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那麽喜歡你

淩謙慌忙搖頭:“不是的,我……”

他的話語戛然而止。

不是的,我很想相信你。

這句話的言下之意是,我确實擔心你在騙我。

淩謙舔了舔嘴唇,心中在慌張無措的同時,也有着一絲無法忽視的不安。他看着貝唯西,腦子裏一團亂麻。

他後悔了。

他不知道貝唯西到底有沒有欺騙過他,可他能确信,貝唯西現在很難受。

哪怕他此刻依舊在笑。

這是淩謙第二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來自這個人的負面情緒。上一次是在他的房間,他問貝唯西還記不記得臧倩,對這個女有沒有好感,想不想和她有所發展。

那時,貝唯西很快離開,洗了把臉,便又恢複了平日的模樣,仿佛什麽也沒發生。

于是淩謙便以為自己是誤會了。

而此刻,他看着貝唯西的側臉,心中無比确信,唇角上揚看似面帶微笑的貝唯西心裏并不高興。

“對不起。”淩謙喃喃說道。

“也不奇怪,”貝唯西看了他一眼,又一次擡起手來,“會懷疑我只是人之常情罷了,你不用給自己那麽大的壓力。”

他的手幾乎要碰觸到淩謙的發梢。

就在幾分鐘之前,在同樣的位置,他那麽自然地捏過他的面頰,輕撫過他的發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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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一次,期待中的觸感卻遲遲沒有出現。

貝唯西的手在半空僵硬了幾秒,收了回去。可能是為了掩飾,他坐直了身子,舒展了一下手臂,又伸了個懶腰。

“真是無妄之災,”他說完後,嘆了口氣,依舊在笑,“不過,也算是因禍得福。”

淩謙一愣:“什麽意思?”

貝唯西轉過頭看向他:“現在,再也不會有人攔着我們離婚了,高興嗎?”

周讓見到淩謙,又想鬧騰,可很快意識到家裏氣氛不對勁,消停了下來。

保姆送她回房間,她一步三回頭,脖子伸得老長,依依不舍,最終還是沒敢造次。

淩謙沖她擺手,心裏狀況外地想着,明明也差不了幾歲,安靜又寡言的寶寶看起來和這瘋丫頭卻是截然不同。

這世上有各種各樣不同的小孩,然後長成各種各樣不同的大人。

其中有一些,任何時候,都很特別,會吸引人不得不去在意。

比如貝唯西。

“淩謙在路上跟我說了,”他在面對淩風姿時表現的很淡定,“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不過……為了消除你對我的懷疑,我知道的部分可以知無不言。”

他的模樣過于坦蕩,讓淩風姿措手不及。

“你認識廖春榮嗎?”她問。

“聽說過,沒見過,”貝唯西說,“如果你指的是那個算命的廖師父,這是我第一次知道他的全名。”

淩風姿沉默了幾秒,像是想從貝唯西的表情中看出一些端倪。

接着,她又問道:“那……你有什麽瞞着我的事麽?”

出乎意料的,貝唯西立刻點頭了:“有,有很多。”

淩風姿微微揚了一下眉毛:“哦?”

貝唯西低着頭,緩緩嘆了口氣,然後把視線挪到了淩謙的臉上。

他沖淩謙笑了笑。

還不等淩謙做出反應,他收回了視線,看向了淩風姿。

“我們已經離婚了。”他說。

淩風姿瞬間睜大了眼睛。

她把視線投向自己的兒子,淩謙在一片混亂中小幅度地點了點頭。

他的大腦幾乎是空白的。

一切都在朝着最糟糕的方向發展,而他什麽也做不了。

他是當事人,他身在現場,卻成了一個完完全全的旁觀者。

貝唯西低下頭去,看着自己握在一起的雙手,繼續說道:“我們本來的計劃是,趁着你們沒發現,我們偷偷辦完離婚,我就開溜,遠走高飛。”

淩風姿愣了會兒,說道:“我和你父母可是有合同的。”

“那跟我有什麽關系呢?”貝唯西說,“我又不是自願的,他們賣了我,我還得替他們數錢嗎?”

“那你一開始為什麽……”

“想從你兒子那兒騙點路費,”貝唯西說,“沒錢怎麽跑路。”

他實在是坦誠的過分了,讓準備了一大堆話術想要循循善誘騙出真相的淩風姿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反應。

“淩謙一直是不信那個廖春榮的,也不想跟我在一起,所以我們一拍即合,”貝唯西繼續說道,“我們感情好,都是裝的。”

淩謙聞言下意識想要反駁,張了嘴,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而現場的其他人,并沒有留意到他的這番糾結。

“你現在為什麽把這些都說出來?”淩風姿問。

“因為……阿姨,難道你現在還希望我們倆繼續在一起嗎?”貝唯西一臉好笑,“不可能吧?”

淩風姿看着他的雙眼,問道:“都是實話?”

貝唯西點頭,指了指淩謙:“不信你問他。”

淩風姿看了兒子一眼,說道:“他不擅長撒謊,我知道。可是你們倆之前看起來……”

貝唯西沖着僵硬的淩謙笑了笑:“朝夕相處了那麽久,我們年紀也差不多,怎麽也能算是……朋友吧?他沒怎麽演,只是配合我罷了,是不是?”

