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別有用心
淩謙一臉茫然地回過頭。
貝唯西對他笑了笑,努力克制着自己心中那點不自然的情緒,繼續說道:“你今天中午說的,我是罪魁禍首,洗澡的時候讓我幫忙。”
淩謙的眼睛微微睜大了些許,緊接着,原本夾在右手胳膊下的睡衣褲嘩啦啦全掉在了地上。
貝唯西想幫他撿,才剛站起身來,只剩下一只手的淩謙迅速蹲了下去,一股腦兒的把亂成一團的衣褲全抓進了懷裏,用極為別扭的姿勢捧着重新站了起來。
“不用!”他說得很慌張,“我那是跟程浩渺開玩笑的!”
“但你這樣……真的很不方便吧?”貝唯西說。
“沒事兒,随便沖一下就好了,”淩謙抱着衣服往後退,“那麽冷的天,不怎麽出汗的,不用洗得太認真。”
他說完,轉身想跑,走到門口,頓住了。
抱着衣服,騰不出手開門了。
貝唯西默默走過去,站在他身邊,伸出手轉動了門把手。
淩謙低着頭看着懷裏亂糟糟的衣物:“……謝謝。”
“不客氣。”貝唯西說。
他很想提醒淩謙,你剛才還說現在就洗澡是因為出了太多汗。
傻小孩,連撒謊都不會。
淩謙平時洗澡很快,一般三十分鐘不到就能全部搞定,連頭發都一并吹幹。
可今天,他折騰了将近一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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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淩謙頂着還帶着水汽看起來亂蓬蓬的腦袋回到房間的時候,貝唯西正坐在書桌前走神。
“我要瘋了,太難了真的太難了,”他一進門又大喊大叫,“我恨不得明天就去剃頭!幹脆剃成光的算了,每天早晚用毛巾擦一擦拉倒,再也不用洗了!”
看來是單手洗頭不太順利。
不只洗頭有問題,吹頭發也很困難的樣子,他的發型看起來怪怪的。
“……你舍得呀?”貝唯西問。
見淩謙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頭發亂糟糟還皺着個臉的模樣,他又想走過去。
但這一次,他忍住了。
淩謙沒回答,沉默了幾秒,長長地嘆了口氣。
他肯定舍不得。
這個平時看起來挺大大咧咧的家夥,骨子裏有點臭美。前陣子在他們剛面對經濟危機認真盤點支出時,貝唯西發現他每個月理發都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淩謙的發型乍一看沒什麽特別,其實是找發型師特地設計過的,價值不菲,蓬松卻服帖,完全貼合他的臉型,又不會喧賓奪主。為了維持,他過去幾乎每個星期都要去修剪一次。
用淩謙的話說,目标就是剪之前看不出長,剪完後看不出短,永遠精準的維持着最恰到好處的長度。
貝唯西完全理解不了。他過去理發都去小區斜對面的一家私人小店,男士洗剪吹一次二十塊。為了省錢外加省事,他總是熬到劉海戳眼睛才會去,再一口氣剪到兩條眉毛通通露出來。
淩謙聽過後當面斥責他過于邋遢。
最近,兩人都有所改變,相對折中了一下。
貝唯西上個星期剛跟着淩謙去享受了一下三百八十塊錢的洗剪吹。聽說是那家店裏最便宜的一檔,淩謙滿心都是委屈,貝唯西卻已經覺得相當不錯,理完頭發整個人都變得精神了,當晚洗澡前破例多照了半分鐘鏡子。
有條件的情況下,每個人都會或多或少有些臭美。
能讓淩謙這樣對外形頗有要求的人氣得宣布不要頭發,可見方才确實遭受了嚴重的挫折。
若他真的在沖動之下付諸于行動,貝唯西很确定自己也會遭受打擊。
他一點也不想看這個精致又漂亮的男孩光頭的模樣。
比起理發,明明還有更簡單的解決方式。
“我剛才不就說了,”他對着淩謙攤了攤手,“你這樣不方便的,我幫你不就好了。”
淩謙抿緊了嘴唇,一聲不吭看着他,模樣顯得有些緊張,又很乖。
“你不會真的想把頭發剃了吧?”貝唯西問。
“也可以剃短一點,弄個板寸什麽的,”淩謙聲音很小,沒什麽底氣,“洗起來方便,也不用吹,不擔心亂。總不能平白讓你每天幫我,不太好吧……”
貝唯西心想,你平白幫我的難道還少嗎?
淩謙無非是有別的顧慮。
貝唯西很快想到了一個能讓自己的行為顯得不那麽別有用心的借口。
“誰說是我要平白幫你?”他問。
“欸?”淩謙不解。
“很便宜的,”他調整了一下姿勢,正面對着淩謙,露出了和善的笑容,“一次只收你十塊錢。”
淩謙震驚了:“你居然還我收錢?”
“……勞動力不值錢嗎?”貝唯西也做出一副驚訝的樣子。
淩謙遲疑了會兒,笑了:“也行啊,你給我洗個一千次,就能把當初坑我的那一萬塊錢還上了。”
一天一次,那就是三年。貝唯西心想,這可真是個不錯的提議。
他是不是該再多欠淩謙一點錢才好。
只是淩謙的手壞不了那麽久。
“對了!”淩謙突然想起了什麽,拍了一下大腿,“我後來給你的那一萬呢,怎麽樣了,都沒聽你提過!是不是又賠完了!”
