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華貴的绛紫色綢緞窗簾遮住濃墨一般的黑夜。顧島把柏嶼放在床上的時候,柏嶼的手還緊緊勒着他的衣服。
芬迪在顧島腳邊搖頭晃腦,似乎在感嘆爸爸媽媽很久沒有同框了。
“我要喝水。”柏嶼半睡半醒,壓着嗓音說。他的臉頰有股不正常的緋紅色,一直延伸到脖頸,皮膚幹燥又發燙,就好像沸水煮幹,赤條條的蒸騰。
顧島說:“我給你倒水,你好好躺下來。”
柏嶼翻了個身,側過來躺着,不僅沒有松手,還把他外套拽得更緊了。顧島不得不順應着他的動作俯下身來,兩人相距不到十公分。
顧島的胳膊就撐在柏嶼身體兩側,柏嶼的手勾在他衣服拉鏈處,只要稍微往下一扯,衣服就能被扒下來。
顧島毫不在意自己的衣服正在經歷柏嶼類似于薅豬草般的蹂/躏。他垂眸靜靜看着柏嶼的睡顏。
哪怕是現在這樣毫無防備,要對付起來也實在是太棘手。顧島心想,因為柏嶼不是簡簡單單一個人,他背後牽扯到整個K&L體系,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
和柏嶼相處的這些日子以來,顧島不得不承認他的确是個極具天賦的生意天才,在錦官城這樣看重資歷和人脈的地方空降一座商業帝國,簡直是旁人無法做到的事情。可是他越這麽想,內心的狹隘就被無限放大:
如果不是柏嶼,他錦官城第一的家世就不會被動中落。
如果不是柏嶼,他也不用過早承受一些流言蜚語,年少卻變得冷淡而敏感。
如果不是柏嶼,他應該水到渠成地長大,手握原本就屬于他的資本,在錦官城的上流社會得到全社會的關注。
是殘酷的生存法則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而柏嶼,就是将他押送至人生分叉口的劊子手。
柏嶼令他失去一切,卻還聖母般的對他垂憐,給予微不足道的施舍。
這是顧島最為記恨的地方。
沒有柏嶼的話,他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顧家小少爺,不用被迫長大,看透現世冷暖。
Advertisement
明明是兇手,卻偏偏要擺出一副救世主的樣子,讓人覺得整個世界都是他的。
憑什麽?
這樣想着,顧島的眼神冷下來,整個人都被一股陰沉的情緒籠罩。
他的左手鬼使神差地移到柏嶼的脖子上,虎口剛好能放下柏嶼滾燙的喉結。
喉結的主人白淨細膩,整個人像是一縷緋紅的燃料浸泡在冬日雪松裏,白裏透着不正常的粉。他的眉頭皺着,但神情還算安逸,似乎沒有完全睡着,對顧島的動作依稀有一些反應,頭稍微仰起一些,仿佛是在讓顧島以更舒服的姿勢抓住他。
顧島垂下的眼眸在眼窩處留下一圈陰影。他面無表情保持原來的姿勢,手中的力道逐漸收緊。
脖子被勒出一圈紅印。柏嶼的眼睛依舊緊閉,可是呼吸困難,漸漸眉間傳出一股難以忍耐的神色。
顧島無動于衷,又增加了一只手。
柏嶼突然喊:“顧島。”
顧島眼神微動,姿勢卻沒變。他張開嘴,無感情地應了一聲:“我在。”
以為他會說什麽,顧島耐心等他後文。
結果柏嶼眉頭掙紮,嘴裏吐出幾個字:“狗逼東西。”
顧島:“……”
柏嶼的手撫上脖頸,試圖将顧島的手指掰開,但是他沒有什麽力氣,如果不是顧島自己選擇放手,可能效果是徒勞的。
顧島以為他藥效過了,于是恢複往日的神情,無事發生似的俯下身試探着在他耳邊問:“好一點了嗎?”
柏嶼被他熾熱的呼吸燙到,很不樂意地将臉轉過去,還撅着嘴。
看樣子并沒有。
顧島正準備放開他,柏嶼卻兀自說話了:“我好不容易才來到這兒,如果不是因為你,老子早就過上快樂的鹹魚生活了。”
好不容易來到這兒?鹹魚生活?他在說什麽?顧島皺眉。
“你以為我想裝這個爛好人啊?看穿你表面一套背後一套還得裝作一副不知情的樣子,明明知道是個坑還必要要往裏面跳。這個金主爸爸當得我多累你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顧島心想。而且,關我屁事?
“以前我的确是個好脾氣的軟柿子,但是現在這柿子發黴了,就變硬了。書裏劇情我算是走完了,所以後面管不了那麽多,我只想活下去,遠離你這個毒瘤。”柏嶼的手“啪”的一下打在顧島的肩膀上,顧島被他毫無理由的一下打得身體微側,眉頭皺起。
“所以你能不能離我遠點?有多遠滾多遠。”“
你這個養不熟的白眼狼,一肚子壞水。我又不是動物保護協會的,憑什麽要為你這種畜生負責?”