淩謙腦子裏亂糟糟的,心想,貝唯西終于又承認我們倆是朋友了。

這是不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情?

“阿姨,你真的不用擔心,那個廖春榮不是被抓了嗎?我現在就待着,不走,如果我也有問題,警察早晚會來找我,是不是?”貝唯西說。

“你就一點也不擔心自己的父母嗎?”淩風姿說,“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是你的父母和廖春榮有交易,只是沒告訴你?”

貝唯西張了張嘴,很快搖了搖頭:“……希望他們沒有。”

淩風姿看着他,沒出聲。

“以我對他們的了解,應該是不會的。但萬一……萬一真的有些什麽,”貝唯西說道,“阿姨你能不能……”

他方才一直表現得鎮定坦然,此刻,終于顯得糾結起來,甚至帶上了幾分緊張不安。

“能不能……網開一面,”他說,“他們肯定把大部分的錢存着了,可以還的,若是還不上……我以後會想辦法替他們還。”

淩謙聞言不由得産生了些許疑惑。

他剛想開口,淩風姿說道:“剛才你還說不會幫他們數錢。”

“你們的合同又不可能是人口買賣,”貝唯西說,“我跑了也不至于讓他們坐牢吧?但如果他們真的和那個老頭裏應外合,不就是詐騙,完全不是一個性質了。”

他說完,頓了頓,又一次強調:“我很了解他們,這種可能性真的很低。”

淩風姿沉默了片刻,轉頭看向了淩謙:“你好啊,居然聯合着他騙我?”

淩謙扭過頭:“也……也不能怪我吧?你那時候和被下蠱了似的,油鹽不進,我勸你你也不聽,我還能怎麽辦呢?是你應該向我道歉。”

淩風姿自知理虧,移開視線,沒再說什麽。

“阿姨,方不方便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貝唯西問。

淩風姿長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簡直是一場鬧劇。”

那個叫廖春榮的人,果然是有問題的。

有一個曾經同他交往頗深的人與他起了點沖突,兩人不歡而散後,那人越想越咽不下這口氣,沖動之下報警了。

壽宴當場,警察突然出現把廖春榮帶走,那人依舊嫌不過瘾,當着所有人的面大聲嚷嚷,把廖春榮的種種所作所為全抖了出來。

他說,廖春榮根本就是一個不學無術的騙子,只看過幾本風水入門書,其餘的全靠坑蒙拐騙,對命理玄學完全是個外行,卻極擅長察言觀色撥弄人心。

這個人還認識淩風姿,明明白白的告訴她廖春榮當初為她兒子算的那一卦全是胡謅,是收了他人的好處,兩頭斂財。

不只淩風姿,現場還有不少前來祝壽的賓客,也被那人一一指出當初所算內容,其中又有哪些私底下的交易。

淩風姿多年前聽廖春榮安排,在家門口種了兩棵據說開過光的發財樹,一顆十萬。

現場賓客一合計,人均兩棵。

發財樹供應商老板也在宴會上,發現不對勁想偷偷開溜,被那人攔住,差點遭到圍毆。

一整個下午,可以說是雞飛狗跳。

淩風姿一開始還為大師擔憂,怕他是遭人嫉恨,經過這一番洗禮,終于幡然醒悟,意識到自己之前有多糊塗。

淩謙聽得目瞪口呆,中途還一度笑出了聲。

可貝唯西卻是全程面色蒼白,眉眼間滿是憂慮。

這自然引起了淩風姿的注意。

“你在慌張什麽?”她問。

貝唯西舔了舔嘴唇,問道:“我可不可以給家裏打個電話?”

淩風姿看着他,并不開口。

“他們……他們不至于,”貝唯西皺着眉頭,“這中間肯定有誤會,他們根本沒渠道認識那個廖春榮,也沒錢賄賂人家。要與那種人做交易,總要有些資本的,是不是?”

淩風姿依舊不吭聲,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貝唯西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心中滿是憂慮,無法再保持鎮定自若:“如果你不放心的話,我可以開外放。但……要是他們真的……我希望……我……”

他說着,搖了搖頭:“我知道,我沒什麽資格談條件。”

淩謙忍不住開口:“媽……”

淩風姿看了兒子一眼,點了點頭:“行吧。”

貝唯西的家人在電話裏表現得一無所知。

一接通,他們就問貝唯西,打算什麽時候帶寶寶去迪士尼,又說寶寶哭得累了已經睡了,以後有時間記得多回來看看,還叮囑貝唯西與淩謙好好相處,平時多給人家大少爺一點面子。

直到貝唯西直白的問他倆知不知道那個算命的廖師父被捕,那兩人都蒙了。

他的養母在慌張過後問:“是不是那位大師洩露了天機,所以遭了劫難呀?”

貝唯西哭笑不得:“你還真當我和人家小少爺有前世緣分呢?”

“不然呢,”他的養母說,“要不人家怎麽會那麽喜歡你?”

貝唯西一時間沒回話。

淩風姿在一旁聽着,也不吭聲。

淩謙卻一下子呆住了。

他在心裏默默地重複了一遍貝唯西的養母方才說的話。

我怎麽會……那麽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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