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二十八個大師 她是元空的心魔

元空下午就離開楊家住進了刺史衙門。

溫水水跟他沒碰上面,她沒太在意,左右是躲着她,住哪兒都一樣。

這麽過了兩日,城中忽的有個傳言,這疫病是從江都傳過來的。

整好刺史下派去調查源頭的人在清河的上游發現了一具屍體。

那屍體已經在水裏泡脹,根本看不清面容,只能判斷是從江都得方向流來。

至此,江都疫病肆掠已然是瞞不住的事實。

汴梁刺史也不傻,眼看着江都把禍患引到自己城裏,哪裏還能坐的住,直接封鎖了整個清河延邊,并且鎖住城門,只許出不許進。

源頭被扼住,難得是救人。

草藥源源不斷的往進來送,可元空試煉多次都沒把藥調出來,這消磨的時間也讓刺史的壓力頗大,倉庫裏的米糧日漸減少,保不住多少日,可能藥沒制成功,人就全餓死了。

好在他氣運好,周宴送來了許多糧食,這才勉強維持了小半個月,直到十月底,元空終于摸索出了一點苗頭。

他也許久沒回楊家,容氏對他惦念的很,乍聽到這消息不覺歡喜,本想着要過去瞧瞧他,但又怕打擾,就讓廚房做了些素食叫溫水水代她過去看人。

溫水水進衙門時,玄靈和刺史坐在院子裏閑談,瞧見她來,那刺史兩眼放光,直瞄着她眼都不轉。

玄靈提着佛珠往刺史腦門上一敲,看他疼得龇牙咧嘴,才笑眯眯的沖溫水水道,“小施主過來找元空?”

溫水水福了福身,綿綿道,“老夫人讓小女送些吃食給大師。”

玄靈眯了眯眼,伸手往左側的一扇門指去,“元空在裏面制藥,小施主進去切勿打擾。”

“小女省得,”溫水水兩手提着裙擺上了臺階,朝門上敲了敲。

“進來,”門裏傳來元空沙啞的嗓音。

溫水水接過含煙手裏的籃子,推門進去了。

刺史捂着頭看那門合上,驚訝道,“楊老爺家的丫鬟都生的這般豔麗多姿?”

玄靈呵呵兩聲,把佛珠帶回胳膊上,嘆道,“她不是丫鬟,她是元空的心魔。”

刺史聽多了他神神叨叨,也不在意他說的雲裏霧裏,只倒回椅子上,上下颠着,“元空小師傅這次若真救了汴梁城,本官少不得要在陛下面前提一提。”

“那是他應得的,”玄靈拍了拍腿上的灰,也躺進椅子,繼續曬太陽。

溫水水謹小聲走進門裏,元空坐在爐子邊,手裏捏着幾株草藥辨別,随即把它們放進罐子裏,觀看煮熟的情況。

溫水水踮着步子走到他身後,目光落在他下巴上,黑拉拉的長着胡子,他頭次邋遢成這樣。

她細聲叫他,“大師。”

元空拿藥的手一頓,片刻慢慢把藥放回簸箕裏,側過臉道,“這裏烏煙瘴氣,施主還是出去吧。”

溫水水抿緊唇,絞着帕子道,“老夫人讓我帶了些素食給你。”

元空模糊不清的唔着聲,又拿起藥草看,“放桌子上吧。”

溫水水聽話的把菜放到桌上,人站在原地瞅着他。

元空自然能感受她的目光,但仍不言不語的往罐子裏放藥草,直放了半數,那罐子裏的水撲撲響,他湊近嗅過,随即捏着勺嘗了嘗,最終放心的露出笑。

溫水水料到這味藥約莫是成了,她也跟着放松。

元空端起藥罐走了出去,過程裏沒看溫水水一眼,溫水水憋悶的等在房裏,過一會兒他又回來,見溫水水還在,就轉過眸子坐到桌邊道,“施主怎麽還沒走?”