他的話語暴露了對貝唯西的毫無信心,已經做好了打水漂的準備。
這種時刻,若是能反将一軍狠狠打臉,那就是标準爽文套路了。
可惜,現實殘酷。
貝唯西眼神漂移:“呃……”
淩謙立刻眯起眼睛:“你是不是得洗兩千次了?”
“倒也不是……”貝唯西挺尴尬的,“原則上來說呢,是賺了的,賺得也不算少了……”
淩謙疑惑:“那你支支吾吾什麽呢?到底賺了多少?”
“具體賺了多少,要看怎麽個計算,”貝唯西沖他笑,“原則上呢……”
“別原則了,直接一點,”淩謙舉起戴着夾板的手指他,“我打賭肯定有詐!”
“我的眼光真的沒問題。”貝唯西強調。
他今天剛給程浩渺看了自己所購買的那支股票的走勢圖,程浩渺當即心動不已,對他極為拜服,恨不得立刻變出一筆錢來委托他進行投資。
“那麽短一段時間裏,漲了将近百分之五十,”貝唯西說,“作為一個投資新手,算是挺成功了吧?”
“那很好啊,”淩謙急切,“趕緊的,別再瞎折騰了,取出來吧?見好就收,你證明過自己了,以後我們也別再玩這個了好嗎?”
“但如果你要取出來呢……去掉雜七雜八的手續費,大概還有……接近一萬塊吧。”貝唯西說。
“……”
貝唯西對他微笑。
淩謙不死心:“你所謂的接近,是從上接近,還是……從下接近?”
“你先別急,”貝唯西回避了他的問題,“只要先不取出來,那就根本不解近,還是賺的。”
淩謙無語了。
“唉,又是一次經驗教訓,”貝唯西很沉痛,“歸根結底,還是本金不夠。不然……”
“我不會再給你錢了!”淩謙嚴肅切大聲。
貝唯西張了張嘴,又閉上了。他聳了聳肩,又嘆了口氣,繼續沖着淩謙笑。
“別和我來這套,我養不起你了。”淩謙說。
貝唯西心裏也很苦。
這已經不是錢的問題。想要在淩謙面前表現一下,怎麽就這麽難呢?
多冤枉啊,明明他的投資眼光是沒有問題的。
但他什麽也沒說,只對淩謙展示最自信的微笑,假裝自己胸有成竹,未來必能力挽狂瀾。
當天晚上,貝唯西沒敢再睡沙發。
當他淩晨一點半抱着筆記本輕手輕腳推開房門,屋裏依舊有燈光亮着。
淩謙還沒睡。
他甚至沒有躺下,正枕着靠墊坐在床頭看書。
“怎麽這麽晚還不睡?”貝唯西問。
“等你。”
淩謙的聲音懶洋洋的。他放下書本,打了個哈欠,一臉困倦地看向貝唯西。
“不然你又要偷偷去睡沙發了。”
這場景如此古怪。
貝唯西心想,眼前的畫面簡直像是可愛又欲求不滿的新婚小妻子在等待自己的丈夫,好逼着他履行親密義務。
對了,他們真的是新婚。
雖然離婚手續已經在辦了。
“我為什麽不能睡沙發?”貝唯西走到書桌前,放下手的東西,并沒有立刻過去。
“因為你沒有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你有事瞞着我,”淩謙說,“讓我很不爽。”
貝唯西明白了。淩謙的思路大概是,你讓我不痛快,我也不能讓你痛快。
怎麽會有那麽幼稚的人呢。
他簡直像個小孩子。
小孩子是需要人哄着的。
貝唯西給不了他“合理的理由”,只能老老實實走到了床邊。
他在淩謙的視線中默默脫了鞋,爬上床,鑽進了自己的被子。
“把燈關了吧,”他看向淩謙,“晚安。”
淩謙皺着眉,表情中透着些許疑惑。但最終他并沒有再說什麽,關了床頭的讀書燈後便也躺了下去。
“我睡覺真的不折騰。”他在一片漆黑的房間裏向貝唯西強調。
“嗯。”貝唯西應了一聲。
他心想,我知道。
淩謙睡着了很安靜,呼吸清淺,極少翻身,顯得乖巧文靜,有一種與醒來時截然不同的可愛。
“你睡相也挺好的,沒影響我。”淩謙又說。
貝唯西沒出聲。
他知道自己睡相很好,他也很慶幸自己沒有影響到淩謙。像這樣兩個人并排躺在同一張床上,夜深人靜,心裏難免會有些想法,想要做些什麽。
等到淩謙真的被影響,恐怕就來不及了。
“晚安。”淩謙說。
貝唯西還是沒有應聲。他方才已經說過晚安了,時間不早了,大家都困了,應該早點閉上眼睛睡覺。
睡着了,就不會發生任何糟糕的、會讓人後悔的事。
兩人各自保持着沉默,躺在自己的被窩裏,一動不動。他們離得并不算很近,聽不見彼此的呼吸聲,整個空間無比安靜。
一直到貝唯西的聲音突兀地想起。
“你好奇怪。”他說。
淩謙果然還醒着,立刻轉了一下身子,開口時聲音透着濃濃的困倦和幾分茫然:“什麽?”
“為什麽非要和我睡在一張床上呢,太奇怪了,”貝唯西閉着眼睛,小聲說道,“你是不是想占我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