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顧島将近七點才回來。他手裏拎着從超市買回來的面粉和餃皮。
鑰匙剛進鎖孔,門咔嚓一聲就從裏面打開了。柏嶼穿了件水粉色的圍裙,雙手戴着一次性手套,腳上甚至還套上了黑色的膠鞋。
顧島遲疑了三秒,才進門:“家裏發洪水了嗎?還是說下水道堵了?”
他說完還專門去各個房間檢查了一下,并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是廚房。”柏嶼有點不好意思,“我不小心把面粉撒了。”
顧島走進廚房,地面上鋪好的黑色瓷磚已經變成白色的了,宛如下了一場雪,其中還能零星地辨別出幾個黑色的腳印,一看就知道出自柏嶼膠鞋的傑作。
“你在家裏打雪仗?”顧島拿來掃帚,将堆積在地上的一些幹燥的面粉掃去,剩下已經沾了水黏在地上的,只能後續用濕拖把去拖。
“我這不想着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嗎?以前的湯圓都是喊廚師或者飯店訂做的,多沒意思,還是自己做好,結果出師未捷,給你打電話的時候一整袋面粉全部撒了。”柏嶼說。
顧島看了他一眼,道:“沒摔着吧?”
“哪兒能啊。”柏嶼眼睛彎了彎,摘掉一次性手套,“就是把你廚房弄髒了。我替你掃吧。”
“你去幫我把挂在陽臺上的拖把拿來就好。剩下的我來。”顧島脫掉外套挂在衣架上,熟絡地将面粉歸到簸箕裏,一起倒入廚餘垃圾桶中。
柏嶼聽話地去陽臺拿拖把。
顧島拖地,擦瓷磚,洗拖把。将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條。
柏嶼只能在旁邊看着,根本插不上手。
顧島整理好一切,順帶還将柏嶼糟/蹋髒的兩個盆給洗幹淨了。
“有點熱。”顧島打理好,朝柏嶼笑了笑。
自從進家門就沒歇過,能不熱嗎?柏嶼有點過意不去,只好說:“那我徒手給你扇扇風。”
“吃湯圓還是餃子?”顧島拽住他晃動的手問。
“冰箱裏已經沒有餃子了。”柏嶼提醒他。他剛才都檢查過了,速凍餃子牛奶饅頭什麽的早就沒有了。
“我去了一趟超市,順帶買了一些。”顧島說,他嘴角一勾,道,“我還能诓你?”
柏嶼看了一眼他買的七零八碎的東西,道:“你不會打算現在包餃子吧?”
“如果你不想吃餃子,湯圓也可以。”顧島說。
“那還是餃子吧。過年應該吃餃子。”柏嶼見好就收。
于是顧島将冰箱裏一些新鮮的菜和肉都拿出來做餃子餡兒。看着他熟練流暢的刀工,柏嶼頗為自愧不如。
以前怎麽沒發現顧島刀工這麽好?
更何況他手好看,握刀的時候簡直有股尋常人不曾擁有的視覺沖擊力。
寶藏男孩。柏嶼腦子裏閃過這個詞。
他給顧島遞簍子,順便道:“我給你打下手吧。兩人忙起來要快一些。”
顧島就任他在一邊瞎忙。捏餃子的時候,柏嶼總是不能把餃子皮阖嚴實,前頭才包好,後頭就裂開一個口子,害得他來來回回要捏個四五次。
反觀顧島,一開始速度稍微慢一些,可是越到後面手速越快,不一會兒簍子裏就已經裝滿圓潤飽滿的餃子了。
顧島捏完一簍,沖柏嶼笑了笑:“進度慢的人會被罰守夜。”
柏嶼三分鐘才捏完一個。他反正都要輸,索性破罐子破摔。
他将自己唯一的産出小心翼翼地和顧島那一筐餃子放在一起。
和顧島的餃子比起來,他的那只還真是出類拔萃,簡直就是餃中翹楚,一點也不像是普通的餃子。他還沒來得及再欣賞一遍,就被顧島圓潤的餃子給淹沒了。
“我覺得我已經掌握了捏餃子的精髓。看我給你捏個兔子。”柏嶼躍躍欲試。
“我已經包完了。”顧島慢條斯理地收拾幹淨現場,露出笑容,“還剩了一點餃皮,你自己拿去玩吧。”
柏嶼:“……”
顧島将一簍餃子并柏嶼的那只途殊餃子一起放進冰箱。多出來的一碗直接扔進鍋裏煮。
不多時,熱水沸騰起來,餃子浮出水面,可以出鍋了。
柏嶼已經打開電視,調到了春晚直播。
兩碗熱騰騰的餃子端上桌,顧島問:“要不要醋?”
“當然要了。冰箱裏的蟹黃醬也要。”柏嶼說。
顧島一并拿來。
兩人面對面坐在小餐桌上邊吃餃子邊看春晚。
柏嶼覺得以前吃的那麽多餃子,都沒有這次顧島親手包的香。他咬着餃子看春晚,突然問:“這個唱歌的,是不是也是你們《途殊》劇組的演員?”
