身上衣服洗得發白,膝蓋手肘打着補丁,微黑的皮膚泛出一點紅,局促而羞澀,“一分錢十顆……”

她說得有些遲疑,因為一分錢可以買一顆糖,含在嘴裏能吃很久,而十個野莓子一下子就吃完了。但她又需要錢給自己攢學費,只要今天的野莓子都賣完,錢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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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眼前漂亮的姐姐覺得貴,跟其他人一樣問過就走,她忙又說:“十五顆也可以,但是要小一點。”

白小溪想了想,問:“把籃子也賣給我,給你八毛錢,可以嗎?”

小女孩吓了一跳,連連擺手,“太多了……”

這一小籃怎麽數也就兩三百顆,就算加上籃子也不值那麽多錢。

“沒關系,我挺喜歡這個籃子的。”白小溪掏出零錢,塞進女孩手裏,那雙手有許多細小傷口,應該是摘果子時劃傷的。

小狐貍自己的錢掙得挺容易,看別人那麽艱難,就覺得,如果只用兩三毛錢就換走了他們辛苦的勞動成果,心裏會過意不去,莓子吃着都不甜了,不如多花點錢,買個安心。

小女孩推辭不過,紅着眼眶一直道謝,白小溪擺擺手,提着籃子離開,準備回楊梅嶺。

回去路上,有人見到她手裏的籃子,便問:“哪兒摘的這麽多野莓子?”

白小溪笑着把籃子往前提了提,說:“公社買的,嬸子吃嗎?”

“不了不了,你們小孩子吃的,這些買了多少錢?”

“加上籃子給了五毛。”白小溪機智地往少了說。

雖然如此,對方還是被這個價格驚到了,音量都擡高不少:“山上到處都是的野果子也要五毛錢?小溪啊,你怕是被人騙了!”

昨天白小溪撿到一大塊何首烏的事,很快就傳遍大隊,衆人都說城裏來的小姑娘就是懂得多,眼神好,而今天她花五毛錢買野果子的事傳開,大家又說了,城裏來的女娃,不會過日子啊。

白小溪對此絲毫不在意,拎着籃子走到村東,恰好見到梁盛站在家門口,就喊了一聲,朝他跑過去。

梁盛本準備進門,聽到聲音停下,回過身看她。

白小溪蹦蹦跳跳跑到跟前,高興道:“何首烏賣了六塊八,我買了吃的,分你一點。”

昨天的何首烏是梁盛幫她挖的,之前她說錢兩人對半分,他不要,那就分他點吃的。

梁盛剛要拒絕,卻見她一溜身就進了院子,只得對着空蕩蕩的門口閉上嘴。

他家院子比知青點小些,房屋也沒有那麽多,但只住了一人,沒多少雜物,所以顯得很寬敞。

白小溪把籃子放在石桌上,往外倒出一小半野莓子,又留下供銷社買的一塊雞蛋糕,一把糖。

她邊倒邊遺憾地說:“可惜沒有票,不然可以買更多好吃的。城裏上班的人每個月有定量份額的票,怎麽我們就沒有,我好想把一整包奶糖買下來。”

感嘆着,她将眼睛瞥向梁盛,打量了他幾下,帶着點狡黠的試探,小聲道:“你有沒有票?”

梁盛看她一眼,從她臉上看出滿滿的期待,他皺眉問:“你也這樣問別人?”

明目張膽地問別人有沒有票?

這小孩膽子到底有多大,她知道幾公裏外的采石場,有多少人因為被告發,而送去改造麽?

白小溪一愣,随即瞪大了眼睛,氣鼓鼓道:“我只問了你,沒有問其他人!”