“你簡直……一表人渣。”
顧島安靜地聽他罵完。整個人異常地安靜。柏嶼雖然話語邏輯不清楚,但好歹罵他罵得還是挺給力的。這是柏嶼第一次罵他,雖然借着酒精和藥效,但顧島也算清楚了他的心裏話。
他擒住柏嶼松下來的手,毫不費力地一捏就捏住了。
柏嶼試圖抽出來,沒抽動。又抽一次,依舊沒抽動。
柏嶼索性不抽了。他把另一只爪子也自覺地伸過去,使喚人:“也替我捂一捂,還挺舒服的……”
顧島:“……”
柏嶼兜兜轉轉地醒過來。安靜的空氣中只有指針一分一秒過去的聲音。透過窗簾的縫隙,他的眼睛适應了黑暗。月光如銀,他感覺到有那麽一絲冷。
起身的時候他随手摸到一顆毛茸茸的腦袋。
顧島睡在他的懷裏,兩只胳膊緊緊地環住他,呼吸很平穩,柏嶼着實費了一些力氣才把他的腦袋平移到枕頭上。
顧島的身體一離開,一股妖風就吹得柏嶼渾身上下起雞皮疙瘩。
柏嶼低頭一看,好家夥,自己被扒得比雙十一過後打工人的錢包還幹淨。
他差點以為顧島這厮陷害他的原因是急于下輩子投胎做他的衣服。
想到這兒他下床的時候忍不住繞回來往顧島的屁/股踢了一腳洩憤。
悲催的是顧島屁/股上沒什麽肉,柏嶼打不着狐貍反惹一身騷,腳趾板都硌的痛。
和平常的厭世與溫柔臉相比,顧島睡姿很蠢萌,并且老喜歡抱着什麽。柏嶼一下床,他沒東西抱,覺得空虛,就連手帶腳地抱住柏嶼的枕頭當替身。有時候柏嶼還見他這麽抱過芬迪。芬迪吓得得全身上下只有眼珠在動,很可憐。
柏嶼拿過手機,從衣架上摘了家居服套在身上。
他看了一眼時間,淩晨四點二十。
他的記憶回到昨晚。湯品如在酒裏加了料,害得毫無防備的他談判進行到一半中途歇菜,歇菜最後一眼碰巧看到顧島。然後一覺醒來,他發現自己回到和顧島的家,顧島躺在他身邊,兩人昨天似乎進行過什麽激烈的床上醒酒運動。
顧島這是接盤俠?
就在柏嶼的思緒即将豁然開朗的時候,一封郵件跳出來。
發送時間是淩晨四點二十一,也就是現在。誰這麽早發郵件?有病吧?
柏嶼打開郵件,內容很簡單,湯品如說:歡迎K&L集團加入我們Overall大家庭。
柏嶼心中一陣好笑。湯品如死鴨子嘴硬,講得好像K&L被Overall收購了似的。
柏嶼回複:看來湯總很清楚我大概什麽時候酒醒。
他越發懷疑湯品如跟顧島有關系。他在試探湯品如。
但是湯品如很顯然是個聰明的女人,她回複:昨日不知柏總不勝酒力,多有冒犯。還好你家司機來得及時。看樣子柏總已經好多了。
明明是在酒裏加了料,還反咬一口說他不勝酒力。
柏嶼嘴都要被氣歪了。
他生氣之餘還思路清晰地回複:湯總怎麽知道昨晚那小孩兒是我司機?莫不是你倆提前對好了臺詞?
湯品如很快回複他:哪兒的話。女人的直覺。
靠。柏嶼忍不住心裏罵了一聲。這一句“女人的直覺”直接就把他的話給堵住了。
太厲害了。這女人真的是太厲害了。
他胡思亂想着,一雙手從身後竄出來,搭在他的肩膀上。
顧島還沒有完全睡醒,鼻音很重,整個人慵慵懶懶的:“小叔~”
柏嶼沒好氣地說:“幹嘛。”還嫌昨晚釀釀醬醬得不夠嗎?
他發現自己脖子很疼,也不知道昨晚顧島趁他意識不清醒嘗試了什麽前衛的姿勢。
這狗東西看着老實。其實死皮不要臉。
顧島的唇在他脖子的紅痕上厮磨,說:“還早,不多睡一會兒嗎?”
柏嶼說:“你跟湯品如挺熟哈?”
顧島的吻微不可查地停滞住,然後柏嶼感受到脖子被什麽銳利的東西咬了一下。顧島咬完之後拿舌頭舔了舔,才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柏嶼伸手捏住他的臉,兇巴巴地說:“你還跟我裝。”
被捏住臉的顧島呈現出肉嘟嘟的樣子,但他還是淡定地狡辯:“我跟她不熟。”
“你以為我查不出來?”柏嶼挑眉威脅。
“看得出來她喜歡你。我讨厭她喜歡你。所以我跟她說,你是我的。讓她不要和我搶。”顧島一本正經地說。
“她就沒有問你是誰?”柏嶼說。
“問了。我說是你的司機。”顧島被捏着臉,整個人顯得老實無辜又認真,一點都看不出表演的痕跡,“我說我為了你考的駕照,為了你放棄國外常青藤高校的錄取通知書,心甘情願做你不起眼的小司機,每天拿着微薄的薪水為你跑東跑西,目的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夠和你在一起。”
前面一大串抒情還不夠,顧島總結:
“我還跟她說,不要小巧打工人的愛情。”
作者有話要說:
虐妻一時爽。
後面你就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