顧島回答:“柳昊蒼。你應該認識,他有一部劇最近在熱播,風頭挺大的。”
“原來他就是柳昊蒼。我經常聽K&L員工午休期間談論什麽wuli蒼蒼。我還以為是韓星。”柏嶼說。
“怎麽,對他感興趣?”顧島問。
他不經意間充斥的不悅讓柏嶼覺得碗裏的醋都不酸了。
柏嶼忍住笑意,一本正經地說:“我覺得你能超過他。”
沒料到他會這麽說的顧島眼神有些微滞。
“你在哄我開心?”顧島問。
“我縱橫職場這麽多年,看人很準的好嗎。”柏嶼說,“你跟別人不同,你是老天爺賞飯吃。現在不火只是差個機緣罷了。只要你想一直往這條路上走下去,總歸會成功的。早晚的事。”
他言辭懇切,卻令顧島有些不好意思,臉慢騰騰地焐紅了。
“其實吧,當初我組建K&L也靠的是機緣。當時整個錦官城都是家族企業的天下,你方唱罷我登場,花無百日紅。我就想着,這麽大一園子,一種花也太單調了,至少得開些別的花裝飾裝飾吧?于是,我就成立了K&L。哦對了,當時還不叫K&L,只是普普通通的股份有限公司罷了。後來,錦官城老牌家族企業軒業集團由于出現內部資料洩漏的事情,開始了全集團肅清,終于将資料洩漏的罪魁禍首揪出來,可是這一事件影響了公司的上市,軒業集團開始走下坡路,為K&L的誕生讓出一片開闊的天地。”
軒業內部肅清的事情顧島也知道,甚至比柏嶼更加清楚。當初被揪出來的人和顧家沾親帶故,顧懿軒體諒其好歹是親戚,鬧大了不體面,于是放他一馬,只讓他辭去軒業的工作。
暫且不說這件事顧懿軒處理得是否恰當,這的的确确暴露出國內老牌家族企業固有的弊端——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想來分一杯羹。
至于這個親戚事後一口咬定他是受K&L集團總裁柏嶼的利誘這才一時利欲熏心幹出蠢事的,顧島也是知道的。
顧島覺得自己不該忘記,柏嶼今天這位置,多多少少也踩過前人的屍體。
畢竟生意場上的彎彎繞,不會比娛樂圈少。
“你為什麽不說話啊?”柏嶼露出一絲不解。
“或許,小叔你,認識柳承志嗎?”顧島放下筷子,想了想,問。
問完他有一絲後悔。這人當初若是真的被柏嶼收買,柏嶼怎麽可能會當着自己的面承認呢?這不等于坐實罪證嗎?
果然,柏嶼眨了眨眼睛,只顧往碗裏舀蟹黃醬道:“不認識。誰啊?怎麽聽上去也這麽耳熟?”
得到答案的顧島回答:“沒什麽。我瞎問的。”
望着他陰晴不定的臉,柏嶼懷着疑惑吃光餃子。
吃完餃子,他和顧島一起收拾碗筷。春晚放到高潮處,大牌雲集,幾億人正圍坐在桌前搶春晚紅包。柏嶼卻擡頭望着黑洞洞的窗外,奇怪:“還沒到淩晨,怎麽就已經開始放煙花了?”
出租房地勢較高,視野廣闊,外面放煙花能看得一清二楚。
無數朵煙花透過柏嶼貼在窗戶上的“福”字,絢爛綻放,映得柏嶼的眼眸都是五彩斑斓的。
“要是都在一個時間點放,你怎麽欣賞得過來?”顧島說。
“說的也有道理。”柏嶼把洗幹淨的碗塞進碗櫥裏,打了個呵欠,“說好跨年的,這才幾點我竟然就困了。果然一歲年紀一歲人,不服老不行了。”
他說完還敲了敲自己的腰背,順便活動活動筋骨。
“你才多大年紀。”顧島覺得好笑,他說,“如果你困,先去睡吧。”
“我去睡你一個人跨年豈不是很可憐?”柏嶼又打了個呵欠,強撐着眼皮,“不困不困,我陪你一起跨年。”
看着他下一秒就要昏睡過去的樣子,顧島很想問他:“為什麽一定要跨年啊?”
仿佛看穿了他的疑惑,柏嶼扯出一個暖暖的笑容,拍了拍顧島的臉蛋:
“小傻子,這可是我們在一起的第一個春節。要是就這麽睡過去了,不是很可惜嗎?”
顧島愣了。
原來柏嶼很珍惜兩人在一起的第一個春節。柏嶼是這樣的人嗎?
“想什麽呢?”柏嶼見他呆呆的,于是問。
“有些困了。”顧島說。
敢情說了老半天他倆沒有一個人是不困的。
柏嶼道:“那要不我倆幹脆定個23點55分的鬧鐘,先睡一會兒,到時候準時跨年算了。”
顧島笑了:“哪有這樣跨年的?聽上去多敷衍。”
“哪裏敷衍了?我都想好怎麽跨這五分鐘了。”柏嶼神秘兮兮地說。
顧島疑惑:“嗯?你想怎麽跨?”
“先別問。問就是天機不可洩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