她的氣惱裏,似乎還有點委屈。

梁盛微微怔住。

“哼,不說就不說,我也不跟你說話了。”白小溪小性子上來,把東西往小籃子裏一攏,提上就走。

她倒有原則,雖然生氣,答應給梁盛的東西都還放在桌子上,沒有拿走。

野莓子在石桌上滾動,一顆顆盛滿了甜蜜的汁水。梁盛愣了一會兒,暴躁地啧了一聲,在它們滾下石桌前收起來。

小狐貍說到做到,說不理梁盛就不理。

知青點離梁盛家近,低頭不見擡頭見,一天裏,兩人總能碰上兩三回,以往她見到對方,要麽點個頭,要麽打招呼,反正笑眯眯的,現在呢,全當做空氣。

隊上有個小池塘要放水撈魚,白小溪跟黃萍萍去湊熱鬧,路上遇見梁盛跟幾個小年輕。

黃萍萍已經不像剛來時那麽怕生了,面對異性的注目,勉強能自如走過,這回卻忍不住挽緊了白小溪的手,緊張道:“小溪,那個梁盛是不是在看我們?他看起來好兇啊,不會要打人吧。”

白小溪目不斜視,道:“不要管他,看前面。”

黃萍萍聽話地點點頭,努力控制自己視線不要往危險地方看,有驚無險地跟對面幾人錯身而過。

小年輕們回頭看她倆,其中一個嘆息着說:“要是我以後的媳婦兒有這麽漂亮就好了。”

其他人起哄笑他,“你是不是做夢還沒醒呢!”

“你也太敢說了,我對象只要她一半漂亮就行了。”

“都省省吧你們,我媽說了,城裏的姑娘漂亮是漂亮,但是不會過日子,娶回家也養不起,盛哥你說是不是?”

梁盛一臉煩躁,眉頭擰出個川字。

這兩天,那城裏的小孩,看見他就跟沒看見一樣。

其實說起來,她來楊梅嶺才多久?地裏的秧苗都沒長高幾寸,兩人總共也沒說幾句話。

按理說她要怎麽樣,和他根本沒關系,不理他就不理他吧,過往二十幾年,沒有哪個小姑娘理他,也不見他身上少塊肉。

可他就是覺得煩,看她仰着下巴走過去,煩,看身邊的人回頭看,煩,聽他們說些有的沒的,更煩。

想打人的煩。

有個沒眼色的,還在問他養不養得起的問題,梁盛黑着臉就過去一腳,“養你爹!她用得着你養?”

那幾人被他臉色吓到,讪讪地不敢說話,等梁盛大步走遠了,才低聲議論:“盛哥怎麽了,心情不好?”

“盛哥心情一直不好吧。”

“不一樣,這幾天特別不好。”

“我記得上回我哥跟我嫂子吵架,嫂子回娘家,那幾天我哥臉就特別黑,脾氣也很壞。可是盛哥明明沒對象啊。”

“該不會……盛哥想要對象了吧?”

幾人對視一眼,都覺得很有可能。

原來盛哥他……思春了啊。

另一邊,黃萍萍也對白小溪說:“我怎麽覺得那個梁盛有點不對勁,以前看着好像沒這麽兇。”

之前一陣子,對方似乎跟小溪有了點交情,每次小溪打招呼,他還會點下頭回應,可是最近,兩個人好像陌生人一樣,都很反常。

黃萍萍想到一個可能,“小溪,你該不會跟他吵架了吧?”

“沒有的事。”白小溪斷然否認。

單方面斷交,怎麽能叫吵架?

吵架那麽沒品味的事情,她才不做。

她只是冷戰而已。

梁盛也在努力冷戰,不就是不理人,誰不會?

他壓着煩躁過了一天、兩天、三天……那班小年輕已經不敢往他邊上湊了。

梁盛在獨處中,腦袋漸漸冷靜下來,開始思考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後來發現罪魁禍首就是幾張票。

不過幾張票,讓他煩了這麽久?

不過一小孩,至于跟她置氣?

他這麽大的人,難道一點氣量都沒有麽?

要是給人知道,丢的可是他自己的臉。

如此一番自我開導,梁盛覺得是時候由他這成熟的大人,來結束此次幼稚的僵持了。

于是他去了趟縣城,偷偷弄回一包奶糖,兩瓶罐頭,一盒鐵皮盒子餅幹。

這可不是賠禮,而是、而是……

去他爹的,反正不是賠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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