他在趕人。

溫水水心裏不是滋味,倔聲道,“你吃完,我收了碗就走。”

元空低下眉,未幾捧起碗夾菜吃。

許是這些日子沒好生吃過飯,他吃的有些狼吞虎咽,平日裏的淡定都被丢了,幾乎是悶頭扒飯,連嘴邊都沾了幾粒米。

溫水水看的有趣,先時的不快抛之腦後,倒捏着手中的帕子往他嘴邊擦。

甫一碰到他唇,他身體明顯一震,随之便空出手來将她扣住。

溫水水被他帶的趔趄往下倒,整好坐到他一條腿上,她霎時滿臉緋,撇過臉澀聲道,“你嘴上有米飯……”

元空匆忙松手,攥袖子揩過。

溫水水自覺起身,手揪着自己的衣擺望着他。

“這裏不便留人,溫施主走吧,”元空冷淡道。

溫水水眼眸濕紅,顫着手抓他胳膊,“你,你躲我。”

元空緘默。

“你既然不想看到我,趕明兒我走就是,”溫水水洩氣道。

元空驀然想到她和周宴說的話,心火忍不住往上竄,他嘴邊卻是笑的,“你想走哪兒?”

溫水水一下撤開手,拔腿往外跑。

元空伸長胳膊拽她回來,眉間的郁氣逐漸顯現,他幾乎藏不住怒意,“誤入歧途誰也救不了你?”

溫水水嘴唇翕動,“要你管!”

元空眉頭皺成了川。

溫水水自暴自棄的垂着眼。

“如今外頭并不安寧,施主還是少在路邊亂跑,”元空勉強保持溫和道。

溫水水掀起眸看他,“如果我父親一直不來接我,你打算讓我呆在你家中一輩子麽?”

這是個難題,元空幾乎找不到答案來應付她。

溫水水深吸一口氣,面帶淺笑道,“元空大師,您是菩薩心腸,救苦救難一時可以,不可能救我一生,您看我們這樣也是折磨,不如就散了吧,散了就沒那麽多煩惱。”

“貧僧不常在家中,外祖母也甚是喜愛施主,施主若願将就,貧僧家中自然有你容身,”元空幹巴巴道。

溫水水笑容放大,“你的師父沒跟你說,不要和女人糾纏嗎?”

元空如遭雷擊,他的胸腔撲通亂跳,許多日了,他一直忘不掉她和周宴之間的場景,也一直耿耿于懷她說的要走,他長這麽大,救過的女人不知有多少,唯有她盤旋在心頭,她說自己過分,說自己故意碰她,這些話分明是污蔑,可他竟百口莫辯,他确實做了那些事,縱使是不經意,但也讓她難受了,他是個和尚,不能近女色,主持說讓他遵從本心,他的本心到底是什麽他根本不清楚。

他的心就好像是被一把鎖栓住,鑰匙在他自己手裏,只要他想,随時能打開鎖,可是他不敢。

溫水水朝他靠近,皎白的面頰在他的瞳孔裏放大,她将手覆在他的心口處,無辜又控訴道,“你的心亂了。”

元空啞口無言。

溫水水執起他的手掌覆在自己心上,蹙着眼仰視他,“它難受。”

元空真真切切的感觸到那顆心在跳動,這一次他沒有沉睡,她也沒有發瘋,他們都清醒的注視着對方,他們的心都在對方手上。

不同的是,他亂的一塌糊塗。

屋門被敲響,元空的迷茫中斷,他慌亂的後退,溫水水紅着臉說,“……你六根不淨。”

元空似耳聾了般,繞開她去開門。

門口立着個端盆的小厮,“元空師傅,小的給您端了水洗臉。”

元空溫笑一聲,讓他進來。

那小厮下彎腰進門,低眉順眼走來。

溫水水随口問了一句,“洗臉用的什麽水?”

元空微愣。

那小厮面上立時顯出兇狠,揚起手中的水盆直沖着元空潑去。

溫水水不管不顧的撲到元空身前,摟緊他任水潑灑在後背上,她輕輕咬住他的耳朵,低念道,“我死了你會記着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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